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去青樓收酒
次日天還蒙蒙亮,十旬就起了,從衣櫥里翻出件青灰色襖子,這還是重生前的自己的給溫元鳴做的,來不及送出去她就回來了,幸好幸好,沒浪費。
換上衣服打開院門,許遠已在門口等著了,一見她就吹了記口哨,「呦,這是誰家俏小哥呢。」彷彿從昨日起,他們之間的淡淡疏離就沒了,反倒比兒時還親近了些。
「少貧,還不進來搬東西。」十旬笑罵了句。
十旬讓許遠先把缸灶和鍋放到推車上,自個兒去了後院。溫父正巧在菜園子里拔草,見她抱了個酒罈風風火火跑向大酒缸。
這都十多天了,好幾次他想打開酒缸瞧瞧,都被十旬制止了,後來乾脆不管了,酒糟要是能釀酒,他就,他就……嗯?
濃郁的酒香一個勁往鼻子里鑽,光聞著就醉了。溫父閉著眼深深吸氣,這麼香的酒,他也就是年輕時在大戶人家做工的時候聞到過,那東西金貴啊,據說一壇都得五六兩銀子呢。
他睜開眼,看著女兒把缸里的酒舀到罈子里,她的動作很麻利,可一滴酒都沒灑出去,那動作彷彿做了千百遍。
「爹您嘗嘗。」十旬用酒提舀了些遞給溫父,溫父接過後慢慢喝了,喝完還吧咂著嘴回味,可對著女兒狡黠的眸子,硬是拉不下臉來,「還……還成吧。」
十旬也不在意,抱著兩壇酒脆生生說,「爹我去鎮上了,晚上回來。」
溫父看著女兒的背影,直到後院的酒味散盡了他才回過神,原本蒼老的面龐像是籠了層陰影,神色難辨。
雲松書院的門口依舊停著幾輛手推車,那些小販就站在松樹底下談天說地,有學子到攤前買東西也不搭理,十旬看了會兒,跟許遠徑自去了鎮里的青樓——尋芳閣。
「這兒的姑娘起得晚,白天吆喝可是會被罵的。」他們來的早,尋芳閣里的姑娘都沒起,一條街上都沒瞧見幾個商販,許遠耐心跟她解釋著,「過了晌午人就多了,魚龍混雜的,你遇到蠻橫的也別和他們爭執,損點銀錢就算了。」
十旬虛心點頭,「還是你懂得多,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許遠被她誇得不好意思,抓了抓頭,「這算什麼,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到處都有巡邏的衙役,明著沒人敢搗亂。」
說話間尋芳閣二樓的窗戶開了,探出一個姑娘,穿著素色中衣,伸出手懶懶打了個哈欠,手裡的銀鐲子晃蕩了下,「小哥,你賣的是什麼?」
十旬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叫自己,她揚起一個笑,「姑娘好,我這賣酒釀圓子,香甜軟糯,要一碗嗎?」
那姑娘又打了個哈欠,「有東西盛不?」
十旬高高舉起竹筒,「用這個,有竹子的香味,小心點不會灑出去。」
「給我煮一碗吧。」她從窗戶里扔了系了繩子的小籃子出來,「煮好放裡頭。」
十旬麻利地煮了酒釀圓子,又盛了點竹青酒一同放到籃子里,「頭個生意就遇到這麼好看的姑娘,這竹青酒送姑娘嘗嘗。」
那姑娘噗嗤笑出聲,東西都沒吃就扔了塊碎銀子下來,「算你嘴甜,我也不白占你便宜。」
乖乖,一碗酒釀圓子加一竹筒竹青酒,就賣了一錢銀子,這兒的生意確實好賺。
過了會兒,許遠就要去送貨了,除了青樓,還有幾家富戶跟他訂了野味,臨走前他又叮囑了遍,才不放心地走了。
過了正午,外面的小販多了起來,有賣帕子荷包的,有賣頭花脂粉的,還有各式各樣的小吃,十旬正打量那兩個推著推車來的小販,尋芳閣的門開了,出來幾個粗布衣裳的小丫頭。她記著許遠的話,也沒吆喝,直到人走到她攤前了才給介紹。
酒釀圓子畢竟新奇,沒一會兒攤前就圍了不少人,十旬一直忙到後晌才得以歇口氣。
「你這竹青酒怎麼賣?」
十旬抬頭,只見一個濃妝艷抹的婦人,穿金戴銀的,應該是樓里的老鴇。她手裡拿了個空竹筒,大概是誰買竹青酒回去被她碰到了。
「十文一杯,」裝酒和酒釀圓子是一樣的竹筒,一壇酒大概能裝五十竹筒,「您要是買的多的話就便宜點,五錢一壇。」說著舀了些遞給她。
老鴇細細品了品,伸出染了蔻丹的手,指了指酒罈,「明日給我帶兩壇來。」怕十旬不信,又添了句,「我是這尋芳閣的錢媽媽,到時候你隨意找個丫頭帶句話,我就派人來取。」
日頭西沉,街兩邊掛著的紅燈籠一盞接一盞亮了,尋芳閣的鶯鶯燕燕嬉笑著下樓,空氣中瀰漫著脂粉的甜香,熏得人骨頭都酥了。
溫元鳴趕來時,十旬正身邊站著兩個穿著艷麗羅裳,她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兩個姑娘笑著拍她。溫元鳴冷著臉走到十旬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語氣有些強硬,「你一姑娘家在這合適么?」
真是陰魂不散啊。十旬低下頭,遮住眼底的煩躁與不悅,「你沒看我穿了男裝嗎?」
「所以,你就當大夥眼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神卻銳利無比。
十旬冷笑著抬頭,針鋒相對道,「我會不會被認出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給家裡掙銀子。你衣食住行束脩筆墨要多少銀子,爹娘供得起嗎?呵,溫元鳴連你都得靠我養著呢。」
真當她不知給爹娘的那點銅板最後全都進了溫元鳴的口袋?
紫衣姑娘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笑著打圓場,「十旬,這位小哥是你的……」
「我的好兄長,書讀多了整個人都傻獃獃的。」十旬看著溫元鳴,嘴角依舊掛著笑,漫不經心地埋汰。
溫元鳴的臉徹底黑了,十旬就等著他發作呢。偏巧有人到攤前買熏魚,她的腳剛挪了下,就見站在攤前的溫元鳴包了熏魚遞給那人,收錢找錢,竟然給她看起攤子來。
十旬先一頭霧水,隨即冷笑,假清高,以為這樣就不欠她了嗎?
斜眼看了會兒乾脆由他了,正要找個人少的地歇歇,粗粗一掃竟瞧見窩在對面布店口的乞丐,灰撲撲的一團,和後頭牆的顏色差不多,不仔細瞧還真看不到。
她攤前就幾個人,想著溫元鳴一個人也忙得過來,乾脆一手握著一截竹筒到了對面,戲謔道,「喂,今兒咋不過來變戲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