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凈明真人

君華此刻的心情是複雜的，他是上古神獸白澤，生於天地造化。從它誕生得那一刻起，就遵循它們種族的本能，去尋找自己的天命之主。作為幼獸的它，被人修算計，毀了它的兩隻本命靈角。失去靈角的它，雖然淪落成一個普通的妖獸，但它想，它一定是族內唯一知道自由是什麼滋味的白澤。可體內的天命之力卻無時無刻的逼迫著它去尋找天命之主，它只能拼著最後一點靈息之覺找到了這裡。在這裡巧遇了何小離，又機緣巧合之下奪了洫鯰煉化的異寶。靠著這件異寶它的修為終於有所恢復，可同時尋到了主人喪失了自由。

「恭喜你了，君華。」

何小離看著一直沉默的君華，忍不住先開了口。

「還好。」

君華的語氣淡淡的。

何小離感覺出君華的疏離，但她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就想隨便撤些話題，不讓彼此之間的氣氛太尷尬。

「原來你的真身是白澤啊，好厲害。」

「還好。」

君華依舊是那句，它的嗓音帶著少年特有的喑啞。

何小離沉默了片刻，接著用故作輕鬆的語氣說道：

「我以前，撿過一隻貓。」

君華依舊沉默。

「我很用心的照顧它，可有一天，一個女孩找上門來，說，這是她丟的貓。」

說到這裡，何小離看了看君華，發現它已經看向了自己這邊。

「當時我嘴上說著，太好了。其實心裡一點也不想把貓還回去，甚至還惡毒的想，沒準這人是騙子。可看著貓和那女孩的親密的互動，我就知道我應該放手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君華自然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

何小離用手擋住眼睛，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其實我啊，一點都不開心。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可你現在卻成了別人家的靈寵。我嫉妒楚華裳，甚至在想如果沒這個人就好了。」

「何小離……」

聽到她這話，君華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差勁透了。」

何小離依舊用手擋著臉，不讓君華看清她的表情。

「沒有，吾從來沒有這樣想過。這……這是人之常情。」

「對啊，人之常情啊。所以，君華，你又在糾結什麼？」

沒想到何小離會這麼說，君華猛的睜大眼睛看向她。

何小離把手從臉上拿了下來，哪有什麼淚痕，只見她笑嘻嘻的揉著君華的頭頂說道：

「本來尋主是你的天命，你卻在某一刻想著，如果這個主人不存在就好了。你意識到自己的這種想法，覺得自己很差勁，進而開始厭惡自己。」

「你……怎麼會知道。」

君華的表情有些錯愕，它沒想到自己的心事會被何小離一擊即中。

何小離嘆了口氣說道：

「你也說了人之常情。你都能體諒我，為什麼不能體諒自己。」

「吾……」

「好了，」何小離寵溺的又揉了揉它的腦袋，

「誰的心裡都有陰暗的一面，這並不可怕。不等於說有了惡毒的想法，就是惡毒的人。真正惡毒的人，是將這種可怕想法付之行動的人。」

君華再次陷入沉默。

何小離自己也知道，這種負面的情緒不會那麼快消失。而且也只能靠自己化解，別人說的再多也幫不上什麼忙。

「哦，對了。你現在可以安心大膽的開口說話了。現在你可是元一派的弟子，沒人再敢打你的主意。」

君華瞟了她一眼說道：

「我又不像你一樣，是個話癆。」

「哎？反了你了，竟然敢這麼說我。看我給你拔禿了。」

何小離伸手就去抓君華頭上的毛，她見君華的情緒有所好轉，樂的和它皮一下。

「哦，對了，你是怎麼恢復的。」

何小離忽然想起這個問題，便出口問道。

「是洫鯰額頭中間的那塊玉石。」

「玉石？」

何小離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在哪見過。

」就是我從它額間扯下來的那塊。」

「哦！是那次！」

君華見何小離想起來了，便點點頭繼續說道：「當時，我只想找出洫鯰的弱點，見它額間有一塊怪異的凸起，便大膽一試。沒想到竟然找到了讓它異變的根源。」

「那是什麼玉石，怎麼這麼厲害。」

何小離追問道。

「是石母，又稱為母石。是眾多靈石中最核心的存在，有傳言說，石母可以自產靈石。擁有了一塊石母，就相當於擁有了一條靈脈。」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麼厲害。」

何小離想起那張靈寶鼠的地圖，恐怕那上面所指的異寶，就是這塊石母了吧。怪不得可以讓低等級的妖獸變異的那麼可怕。

「有了這塊石母，我的雙角也有望再生。」

說到這裡，君華的語氣也輕快了幾分。

「太好了。」

少女的聲音回的極輕，好似柔軟的羽毛柔柔的拂過，君華只覺心中一暖。一人一獸相視一笑。

「那個……我可以摸摸你的背毛嗎？」

「……」

「別小氣嗎，就擼……啊，不！是就……輕輕摸一下，覺得它們好漂亮，剛才就想著，摸起來會不會像水緞一樣順滑。」

生怕君華不同意，何小離使出渾身解數來賣萌撒嬌。

「……嗯。」

若不可聞的一聲，但對於何小離來說，這簡直就是天籟之音。何小離將手放在了君華那雪白的背上，開始一遍又一遍的撫摸。

每一次觸動，君華都能感覺到她手指的溫度。一下又一下的輕撫，讓他的心裡有一處地方變的柔軟起來。

『以後你別整天吾吾的，就說「你我他」多好。』

何小離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嘖。」

君華將頭偏向一邊，不在理她。

「哎哎哎，別生氣嘛。」

何小離趕緊用手撓了撓君華的頸毛以示安撫，她也覺得自己有點得寸進尺了。

「我……我沒」

君華喃喃吐出了一句。他看著何小離見牙不見眼的笑容，心裡那點不樂意也就煙消雲散了。何小離來自異界，她並不清楚。就算是神獸，也只是獸，沒有修士願意屈尊降貴的和神獸稱兄道弟。即便是化了形的妖修，在人類修士面前也是低上一等的。此時她露出那樣的表情，沒有佔有，沒有威懾，只是單純的喜愛，這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洛星辰回來的時候，還帶著一隻靈鶴。

在何小離戀戀不捨的眼神中，君華跟著洛星辰一步步走遠。何小離萬般無奈的騎上靈鶴，跟在他們身後來到了元一派的東峰——溶月峰。

溶月峰的風景與剛才的墨如峰不同，多是流水和山泉，利於水系靈根的修士修練。眾多的小型瀑布點綴其間，就像一條條白色錦帶懸挂在翠綠的山峰上。

靈鶴收翅，落在延伸在山峰外的平台上，何小離翻身而下，那靈鶴從洛星辰的手裡啄過幾粒果子后，就展翅向高空飛去。

何小離跟著洛星辰他們身後，穿過一座垂花門，入眼便是曲折的游廊，階下彩色的圓潤石子漫成甬路。透過游廊向兩側望去，有幾間樸素房舍。穿過游廊，便是凈明真人的洞府了。洞府依山而建，府門上書著「問楚苑」。

「師兄。」

楚華裳見他們回來了，便迎了過去。

洛星辰滿眼的溺愛，笑著搖搖頭，說道，

「師妹你怎麼不在裡面養傷，又跑出來幹什麼。」

「掌峰來了。」

楚華裳用唇語一張一合的說道。

跟在她身後的洛星辰腳步明顯一頓。然後，提步走了進去。

「弟子洛星辰參見掌峰。」

何小離也趕緊低身行禮，她從洛星辰的語氣里聽到了一絲隱忍。

「嗯。」

是男子的聲音。

何小離抬起頭向裡面看去。

只見前方站著一個身著紫衣的男子。他長眉若柳，高鼻薄唇，身如玉樹，墨發被高高梳起，上面插著一根翠色的玉簪。此人正是容月的掌峰鏡善真君顧沉舟。他是元嬰修士，此刻就算不外放威壓，何小離也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在他的身旁還站著一位女子。女子身著深藍織錦的長裙，外罩白色紗衣，樣式與楚華裳的相仿，只是上面繡的花紋更加複雜，一條白色織錦玉帶將不堪一握的纖腰束住。烏黑的秀髮用根白玉梅花簪挽在一側。讓何小離吃驚的是，那女子的面容竟與楚華裳的有幾分相似，不同楚華裳的冰冷之感，那女子身上散發著溫婉幽然的氣息，使人望之便心生好感。

「你們回來了。」

那女子一開口，綿軟的嗓音便從櫻色的俏唇中脫出。讓人不能相信，眼前這嬌羞柔弱的女子會是個金丹大圓滿的修士。她正是洛星辰和楚華裳的師父，凈明真人楚冉冉。

「弟子參見師父。」

洛星辰規規矩矩的給她行了禮。

「冉冉，我希望你再考慮下。」

顧沉舟並沒有理會他們，只是握著楚冉冉的手。

「師叔，冉冉當不起此等厚愛。」

楚冉冉把手從顧沉舟的手中抽出。

顧沉舟的臉色有些陰沉，只是「哼」了一聲，便甩袖就走。但他在走到楚華裳身邊的時候，勾唇一笑，道：「華裳和星辰真是天生一對啊，你說是嗎，冉冉。哈哈哈」

說完，他大步向外走去。

何小離瞅著顧掌峰離去的背影，從那笑容里她看出了深深的嘲諷。她覺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應該清楚的看到了吧。

楚華裳聽到顧沉舟的話后，偷眼去看洛星辰的反應。只見他只是緊張的盯著師父，心下便有些失望。

「師父……你還好吧。他有沒有……」

洛星辰走上前去，雙手緊緊並在身體兩側，像在極力剋制著什麼。

在何小離的印象中，洛星辰總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樣子，談笑隨意，榮辱不驚，很少見他失態。

「沒什麼。」

凈明真人擺擺手，只是蒼白的面孔訴說著她顯然不太好。

楚華裳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知道，掌峰又來向姑姑提親了。楚冉冉不僅是她的師父，還是她的姑姑。姑姑是純陰之體，又是單一水靈根，確實是修真之人夢寐以求的道侶。在很多人看來，峰主能看上姑姑，是天大的福氣。可是她知道，姑姑一心要找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