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死相依，也不過如此了

「我們能不能出去？」江向晚窩在顧北墨懷裡，目光隨著搖曳的燈泡，同頻率的搖曳，抓著顧北墨的大掌，溫暖從手心直通心裡。

顧北墨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怕不怕？」

江向晚點點頭，繼而又搖頭，「剛開始被抓到這裡的時候，特別害怕，你來了，就什麼都不怕了，就算死，也能在一起，值了。」

生死相依，也不過就是這般了。

顧北墨微微一笑，下巴抵上她的發旋，薄唇輕啟，不知是許給自己還是許給小丫頭的承諾，「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江向晚在他的懷裡扭了扭，轉過身去，盯著顧北墨漆黑的瞳仁，堅定的回應，「我要我們都平平安安的出去。」或者顧北墨一人平平安安的出去，這句話，她自己在心裡補充道。

「好，一起平平安安的出去。」顧北墨吻了吻她的額頭，「困不困，睡會吧。」

江向晚點點頭，扔掉了恐懼，疲憊漫天襲來，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顧北墨輕輕拍著她，正在思索如何在小李攻山的時候自保，忽然江向晚不停的揮舞著雙手，低低啜泣，「別，別打我，顧北墨，救我，救我……」

「我在，顧北墨在，晚晚不怕，不怕。」顧北墨心疼的哄著夢魘的她，眼睛里迸發出的狠厲在白熾燈柔和燈光的照射下依舊冷冽。

蒲中傑突然從床上坐起來，不是被驚醒，而是一直沒有睡著，躺下去，滿腦子都是顧北墨和江向晚柔情蜜意互訴衷腸的場景，他心裡竟然生出詭異的嫉妒感。

「來人。」面朝門外大喊一聲，很快，守夜的兄弟急忙推門而入，「大哥，有什麼吩咐？」

蒲中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沉思半晌，趿拉著皮鞋走到房間正中央，「老九，把那兩個人帶到大堂。」

看到老九跑出去，蒲中傑才緩緩嘆了口氣，點燃一根煙，站在房中間，吞雲吐霧起來，面對著窗戶，看著在老九的推搡下，顧北墨擁著小丫頭走進大堂。

憤然把手中依舊剩下半截的煙扔在地上，鞋尖惡狠狠碾了好久，直到圓柱形變成好像薄薄一層紙，才披上外套，緩步走出。

雲城的氣溫，晝夜溫差大，加之又是在山上，海拔較高，故而蒲中傑剛剛出門的瞬間，冷風襲身，情不自禁的瑟縮一下。

想了想，又轉身回到房間，鬼使神差的拎起另一件厚外套。

「別怕。」蒲中傑剛進入，就看到顧北墨輕輕拍著懷裡的小丫頭，溫柔有加的安慰著。

「顧大少，夜深人靜，蒲某睡不好，叨擾顧大少來玩個遊戲。」蒲中傑抓著外套的拳頭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忽然，猛的鬆開，外套掉落在地上，揚起些許灰塵，在燈光影射下，飄飄搖搖，分外清晰。

隨即，抬腳一踢，優美的弧線劃過，可憐的外套獨自躺在角落。

顧北墨對上他挑釁的目光，絲毫不畏懼，反而狂傲不羈盡顯，「蒲先生儘管提出，我顧北墨奉陪。」

蒲中傑笑了笑，拍拍手，「果然好膽量，剛才見識過顧大少的近身格鬥，只是不知槍法如何？」

顧北墨挑挑眉，胳膊收緊，安慰一下懷中瑟瑟發抖的小丫頭，聽蒲中傑繼續說他的規則。

「蒲某自然不敢妄想和顧大少一較高下，看到那個靶子沒有？」蒲中傑指著遠處的槍靶，看到顧北墨目光移過去，繼續開口，「公平起見，一局三次，顧大少您三次相加，蒲某不才，取三次最高數，以一乘三，如何？」

好一個公平起見，顧北墨嘲諷一笑，正要點頭，江向晚卻從他懷中探出一個小腦袋，鄙視的目光將蒲中傑從頭看到腳，「呸，去你妹的公平。」

顧北墨一怔，緩緩笑開，撫摸著小丫頭的後腦勺，這丫頭，爆粗口都那麼可愛。

其實，江向晚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對著嗜血變態的蒲中傑噴出這麼一句，唯一的解釋，只是因為顧北墨在，她在可以任性的毫無顧忌。

蒲中傑太陽穴狠狠一皺，望著江向晚嫌棄的眼神，心底微微氣惱，卻依舊從善如流，「蒲某從未說過自己是君子，何況，在我的地盤上，公平自然就是我定的。」

江向晚撇撇嘴不再理會，抬頭擔憂的看著顧北墨，顧北墨只是回她一個微笑，又問蒲中傑，「籌碼？」

蒲中傑毫不猶豫的指著江向晚，「她。」

「休想！」

蒲中傑最後的尾音尚未消散，便被顧北墨斬釘截鐵的打斷。

「顧大少，你激動了，話，還沒說完不是？」蒲中傑慢條斯理的掏出一把槍，「這槍里只有一發子彈，讓她親手射擊輸的人，怎麼樣？顧大少，敢不敢玩？」

「如果我說不呢？」顧北墨眉頭緊蹙，他不是對自己的槍法沒信心，只是一怕蒲中傑使詐，再就是怕小丫頭受驚。

蒲中傑呵呵一笑，反而顯得心情極好，「蒲某倒是巴不得，如果你說不，那麼今晚，離開這間房的，恐怕只有顧大少一人了。」

聞言，顧北墨臉色忽然陰沉下來，他就知道，蒲中傑對晚晚絕對是存了心思的。

「好，比就比。」渾厚有力的聲音響徹在大堂的各個角落，銳利目光炯炯掃過，從旁邊拉過椅子，把江向晚安頓好，半蹲在跟前，小聲囑咐，「別擔心，呆會開槍的時候閉上眼睛。」

江向晚戰戰兢兢的看著兩人的戰況，原本擔心蒲中傑使詐的情況卻沒有出現，開始幾局，都是顧北墨獲勝。

江向晚第一次把槍孔對準蒲中傑的時候，顫抖不已，手心布滿冷汗，閉上眼睛，猛的一按，空槍。

後面接連幾次，都是蒲中傑輸的一塌糊塗，江向晚開始懷疑蒲中傑只是把兩個人作為他失眠的消遣而已，所以槍裡面壓根就沒有子彈。

「顧大少，小丫頭，還有兩槍，中彈的幾率，百分之五十。」兩人實力高低立顯，蒲中傑竟然還面帶微笑好心提醒兩人，彷彿前幾局輸的另有其人。

「顧大少，這次，我先來。」蒲中傑站在顧北墨讓開的那個位置，瞄準靶子，砰砰砰三槍，老六跑過去報靶，「大哥，十環，八環，七環，最後總靶數，三十環。」

江向晚猛的站起來，也就是說顧北墨三發子彈必須全中十環，才是和蒲中傑打平，握著手槍的雙手顫抖的更厲害，她甚至想到，對準蒲中傑後腦勺，接連開兩槍。

可是身旁兩個虎視眈眈盯著她的彪形大漢，讓她實在沒有下手的機會，眼看顧北墨就要開始，江向晚屏住呼吸，注意力集中在顧北墨背影上。

自己背上簌簌冒出的冷汗，沖洗掉藥膏，沁入傷口，明明痛的要命，此刻卻毫無感覺。

顧北墨抬手，眉目微斂，瞄準靶子后，忽然閉上眼睛，沉思幾秒鐘，三發子彈光速一般飛出去。

「十環，十環，十環，總共三十環。」老六看著從三發子彈同時經過的一個彈孔，說不驚訝是假的，「我宣布，蒲中傑獲勝。」

「憑什麼，明明是平局。」江向晚情緒開始激動，直接用槍指著蒲中傑，「憑什麼是你獲勝！」

蒲中傑絲毫不畏懼的迎著黑洞洞的傷口走上去，「小丫頭，沒聽說過？平局，東家獲勝。」

說完，在江向晚無法置信的目光中哈哈大笑開，「怎麼樣？動手吧，還是……下不去手？要不，我來幫你。」

顧北墨不顧胸前鑽心的疼痛，走過去把幾乎貼在江向晚臉上說話的蒲中傑推開，百分之五十的可能，無論如何，也只能博上一博了。

江向晚對著他搖頭，淚水盈滿眼眶，隨著搖頭的動作，溢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相信我，不會有事的，一定會沒事。」既然答應和蒲中傑的這場遊戲，勝負面前，他就不可能退縮。

可畢竟他也不是神，想了想，貼在江向晚耳邊，一句話終究是出口了，「丫頭，還有八個小時，一定保護好自己！」

顧北墨說完便走到接受懲罰的地方，沖呆愣住的江向晚點點頭。

手中的槍忽然變的千斤重，胳膊也似灌了鐵一般，眼淚模糊了視線，看著顧北墨嘴角的一抹笑，越發崩潰。

蒲中傑冷哼一聲，再也看不下去，「老九，你去替江小姐開槍。」

「是。」老九走到江向晚面前，伸出手，皮笑肉不笑的扭曲著面龐，「江小姐，給我吧。」

江向晚卻忽然推開他，憤恨的看著蒲中傑，堅定決絕，「我自己來。」

抬起胳膊擦一把眼淚，任小臉上的痕迹交錯縱橫，緩緩抬起胳膊，對準顧北墨，輕輕啟唇，默默開口，顧北墨讀懂了那三個字。

下一刻，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江向晚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顧北墨身上的時候，小臂猛然屈起，黑洞洞的傷口轉移到自己的太陽穴，眾人未反應過來，她已經麻利的扣動了扳機。

「晚晚！」顧北墨撕心裂肺的一句嘶吼在夜空中好像煙花一樣綻放開，不知最後是否會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