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都是假的
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真相,是非曲直,你自己掂量。你與獨孤堯有牽連便已經是死罪了,如今,我來只是想要你死個明白,你那樣做,非但不能與子梨天長地久,你還會讓子梨萬劫不復,害了子梨!」
「不可能,我不會害子梨,你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你是神尊又如何,子梨他愛的是我,你這是嫉妒,嫉妒!」
我好笑的昂起頭,「用著別人的一切來奢求心上人的愛,木姚,真真假假,到頭來都會有個定數,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別到了自己回不了頭的地步。」
我拂袖轉身離開,她憤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就算是假的,只要是子梨相信,那便是真的。子梨不相信的,就算是真的,也是假!」
就算是真的,也是假……
也是假……
來雲神殿,我手臂顫抖的去拿起那盞茶,可茶到手,手指卻又是不聽使喚的顫了起來,杯子啪的一聲掉在了桌子上,我趕忙伸手去撿,但唇角血卻是毫無徵兆的順著下頜滴在了桌子上。
「尊上,尊上。」梨落大步跑過來,扶住我的身子,著急道:「尊上你這次,怎麼發作的如此厲害,我去找秋霜神君,請他去找司葯星君。」
「不,不行,別去。」我抓住了她的手腕,搖頭道:「別,別驚擾了任何人。」
「可是尊上,尊上你現在該怎麼辦……」
我安撫道:「別著急,我運功壓一壓,便夠了。」
「尊上……」
脫骨散每次發作我都只能用自己的元神前去強行壓住,壓了數回之後,我的元神也有了損傷,還是要快些將脫骨散全部煉化了才好,免得毀了我的元神。
這一次發作索性不久,只有半個時辰,比之前好多了,加之有司葯星君的草藥一日三頓的灌著,短短几日也見了效。
待我體中的東西不再作祟之後,我才撐著額得了片刻的安寧,眯著眼睛小憩了一陣。
梨落一直守在我的身側,後來草木神君前來時我還隱約聽見她道:「尊上現在才睡下,這幾日尊上夜夜難眠,如今才好不容易的睡下了。」
草木神君亦是淺淺回道:「那等姐姐醒了我再過來。」
後來,又安靜了許久。
我被擾醒的時候,秋霜神君正一臉寒冷的闖了進來,緊張道:「啟稟尊上,不好了,子梨上神大鬧天牢,意欲劫獄。」
「劫獄……」我猛咳了一陣,又是一口血涌了上來,劫獄這事,也只有他才能幹的出來。
天牢——
他以一己之力打退了天牢三千將士,天牢重地本是不可這樣大動干戈的,他扶住虛弱的木姚,擊退了擋在眼前的天兵,抬步欲走。
我只帶著秋霜神君一人走了過去,擋在了他的眼前。
「天牢重地,子梨上神在此大動干戈已經是有失體統,現在又要帶人逃獄,子梨,你可知道木姚她是九吟山……」
「我說她不是,她便不是。」他抬起一雙猩紅的眼睛,眼眶發黑,眸光中充斥著徹骨的冰冷,「若她真有罪,也輪不到你來處置,更何況,若不是你心虛,你何必要乘人之危帶走木姚,你還想再欺騙本神一次么?」
「欺騙?」我頹然擰眉:「你可知,你懷中的這個女子乃是冒名頂替,她根本就不是花玉。」
「夠了,是不是花玉,本神一清二楚,不用你來指點。今日我既然來了,就一定要帶她走!」
我看著他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容顏,心灰意冷道:「若是我不放呢?」
他咬牙道:「你沒這個資格。」
我緊咬住自己的唇角,強裝平靜的看著他,「憑我們曾對過天地拜過堂,憑我乃是這九重天的神尊,本尊說不放,誰敢違抗?」
他眼中的寒氣更甚,「別自作多情了,從始至終,我的心中都沒有你,你不配!」
「從始至終,我的心中都沒有你,你不配!」
這句話如一把匕首落在我的心頭,似要將我的心,都給千刀萬剮了……
我凄然的扯出一抹笑:「這句話,我受了……子梨,道不同不相為謀,動手吧。」
「子梨。」女子面帶驚慌的往他身後躲了躲,他抬臂將女子往懷中緊緊一擁,低聲撫慰道:「別怕。」
別怕……看來,他們還真是情意綿綿了,如此,倒是我多餘了。
未回神間,一把神劍便直逼我而來,似是寒風吹散了我眼中的濃霧,我渾然回神,抬袖飛身,手中幻化出璇璣扇,可運起靈力的那一瞬,我忽然覺得腹中一陣絞痛。痛感驅使著我陡然一僵,他眼中恍若閃過一絲關懷,手上神劍亦是頓住。可這種眼神也是轉眼即逝,涼劍搭在我的脖子上,我揚起廣袖,璇璣扇擋開了他的神劍,我頂著腹中的刺痛,旋身捲起千層靈力,雲煙裹著紅蓮花瓣化作道道利刃直逼他而去。
他側身躲過,法力擋住了我的靈力。腹中的痛感越來越清晰了,我自知不能再僵持下去,目光掃見一側的木姚,抬袖施法便凝起了一片花瓣,趁其不備朝著木姚飛了過去。
許是他方才晃了神,才讓我得了手,利刃插進木姚心坎的時候,子梨的臉色亦是驀然一白,不顧一切的飛身便去接住搖搖欲墜的木姚。花瓣在她的胸口處消失,她嘔了一口血,抬手痛苦的捂住自己心口,「子梨,子梨,我好痛……」
「姚兒!」
方才靈力運用太猛,我亦是支撐不下去的單膝跪地,不覺吐了口鮮血。
「尊上,尊上,你怎麼樣了,尊上!」
秋霜神君想要扶住我的身子,我拿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肚子,手攥住他的胳膊,艱難道:「快,快去找司葯星君。」
司葯星君不允我動法術,只要不動法術,或許就不會傷害到他,我這輩子什麼都沒有,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尊上……」
他的話音剛落,便有一道強大的靈力震開了他,亦是生生逼吐了我一口血。我脖子僵硬的抬起頭,對上的正是那把神劍,他一襲白衣帶著濃烈的殺氣,目光灼熱,似發了瘋般的恨恨道:「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你竟然敢對姚兒下手,今日你既然傷了她,正好我們前世今生的賬,便一起算一算,你拿了木姚的心,今日,我便要用你的心,祭奠死去的花玉!」
「用我的心……去祭奠死去的花玉……」冷風獵獵吹動著我凌亂的發,我眼角頓時酸痛不已,眸中朦朧一片,「是為了花玉,還是為了木姚?」
「我同你說過,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動木姚。」一字一句,生硬無比,怕也是句句出於肺腑。
我苦笑了起來,踉蹌艱難的站起身子,發間梨花被風吹散,唯留那一枚桃木簪子挽在發間。「等了二十萬年,終究卻等到了這個結果,蓮華,你可真是可笑……」
狂風掀起了我的衣衫,我拼盡最後一縷力氣,撐著面上的笑色道:「好,我讓你三招,三招之內,你若是能取走我的心,我便給你,三招過後,若是你還沒取走我的心,便算是你輸了,你就沒有機會了。」
抬袖運起滿身靈力,我飛身離開了天牢,往著雲海浩瀚處去。他提了劍,緊跟而來,一襲白衣綉梨花,還是少年時的模樣,可惜他與我,早已不是少年時的小蓮花與小梨花了。
風撕扯著我的紅裙,裙上菩提綻放,如火如荼。神劍從我耳畔劃過,削掉了我一縷青絲,我不出手,腹部的刺痛逼得我有昏厥的衝動,可我知道,我還不能暈,還不能死,就算死,也不能死在他的手中……
長劍劃破我肩上的衣衫,劃破了我的血肉,我咬著牙,強行將痛壓下去,旋身單腳立在了雲柱上,既不還手,也不退縮。
血順著我的唇角,一滴,兩滴,沒入了我衣襟上的那盞紅菩提內。
璇璣扇在我手中幻化成長劍,我頹累的軟下身子,長劍插入了雲層中,不等我緩上片刻,一道銀光便直逼我而來,劍氣吹開我額角的碎發,我握緊長劍,用力旋身,動作遲緩的躲了那道劍氣。
然這一躲,我亦是一個重心不穩,從雲頭上摔了下來。
腹中的疼痛牽動著全身的血脈,我滿頭大汗的站起身,失聲一笑道:「呵,子梨,我說過,我會讓你三招,三招之後,若是你再拿不走我的心,便算是輸了……」
他眼中凜然,布滿仇恨,「今日不管怎樣,我都會取了你的心,來償還你的債!」
我站起身,心痛的勾起唇角。「是么,那你就來試一試。」
以我現在的功力,與他硬拼,或許還能尋到一絲生機,若他今日當真殺了我,那我們昔年的交情,便算是毀了。
劍氣無情削去滿樹花葉,只瞬息間的功夫,他的劍,便已經逼到了我的嗓門……
我沒選擇再躲,因為我累了,我曉得,我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戾氣斬斷一縷青絲隨風揚去,我閉上眼睛,淚水終是再也忍不住的順著臉頰掉了下去。也許,這一切在他眼中不過又是一場苦肉計吧,如今的我,再也得不到他一絲憐憫,一絲溫暖。
他握著劍,眼中依舊是怒火中燒,咬牙譏諷笑道:「為什麼不躲,為何不躲!你也後悔了對不對,後悔以前那樣對小玉,現在又這樣對木姚,對不對!」
我昂起滿是淚痕的容顏,睜開眸子,眼前勾勒出他模糊的輪廓,自顧自的嗤笑著:「不,我是在同自己打賭,賭你會不會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