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小寧王番外（1）
平寧一年，冬。
「皇上！」
「皇上！」
國師行色匆匆地闖入大殿，看樣子似乎等不及宣召。
坐在御書房內，正在批閱奏摺的男子緩緩抬起頭來。
眉目清雋，丰神俊逸。
明明五官十分柔和，但周身的氣勢卻在無形中給人帶來無盡的壓力。
可他的眉宇間卻有一股掩不住的輕愁。
眼底的悲傷，更是濃郁得幾乎化不開。
即使他現在坐在這裡，卻依舊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他的人早已經隨著某個人離去。
一身明黃色的黃袍，給他增添氣勢的同時，將那股悲傷襯托得更加濃郁。
當他看向國師的瞬間，整個房間的氣壓變低了些許。
國師的腳步忍不住一頓。
自從一年前，北疆傳來雲浣雪和陸雲霆的噩耗之後，皇上就性情大變。
一開始的時候，更是動不動地就將官員革職。
嚴重的甚至直接斬首示眾。
一時間。
朝廷之上，人人自危。
但皇上不知是誤打誤撞，還是蓄謀已久，斬殺革職的官員，都是禍害壓榨百姓許久之人，被如此雷厲風行地處理掉，民心瞬間高漲。
可儘管如此，誰也都無法再從皇上的臉上再看到一絲微笑。
國師還記得，皇上的最後一個笑容，便是當初傳來北疆大捷，與北狄簽訂和平協議的那天。
在之後，那張俊逸的臉上，再無笑意。
即使像今天這樣，國師慌忙闖進，他都沒有太多的情緒。
「國師何事如此慌張？」君舒業淡淡開口問道。
「啟稟皇上，天降異象，日月同輝，乃是有神人降世之兆啊。」國師說著，有些不安地看了君舒業一眼。
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君舒業盡收眼底。
他眉心不著痕迹地擰了擰，又快速鬆開。
他緩緩地看向了窗外。
此刻，窗戶之外，彩霞滿天，遠遠望去，宛若有無數的鳥兒在天空飛翔。
更神奇的是，太陽和月亮竟然同時高掛在天空之上，照耀著大地。
這是君舒業從未見過的場景。
這隻在書中記載的奇觀，竟然會出現在眼前。
但君舒業也只是微微驚訝了一下，很快便恢復如常，淡漠地開口道：「有神人降世，是黎民百姓之福，國師為何如此不安？」
國師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才開口：「回皇上，在看到異象之時，我便算了一卦，此乃……」
「此乃……」
砰地一聲。
國師說著說著，便跪在了地上，似乎只有這樣做，才能給足自己勇氣。
「此乃真名天子之兆，將來勢要榮登大寶之人。」
國師說完，整個人就趴在了地上。
他的身子哆嗦著，不敢抬頭去看君舒業。
他已經預想到，君舒業聽到這番話以後，會是怎麼樣的勃然大怒。
自己的頭，今天怕是要掉下來了。
良久。
御書房內，安靜得彷彿能聽見花開的聲音。
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站著。
「那國師對此可有何想法？」君舒業的語氣依舊十分淡漠，彷彿國師所說的根本與他無關。
他本來以為，只要登上這個位置，他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將會看到最好的風景。
可他錯了。
原來就算擁有了最高的權利，整個東越所有人的生死都捏在他的手裡，只要身邊的人不是她，那不管所看到的是什麼，都不是最美的。
只有身邊站著的人是她，他所看到的一草一木，才有生氣。
一花一葉，才有意義。
國師緩緩地抬起頭來，看了君舒業一眼。
君舒業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可那個眼神卻平靜無波，宛若正在看一方死物。
國師喉頭一緊。
想說的話頓時轉了個彎。
「皇上才是真命天子，放眼東越，除了皇上的血脈之外，不應該再存在其他的天選之人，臣認為，此人及其族人都不可留，皇上應該立即派人查清此事，再將此人與其族人盡數斬殺。」
又是良久的沉默。
君舒業望著國師。
真名天子。
天選之人。
這是君舒業小時候，已故太后對他說的最多的話。
而他也如她所期望的那樣，登上了榮譽的寶座。
可他卻失去了最重要的一切，即使這些都並非他的本願。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這個位置，不要也罷。
什麼活不過及冠，只要和雲浣雪在一起，就算明日就是死期又何妨？！
可惜，君舒業明白得太遲。
他們之間，也許從他決定擁有長生的那一刻開始，便註定要錯過。
君舒業拿著奏摺的手，緩緩地捏在一起。
御書房的氣壓變得更低了。
所有人都有種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良久。
在所有人都以為君舒業不會再開口的時候——
「既然是天選之人，那就將這個位置給他便是。」君舒業淡淡地說道。
嘶——
不僅僅是國師。
就連當差的公公，也都紛紛跪在了地上。
「皇上萬萬不可啊！」
「皇上，您才是那天選之人，真命天子啊！」
「皇上三思！」
一時間，御書房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君舒業看著這些卑躬屈膝的人，到底有多少人內心真如他們口中所說呢？
這些人里，也有兩三個當初伺候過先皇。
這樣的話，怕是早已經說了無數遍。
君舒業目光漸冷，聲音也越發淡漠：「既然是神人降世，那便是有才之人，能堪大任，造福百姓，是個任君，那便是將這個位置給他又何妨。」
御書房內跪著的人，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都說聖意難揣，此話果然不假。
君舒業現在嘴裡是說著要將位置讓出去，可既然如此，當初又為何大動刀戈地將這個位置奪下來呢？！
先皇的子嗣，現在全都關在天牢或者被困在大院之內，終生失去自由。
可他們又怎麼會知道。
從知道雲浣雪噩耗的那一刻開始，這個位置對於君舒業來說，就不再重要了。
因為他想要得到的那個人，已經不在，那得到權力之後的唯一要求都無法做到，這個位置要來何用？！
「朕心意已決，等查明天選之人為何人，朕會親自頒發聖旨，讓他成為儲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