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家法
孟如一視線再度與孟玉柔對上,後者依舊一臉痛苦惋惜,然而,那雙看似純透的眼裡卻隱隱可見一絲冷嘲。
孟如一甚至能聽到她此刻心裡的潛台詞。
替自己辯解啊,說這些字都是我故意教你的啊,就像以往一樣,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身上,看看有沒有人會相信你。
「現在你無話可說了吧?」孟何氏一副氣極直撫胸口的模樣:「也不知我是哪輩子造的孽,遇上你這麼個禍根,虧得我還一個勁幫你張羅,想將你嫁個好人家,你這是存心要害死我呀。」
「娘,您當心點身子。」孟玉柔心疼的安撫她,恰好下人取來了板子,她當即便道:「給三小姐上板子,打到她認錯為止。」
「是。」
至此,孟如一已經可以十分肯定,原主應該就是被這母女倆給害死的。
都說虎毒不食子,都說本是同根生,可眼前這母女不但要她的命,竟然還要往她身上潑髒水?
可是,為什麼?
一左一右兩個下人上來便要擰她胳膊,孟如一反手一推,狀似要推開兩人,藏於指間的銀針準確無誤的在兩人手臂穴位上刺了一下。
兩人手臂一麻,當即便失了力道。
孟如一不著痕迹的掙開掣肘,道:「母親,姐姐,你們這是想要屈打成招嗎?」
「你你還敢反抗?」從來沒被忤逆過的孟何氏只覺不可思議,眼中的狠厲之色卻更濃了些:「你是連我這個母親都不放在眼裡了是吧?左右留著你也是個禍害,今天我就打死你這個小jian人!」
說著,沖怔愣的下人怒喝道:「還不動手?今天你們誰敢手下留情,我連你們一併處治了。」
「是。」下人們哪裡還敢遲疑,眾人一擁而上,便要將孟如一按住。
孟如一本不想這麼快跟她們翻臉,不過,眼前這母女分明是心虛想要將她滅口。
既是這樣,她也不怕將事情鬧大。
正要出手,卻聽得一聲「住手!」
聲音渾厚有力,震得下人們身形一頓,竟不敢再造次。
「老爺。」所有人紛紛低下頭去行禮。
孟如一聞聲回頭,便見一名身著青色官袍,年紀約摸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朝她這邊大步走來,正是她的父親孟常林。
「老爺……」孟何氏臉色微變,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一臉委屈的迎了上去,「老爺,您可算是回來了,如今您這好女兒可是真長大了,都要騎到我這當娘的頭上來了。既然您回來了,這事就交給您來處置吧,省得我枉做惡人。」
「娘親息怒。」孟玉柔也迎了上去,攙住了孟常林的胳膊,徐徐道來:「爹爹,三妹畢竟還小,都是我這姐姐的錯,她這幾年生活在外頭,也沒人教過她規矩,如果我能再細心一些,早些發現她的心事,便不會讓她走錯路了。我原想著,她既然肯自己回來,想必也是知道錯了,讓她跟爹娘認個錯,咱們以後再慢慢教導她。可不曾想……大概是三妹臉皮薄,為這事跟娘親頂撞起來了。幸好您及時回來,娘親正要請家法呢,這要真是讓三妹挨了板子,回頭您准得心疼了。」
孟玉柔這一番話聽得孟如一直叫佩服,看來,她這位二姐很不簡單呢。
看似輕飄飄的幾句話,還主動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卻無形之中告訴了大家,她這幾年在外面心野了,不僅與人私奔,還死不悔改,衝撞長輩,這火上澆油的本事還真是高明。
果然,孟常林本來還有些猶疑,在聽了孟玉柔的話后,臉便黑了下來。
「你不用再為她說好話了,這十幾年來,她一次次的讓我失望。本以為這幾年在慈雲庵能養養她的性子,可誰知……」孟常林越說越氣,幾乎是衝到孟如一跟前,道:「逆子,還不跪下給你母親認錯?」
記憶中這樣的橋段並不止一兩次,孟如一隻覺好笑,這赤炎國皇帝究竟是以什麼標準選拔朝臣的?堂堂一品大學士,竟這般容易被人挑唆?
還是,一開始就心有偏頗?
「爹也相信,我是與人私奔?」孟如一直視他,淡淡問著。
她不是原主,所以,對孟常林的態度談不上傷心或什麼,但,她還是想替原主要一個答案。
對上那雙清澈無波的眼睛,孟常林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一瞬間失神。
孟玉柔看情況不對,眸光微閃,忙搖了搖孟常林胳膊,柔聲道:「爹,人都說女兒肖父,爹爹您滿腹經綸,一言一行都可稱得上人之典範,咱們孟家更是世代書香,禮儀之家。三妹雖然沒讀什麼書,但我相信,她骨子裡流著父親的血,多少也會沾染幾分咱們孟家人的傲骨,爹爹還是問清楚了,莫要真冤枉了她才是。」
孟如一有些意外,這一切分明就是孟玉柔一手主導,她怎麼突然又為自己說起情來?
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就見孟常林剛有的一點惻隱之心在聽完孟玉柔的話后瞬間湮滅,臉色比剛才難看了十倍,怒火燒得眼睛都紅了。
「還有什麼好問的?孽障,給我跪下!今天我便親自來管教管教你!」
孟常林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般,衝上去搶過一個下人手中的木杖,不由分說便一棍朝孟如一砸下來。
孟如一萬沒想到他會突然發瘋,雖然他是個文人,但這一棍至少也用了五成力道,以她現在的身板是絕對經受不起的。
本能的,她應該避開這一擊。
但,最終她卻放棄了閃避。
一棍下去,她被直接打趴在了地上。
一時間,所有人都震住了。
雖說這三小姐平素里很不得寵,但老爺親自動手教訓卻也還是頭一次,想不到竟下如此重的手。
孟常林也怔住了,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瘦弱身軀,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那股滔天怒火頓時消了大半。
突然,地上的人顫了顫,掙扎了好一會,才艱難的抬起頭來,拭著嘴角的血跡看向他,扯出一抹虛弱的笑意。
「爹……我從來沒有……對不起孟家……」
說完這句,她兩眼一閉,徹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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