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懵懂一少年
雲嵐宗的山頭,驚心動魄地震顫了三下。
雲嵐宗掩山雲光大陣,在更加驚心動魄的一股衝天煞氣之中,摧枯拉朽地支離破碎。
霎時間,偌大的雲嵐山脈,千里方圓,都被一片濺射分散的雲光籠罩,劇烈翻騰,好似那天穹砸落了下來,覆蓋了整座山脈。
天生石胎出世,其勢太過猛烈,東雲國萬里山河,一時間如同大地震動,簌簌抖了三下。
雲嵐山以北千里之外,那東雲國都城之中,東雲國主和一干臣民,以為天地將變,驚得體如篩糠,跪倒拜天叩地不絕,一面又急忙使國中本就出自雲嵐宗的練氣士供奉,前往雲嵐山詢問是何變故。
然而雲嵐山山頭之上,石胎化形出來的少年,與那雲嵐宗主之女,只是一對視,再凝眸之間,忽而仰天長嘯,狀極暢快,連呼三聲!這三聲莫可名狀的嘶喊,就是一切動蕩的根源!
只有雲揚子八人見得了這一幕,除此之外,還有雲卿卿與石胎少年,其餘雲嵐宗眾人,無論遠近,是否還處在修鍊之中,盡皆在這連波震蕩之中暈厥了過去。
雲明,雲成等眾長老白花花的鬚髮眉毛鬍子一齊爆炸,跳腳大急,因為雲嵐宗的掩山雲光大陣,立派護衛宗門之根本,竟然就這樣支離破碎了。
當是時,忽然間從崩碎的大殿之下,雲嵐山主峰內腹之中,一道龐然的精光沖射了出來,正是那紫綬八卦仙爐。
仙爐飛騰出來,頓時噴射無窮量的五色雲光,頓時風雲變動,千里雲嵐山之間,翻騰的雲氣猛地一滯,忽而從適才的爆射分散,疾速收縮,不消須臾的功夫,就完全地凝聚回到了山脈主峰,宗門所在的山頭處,轉眼之間復又化作了一片雲海,成了那掩山的雲光大陣。
雲揚子等人心頭一松,這立派正宗的仙爐,乃是仙家之法器,更是雲嵐山掩護山門的雲光大陣的核心,果然如同宗內典籍記載所言,能夠剎時凝聚雲光,令大陣返本還原,厲害非常。
須知,雲嵐宗歷史之上,如今日這般連雲光大陣都毀滅了的變故,也是屈指可數的。
紫綬仙爐復原了大陣,便依舊化精光回了山腹之中。
石胎少年,對這一切變故,卻是置若罔聞,三聲嘶喊長嘯之後,便復低下頭,一言不發,直直地盯視著雲卿卿。
二人目光依稀,對視無語。
兩雙明亮到了極點,恍若天穹億萬星辰凝聚的光華的眸子,忽一交集,億萬萬的神思念想交織一處,似乎是將前生前世,無盡輪迴的故事都融匯了,不需言語,不需述說,盡在不言中。
靜謐的氣氛籠罩著,連雲揚子等人也下意識地沉寂了下來。
不僅僅是如此,實在是這石胎少年甫一出世,就作下了如此大的一番舉動,嚇得他們心神搖蕩,不知如何是好。
縱然是修鍊千百年,也要獃滯當場,因為和哪裡是他們尋常所知的練氣士的手段。八人眼中,那還裸著身軀,模樣清凈,看似年歲不大的少年人,竟有一股混混茫茫,不可捉摸的錯覺,就像是他們在煉化天地之氣,參悟天地之道時,那種心神之中冥冥忽忽的感覺一般。
八人緩緩轉過神來,心底俱是暗嘆:「天地靈胎,當其出世,人力不可阻之也!」
只是,似這石胎這等天地靈物化形,何故竟與雲揚子之女,一介凡塵之人似乎有極大的緣故?
明媚的光在石胎少年和雲卿卿的眼底放射,良久之後繼而隱匿,緩緩地消沉,直到雲卿卿有成了那個眸光清淡,寂如清水的少女,石胎少年更是神色淡漠懵懂,如同初生嬰孩,不明所以。
「啊……呀……囈啊……」
石胎少年忽而張口,卻似乎並不通人言,只能咿呀作聲。
繼而,他騰地站立起來,卻是並不如初生嬰兒一樣,而是站得極穩,正正地立著,身高七尺二寸,裸身如玉,身形如松石挺立,一張十五六歲少年人的臉龐,披髮跣足,手舞之,足蹈之地咿呀喊叫個不停。
雲卿卿一個年方二八的女兒家,見了一個赤身**的同齡少年人就這麼在自己面前躍躍跳動,竟是出奇地沒有驚愕與羞赧,更沒有爬起來掉頭疾走,反是不急不緩地站起了身,將自己身上的外衫解下,上前輕輕地覆在少年的肩頭。
雲揚子與雲曇夫婦二人險些瞪裂了雙眼睛,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自家女兒。雲卿卿性情清淡,冷靜如止水,莫說是今日這般對待一個陌生少年,就是她那些自幼朝夕相處的師兄師弟,也從來是言談之間不加顏色,淡漠得很。
只見那少年身裹一件雲卿卿的外衫,顯得有些短促,似是十分得不習慣,舞手弄臂了一番,又咿呀叫了兩聲,其意不明,但是大體卻無非是為何要披上這麼一層東西的意思。
雲卿卿溫婉一笑,伸纖纖玉手,去抓了少年手掌,便置若惘然地一步步繞向殿後,往後山方向而去。
雲揚子八人面面相覷,喟然一嘆。
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當務之急,還是趕緊將宗內眾多直接暈厥了過去的門人弟子酒醒,以及因為這一番變故而生出的動亂撫平下去。
……
……
數日之後。
後山獨屬雲卿卿的雅緻院落,在那日石胎出世之時被毀敗,但是當下正是雲嵐宗將要承迎傲來島諸方練氣士道門大會之際,從東雲國各處調集來的匠人無數,更有宗內的練氣士們,人人皆有凡俗之人不能想象的神通手段,一日之間盡復原本,也是稀鬆平常。
雲卿卿在院中木桌旁品茗讀書,卻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騎坐在那雅緻別居的琉璃瓦瓴屋脊上,亂髮披散,圓睜著雙眼,將一雙手在自己身上的素色道袍上胡亂摸索個不止,時而解了束腰,時而翻捲起袖口……
霽月、晴雯兩個小侍女在院中侍候小姐讀書,卻盡把眼睛望向屋脊上,吃吃地笑個不住。這數日,這奇異的懵懂少年,僅僅是每日把玩自己身上的衣服,就要花去幾個時辰。
更不要說每天雲卿卿辛苦地為他束起的頭髮,不消片刻,就被他拆得胡亂。
雲卿卿把玩著手中道書,漸漸乏了味,便將書放下,沖著屋脊上喊道:「石生,還不下來!」
說著,從桌上玉盞中拈起一片果脯,微抬素手。
屋脊上的少年見狀,眼底一亮,兜了兜闊大的道袍袖子,將身一縱,就這麼光著腳丫子,從三丈多高的屋脊上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地上,幾步飛奔過來,伸手接了雲卿卿指間拈著的果脯,胡亂地塞進口中,咀嚼起來。
雲卿卿不免好笑道:「莫急,還有。」
說罷又拈一片送至少年嘴邊。
少年就著她手又吞下,手上不停地從盞中抓出幾塊塞向自己的嘴巴。
想是吞得急了,少年的嘴巴鼓鼓地隆起,雲卿卿便將自己品茗的青花瓷盞遞過去,少年抓過來就將雲卿卿飲剩下來的茶水一口灌了下去。
一旁的霽月、晴雯心中有異,卻並不見聲色,因為這幾日來,小姐與這少年之間便是如此,毫無拘束,食則同桌,寢則同室。
只不過是用飯時,雲卿卿要親把碗箸,一口一口地喂他,入睡時,雲卿卿輕輕地喝命一聲,少年便裹一床錦褥,就在雲卿卿床前的地上睡去。
兩個小侍女日常侍候小姐,自然是知道,這個奇異的少年,彷彿是初生的嬰孩一般,分明是智慧未開,一片懵懂,一切皆不能自已。
這少年,自然就是那經紫綬八卦爐鍛煉三日,天生石胎化形而出的少年。
少年人甫一化形出來,就以莫大的神通法力,力抗雲揚子等八大高手,更是呼嘯之間,將雲嵐宗護山雲光大陣都毀滅當場。只是須臾之後,少年眼底所有神光,便一發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個懵懂如嬰孩的少年。
他不知食飲起居,不知衣著言語,不知人獸草木……一切都是混混茫茫一團懵懂。
獸類修鍊出了靈智,便叫做妖、怪,大妖猛怪到了一定的火候,便能夠奪天地之造化,化出人形來。而他,天生地養,乃是從一塊石頭之中蹦躂出來,化作人形,顯然就是一個石頭妖怪,只不過他的靈智,似乎連一些小妖小怪都不及……
雲卿卿當日道:「你便叫作『石生』,如何?」
石妖少年不明其意,故而不置可否,依舊攥著她衣袖不松。
是以,這石頭妖怪少年,自此便叫做「石生」。
石生,石生,石中所生。如此簡潔,如此直白。
少頃石生飲食得滿足了,便轉至雲卿卿腳邊,蹲在地上,抱著她大腿,挽住裙裾不妨,如同稚童,一味撒嬌,咿呀不止。
雲卿卿微微輕笑,取了一根絲絛,復又將他扯亂的髮絲束起,道:「石生,坐好,與我讀一卷書,我們便去吃飯。」
石生一聽「讀」、「書」這樣的字眼,便不滿地咿呀喊叫,待聽到「吃飯」,便又大喜。雲卿卿伸手輕拍其頭頂,撫摩片刻,石頭妖終於馴服,坐到雲卿卿身邊的石凳上,也抱起一本書,雲卿卿在一旁念一句:「天地玄黃。」
「咿……呀……啊……」
尚未念完,雲卿卿拿起桌上一桿玉尺,在他頭上輕輕一敲:「天,地,玄,黃。」
「咿……」
「天!」
「咿!」
「天!」
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