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醜婦
我聽說,薄唇的人,都很刻薄,孤傲,怪不得出言不遜,長得如此的好看,我原諒他,不和他計較算了。對美男,我的心總是放得比較寬,女為美男者悅,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誰知道,他靠近我,伸手在柳樹上一搖,接住一個掉下的包袱。
他好整以暇地站定,滿眼高傲:「醜婦,我是第一個這樣說你的吧,你也只能騙騙小孩子了,只有孩子才不懂得欣賞。」
「說我丑的人多了,你連排,都排不上。」我驕傲地說著。
他為我的話一怔,笑出聲,「七出之多嘴,該休。」
我嘆氣,男人,為什麼總是用這些戒條來限定女人呢?「我想,你會很失望,很失望,我並沒有出嫁,也不打算出嫁,只有我要不要嫁的時候,沒有男人休我的時候。很抱歉,自負的孔雀,也很遺憾,我不是你的妻,要休也輪不到你,七出,你收好了。」
「唉。」小靜看我嘆著氣,還有模有樣地嘆著。
我撫嘴大笑,然後說:「小靜,姨美嗎?」
小孩子是最好騙的,「美,姨娘最美了。」揚起眉有些得意地看著那驕傲如孔雀的傢伙。
他冷哼:「這樣也敢出來亂走,別嚇著了人。」
好…好可惡啊,縱使別人說我丑,那也是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不像樣啊,我要是打扮起來啊,也不是沒有看頭的。
「姨娘。」小靜不甘受冷落,拉著我的衣服,「這是你跟我說的艷遇嗎?他還蠻好看的。」
腦子「轟」的一聲響。我覺得我臉都紅了,火辣辣的感覺在燃燒著。小靜啊,這時候,怎麼把我隨口說的都說了出來呢?平時教他學畫,倒不見他有記得,他居然還仰著臉,要我讚揚他。那無禮自大的孔雀男還沒有走遠啊。
果然一陣嘲笑聲響聲,他冷嘲地說:「就憑你,艷遇?醜婦出門也不照鏡子。」濃濃的嘲諷語氣讓我無地自容,這個,可惡,可惡至極的傢伙!我拚命地忍著氣。
丑怎麼了,丑就低人一等了嗎?還不是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如果光靠著相貌,那麼,這樣的人生,不過也是悲哀的。
我聽到,他在問路邊的人:「殷府怎麼走,殷青大人府里?」
大概那是遊人,也不知道怎麼走。
我計上心來,要好好地教訓這個自負的孔雀,走到一邊,給了些碎銀給一個小販,讓他去告訴他殷府怎麼走。
好好地走吧,走到天黑到了我家正好趕上關門放狗的時間。
唉,我摸摸臉,我真的很老了嗎,為什麼他叫我醜婦呢?我才十六歲的好年華啊。
瞧那些畫畫的,也沒有多大的意思,小靜又不耐餓,再加上有些氣鬱在心,我就早早回府。從後院進去的時候,奶娘正焦急地走來走去,一看到我回來就迎了上來用著她才有的又尖又急的聲音叫:「大小姐啊,你跑哪裡去了,你不知道今天有大事嗎?」
我顰起眉,努力地思索著,大事?我不知道啊,我的記憶力還不至於會忘了她交代過的大事,又不忍揭穿她的失職,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醒過我。我一拍腦子,裝作心虛地問:「奶娘,我忘了啊,是什麼大事啊?」
大事,不是從來不關我事的嗎?真是讓我如臨大敵一般了。
奶娘看著我嘆氣:「大小姐,你怎麼這樣子就出去了?叫你不要總跟小靜一起,總是不聽話,青兒,快過來帶大小姐去梳洗,穿上最漂亮的留仙裙,戴上最好看的首飾。」
這麼隆重,我倒是有些怕怕了,「奶娘,為什麼啊?你不知道頭上插珠花兒,拉得頭皮好痛,那個裙子太輕了,我怕風吹起來。」
奶娘在後頭笑罵:「豈有你這樣的,小姐就要好好地打扮,今兒個,有貴客來,午膳已準備好了呢?就等著貴客上門。你是殷家的大小姐,你好好地表現。別人不知,我也不知嗎?大小姐空有才華,不表現出來,人家豈知道。」她落落長地說個沒完沒了。
我都聽怕了,捂住耳朵,「奶娘,好了,我打扮得非凡無敵,讓人看得掉下巴好不好?」是什麼貴客啊,如此的慎重。關我什麼事,為什麼還要我打扮?唉,逃不開,奶娘會磨到我耳朵生繭為止的。
一向不是妹妹在就好的嗎?人人都樂得見梨香,不僅人美,還才華橫溢,也是爹爹的驕傲。這回還得拉上我了,有點怪怪的。
「大小姐,你可得記得了,要多笑,你笑起來很美。不能帶著小靜,人家不知道,聽到他叫你姨娘的,還會以為你是成了親的人,知道嗎?」奶娘啊,我的天啊,為什麼不能安靜一點?
小靜是習慣了叫我姨娘,那個天殺的傢伙,一定也是這樣誤會的吧。我就想著我才及笄之年呢,就叫我醜婦,好過分,原來是這樣了。我委屈地說:「奶娘,為什麼要穿得那麼漂亮啊?」頭上插了什麼啊,脖子也不放過,戴得沉重的。
我喜歡清爽於一身呢,這簡直是對我的折磨啊。
奶娘也不可憐下我,「小姐,你得爭氣些,知道嗎?你看,你是不是漂亮了許多?」
是啊,是啊,輕輕淡淡的眉,健康的麥色肌膚。還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光潔的額上,一根髮絲也不留下,全用花繩系起來了,我明朗的五官,怎麼也遮不住。
我覺得我有點像是爹爹拜神的時候,用來上供的豬頭,更覺得像個白痴一般,呵呵,要是動一動,就滿頭的花釵亂動。
「這樣不就好多了嗎?小姐,要爭氣些。」奶娘看得滿意,一張臉笑得像花一樣。
「奶娘,爭什麼氣啊?」
她有些激動地說:「你還不曉得,上官公子今天會來我們府上,我聽說上官公子還沒有婚配,而且是一個才貌雙全的男子,一手岐黃之術,更是神出鬼沒。」
汗啊,奶娘,怎麼這麼異想天開呢?又想把我配成對了。他醫術神出鬼沒,相信見了我,他真的神出,再鬼沒了,呵呵。
「奶娘。」我好想擦擦額頭上的汗,「你是要我去相親是吧!你有把他的身家都調查清楚了嗎?鬧了笑話,初雪心裡會很難受的。」裝可憐地要她理解我,別讓我去前院轉。
她滿意地在我的臉上補上粉,「當然,不然要打扮那麼美幹嗎?幸好二小姐有了意中人,初兒可以抓緊好機會了。」
親昵的時候,奶娘喜歡叫我初兒,我也蠻喜歡的,在丫頭們的面前,她又總是叫我大小姐,像是怕別人不知道我是殷家的大小姐一樣。
我吞吞口水,「奶娘啊,奶娘啊,我不行了,你也知道,我怯場的,不如,你幫我好了。」
奶娘板起臉,「不行,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唉!哪一次,不是失敗了。奶娘的美夢是要把我嫁出去,倒是有些拐了腳的江湖郎中還有生活過不下去的落魄秀才來提過,爹爹不在,讓奶娘轟出去了,一邊趕一邊罵。大概是那江湖郎中和秀才窮途末路了,想找個安穩的地方吃住。
「奶娘啊,要是失敗了呢?」她總是剃頭擔子一頭熱。
奶娘有些幽怨,「初兒啊,爭氣一次吧。」
奶娘大概是為我的事又擔心了,呵呵,我是真的太不爭氣了,連帶著她也讓人瞧不起。
我笑著站起來,「奶娘,你放心,這一次,我手到擒來。」
雄心萬丈,氣昂昂地走出我閨房,差點沒有踩到過長的裙擺摔下來,趕緊抓著門擺,後面就傳來了奶娘的嘆氣聲。
出了後院,偷偷地將頭上的珠釵拔了大半下來塞在袖子里,回來再插上就行了,做人不必那麼強硬。這樣大家都歡喜是不是?我是聽話的好孩子啊,呵。
寬大的正廳里,擺滿了各色的花,芬芳滿屋,只有爹爹和梨香在,哪有什麼貴客。
很喜歡和爹這樣坐著,細細地聽著梨香談她遇到有趣的事。哪家的公子出醜了,她的畫,又讓人如何贊等,爹聽了總是心滿意足的笑。
轉向我的時候,他又有些不自在,皺著眉峰很快就移開了。
我們等了很久,菜都冷了,還不見有人來。爹爹有些倦,站起來交代:「初雪,你就在這裡等些時候,要是貴客來了,讓下人進來叫喚一聲。」
我應了一聲。那個貴客,真的是很大神啊,讓爹爹等。
梨香湊過臉,小聲地說著:「初雪,樓玉宇喜歡竹子,你畫的竹子他看上眼了,你幫我畫一幅。」
「我也畫不太好,竹令人幽,又高雅,極難捕捉到那種意境。」要是畫不好,豈不是讓妹妹丟臉。
她嘟起嘴,「我畫過給他,他說不好看,真是的,我畫的明明就比你好。」
我點頭,「那當然,那當然。」她是才女,我什麼也不是。
樓玉宇,是梨香眼中的意中人,也是殷家默許的二姑爺,大家只待我能快嫁出去,就張羅著梨香的婚事。樓玉宇是不錯的人,頗有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