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意難平
第二日中午,蔓菁還在琢磨著要怎麼逃出江臨的時候,司音憂心忡忡地進到屋裡來,望著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蔓菁不解地問道。
「呃......」司音揣著手裡的帕子,支支吾吾的。
她越是不說,蔓菁心裡就越是好奇得不行,她作祈求狀:「司音,你到底想說什麼嘛,我快要急死了。」
司音眼珠子一轉,猶在想著怎麼組織語言,半晌才緩緩道:「鍾公子......就在春意閣。」
蔓菁愣了愣:「啊?」
她有些希望自己是聽錯的,心裡還沒有最好準備要怎麼面對他。蔓菁真的是愣在原地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司音也是才剛知道的消息,鍾郢謙以來就叫了兩個姑娘去陪,她也是因為路過那個廂房聽著聲音有些熟悉,問了媽媽才知道的。
在她的印象中,這位鍾公子雖是出身武林世家,卻又帶著一份儒雅,是真正的一位文武雙全的翩翩公子。與他有些交情,也是因為他也是一個好音律之人。而他不像其他人一樣只將她當作一個春意閣的姑娘,以音律知己的名義與她相交,這樣的人在江臨乃是少見的。
當初他隨著友人來到春意閣的時候,年紀才在二十上下。與那些浮躁的好色的公子不同,他只是靜靜地在一旁賞樂飲酒。幾位隨行的公子起鬨著要給他找姑娘,他卻紋絲不動淡淡地說不需要。
只是,這樣的彬彬有禮的公子,眉宇間卻藏著無盡的哀傷。司音在一旁彈著古箏,看見兩旁的幾位公子皆是左擁右抱地,就只有他獨自坐著,一杯一杯酒地灌下去。
他與眾不同的氣質吸引了司音的注意,後來一行人全都醉倒在地,司音便叫人帶他到一個廂房裡休息。猶在夢中的他,嘴裡只是喃喃地念著一個名字。因為他醉得不省人事,說話也不利索,司音只是模糊地聽到一個「蔓」字。
當時,只是覺得鍾郢謙是一個情深義重的人,心裡也在好奇到底是誰讓他那樣地傷心。現在想來,原來是因為蔓菁。
司音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是蕭邑的大婚之日。他將一位正妃和一位側妃同時娶進門,滿城皆知。
而她,也是在強顏歡笑地給人彈琴,心裡默默悲傷。
所以,她有種找到同道中人的感覺。
前不久,終於聽說鍾郢謙要和別人成親了。司音以為他只是向時間妥協了,移情別戀,選擇忘記過去。殊不知,他是等了五年之久才將心愛的人等到。
可如今,又出現了這樣的變故,難免......意難平。
看到如今這樣的一個局面,司音知道每一個局中的人都不痛快。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自己是一個連局裡都走不進的人,何嘗又痛快呢!
兩個人都若有所思,怔在原地。
先回過神來的人是司音,蔓菁和鍾郢謙好歹也是一對拜了半個堂的夫妻,應該還有很多的話需要說。
只是,鍾郢謙這左擁右抱的樣子明顯就是想要抹掉過去的記憶。此時,他們見面,合適嗎?
外人想的太多始終也是左右不了當事人的決定,在她想著他們適不適合見面的時候,就聽到蔓菁說:「他在哪兒,我想去見見他。」
以防蔓菁見到那個場面會有些不適,司音先提醒了一句:「有兩位姑娘正陪著,你確定要現在過去嗎?」
蔓菁微微蹙眉,而後堅定說道:「現在就去。」
逃避總不是辦法,她始終欠著他。無論他讓她做什麼,她都不會說一個「不」字。
司音帶著蔓菁來到了鍾郢謙所在的廂房,還沒到門口就聽見裡面有打情罵俏的聲音,她微覺尷尬。自己身處於青樓,對這些早已經是司空見慣,不過蔓菁就不一定了吧。怎麼說她也是鍾郢謙過了半道門的妻子,看到快要和自己成為夫妻那個人在青樓里與別的女人調情,是不是會有些不舒適。
司音乾咳了一聲,決定再問一次:「沈姑娘,確定要進去嗎?」
蔓菁的眸子閃過一絲堅定,重重地點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鍾郢謙的妻子,可身份雖有些不明確,但也不能看著他自甘墮落。最重要的是,她想和他道歉。正好他就在,帶著自己來任由他處置好了。
司音輕輕地叩門,婉轉的聲音響起:「鍾公子,我是司音。」
裡面的人似乎沒有聽見,還在繼續打情罵俏。
司音又提高聲音,「鍾公子,我是司音,我可以進來嗎?」
可能是裡面的姑娘先聽見了,一聲嬌媚的聲音從裡屋傳來:「公子,司音在門外喚你呢?公子竟然還請了司音來作陪,明顯就是看不起我們嘛!」
聽到別的人在鍾郢謙面前這樣露骨的撒嬌,蔓菁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半晌,鍾郢謙的聲音響起:「進來吧!」
門輕輕地被推開,蔓菁看見鍾郢謙被兩個姑娘夾著坐,一位姑娘正喂著他吃葡萄。一副春光圖景就活靈活現地在她的面前上演。
蔓菁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麼去開口,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鐘郢謙。
鍾郢謙餘光掃過來,只是掃了一眼,便不再理會,繼續和那兩位姑娘講話,根本就沒有打算要和進來的人說話。
司音夾在兩方的中間,打破了這個尷尬的氣氛,用著青樓里慣有的語氣說道:「鍾公子,換個人作陪,如何?」
鍾郢謙皺著眉,帶著微醉的眼神看過來,說道:「咦,司音姑娘不是從來不陪客的嗎?」說完,他笑了笑,又道:「我竟有這麼大的面子?」。
「那還不是因為公子長得俊俏,魅力四射。」其中一位姑娘在一旁諂媚道。
似乎這樣的誇讚很合鍾郢謙的意,他爽朗地笑了起來。
蔓菁一直盯著他看,雖是笑著,卻感覺他的臉上藏著無盡的哀傷。她的心抽痛起來,更多的,是愧疚。自己欠他的,恐怕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她上前,叫了一聲:「鍾大哥。」
鍾郢謙的眸里閃過一絲哀愁,隨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嘴角抽了抽,說道:「我以為司音姑娘會為了我破例,原來是給我送來一個新姑娘啊!」
這樣陌生的鐘郢謙,她第一次見到。一時間蔓菁很恨自己,是自己將一個溫文爾雅的鐘郢謙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個無情冷漠的人。這樣疏離的他,讓她陷進了無盡愧疚的深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