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偷情
我此刻看他的臉,竟然柔了好些,大概是因為習慣了吧,身上的孤傲之氣也淡了許多。他的眸子好漂亮,像是勻淡的墨一樣,帶著點點的亮意,並不是黑得不見底,配上那倔傲的眉峰,煞是好看。
「好吧,好吧,我謝謝你,上官魚,太陽快下山了,我得回去了。」跑到河邊去洗凈雙手,我收拾好散亂的紙硯筆墨。
他卻搶過我的東西放在肩上,「走吧。」
咦,是太陽下山,還是太陽上山啊,那傢伙,怎麼會變得這樣怪怪的?
「走啊,倪初雪,還想打樁不成。」他不高興的聲音。
我瘋了我才會在這裡打樁,我知道走啊,問題是他給我拿東西,我覺得怪怪的啊。我和他真的不熟,怎麼說他也是我家的客人,請來的貴客,治好了爹爹的頭疾還是我們家的恩人。
主要也不是這樣,我倪初雪長這麼大,還是第一個男的給我拿東西啊,我覺得太不真實了,尤其他還是個驕傲的孔雀。
一起回去不是很怪嗎?不怕人家誤會嗎?我非常有禮地笑,「上官魚,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吧,你先從前門進去,我再從後門進去,要是別人問起,你就說你出去逛了。免得別人誤會。」
他哼笑,沒有把東西還給我,自仗著高大的身子走得快,讓我不得不追上去啊。我的畫板,奶娘看到還得了,會哭的,感動得哭啊。
「給我啦,快到家了,你不要和我爭啊,你要是喜歡畫板,趕明兒我跟爹爹說,我們做一個很漂亮的給你,真的會讓人誤會的,到時候你水洗也不清了。」越到家門,我越是急啊。
「奇怪的女人。」他定住身子看我,居高臨下的,眼裡有些奇怪的東西在流動,然後將肩上的東西給我,「以後,叫我上官,不必叫全名,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叫什麼。上官魚,我最討厭吃魚。」
他是從前門入的,我過了好大一會,才從後門進去,我並不想讓人誤會,我和他有什麼關係。如他說我和妹妹二人是天上人間,我不做這樣的夢,不切實際,他只是單純地欣賞我的畫而已。
胡亂地填了些糕點,問問奶娘爹爹的情況怎麼樣?奶娘說好了許多,精神看起來好多了。
我心裡高興,得好好答謝上官魚啊。他大概知道殷家的女兒畫畫厲害吧,在秦淮的人只得知梨香是才色雙全,那《梅花雪海圖》人人都想爭相看,有人出至幾萬兩,都沒有賣。
但是他到來,並不是一睹梨香的風采,也不是想要那圖。真的是好奇怪,人人說好的,他不欣賞,反而欣賞我畫的。看到我所畫的月夜竹之後,我估計那時候,他就想叫我給他畫醫理圖了。
洗去一身的燥熱塵埃,我拿著畫去看看爹爹,尋思一會再送過去給梨香。
上官雩也在,正和爹侈談著什麼事,讓爹爹眉眼都笑逐了開來,很少看到他這麼高興了。爹爹一高興,我覺得心裡也很是舒服。
「爹爹。」我輕輕地叫著。
爹爹抬頭看我一眼:「雪兒啊,上官公子正在談你的畫呢?給爹爹也瞧瞧。」
我有些顫抖,上官魚怎麼會和爹爹談到我,他不是怕和我扯上關係嗎?
我是感動嗎?竟然連手也顫抖了,將捲起的畫遞給爹爹,「只是一幅竹子圖,爹爹,初雪畫得不好。」
爹爹多久不曾看過我畫畫兒,我猶記得,小時候,娘手把手地教我畫,我卻是喜歡到書房裡去看爹爹剛勁的筆法,娘見我喜歡,就叫爹爹教我,他卻說沒有時間。
我畫好的東西,爹爹也不喜歡看的,我也不敢叫爹爹看。我知道我和梨香畫的,相差得太遠了。我總是看到爹爹手把手地教梨香,我怕娘掉淚,就跑到小樓上去暗暗下工夫,先學會拿筆去畫畫。我想,我畫得好了,爹爹就會看看我畫的,我的不足,爹爹也會指教。只是一直都沒有,我也習慣地積壓在箱底了。
有些緊張,我手指絞著衣裙,生怕爹爹皺著眉頭。
誰知道爹爹卻點頭,「好,好,雪兒畫的竹,自成一樹,剛柔相結,自是好。」
我心裡有說不出的驚喜,我不知道爹爹又說了些什麼?那兩個好字,就深印在我的腦袋裡了,眨眨眼,有些濕潤。
悄悄地移過頭,卻看見上官魚那傢伙,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感激他,是的,這一刻我很感激他。我一定要好好地為他畫一幅醫理圖。而他大概也頗為喜歡山水的明快吧,我就多送他一份禮物好了。
「殷老爺,這幾天,你還得多休息,用了針,千萬不能動怒,否則就會加重。」上官魚一副嚴肅的樣子。
「雪兒,那家裡,你就多看著點了。」爹爹輕笑著說,「這兩天一吃藥,總是覺得想睡,幸好頭倒是輕了許多,上官公子不愧是神醫。」
我激動啊,「爹爹,你放心,我會替爹爹好好招待上官公子的。」
爹爹很滿意,下人進來侍候他吃藥,我便和上官魚退了出來。
「倒是開始有點小姐樣兒了。」他戲謔地笑我。
我不和他計較,我心情很是好。
「上官公子,不奉陪了,公子早點歇息吧!」我加快腳步,朝後院獨立的小樓而去。
下人說,梨香到那裡去練畫了,離七月初七就近了,梨香倒是變得勤快起來。
我很喜歡這個小閣樓,是我兒時待得最多的地方,我幾乎摸透過它們的每一個角落,有著極深厚的感情。梨香真是用功啊,點了油燈在思索著畫吧。
我輕輕的踏上去,不想打擾到她的神思。
昏黃的油燈有些飄忽,光影在移動著,閣樓里,發出著竹床吱吱的聲音。
半開的窗讓我看到,光裸的男女抱在一起,急烈地動著,竹床吱吱發響,夾雜著男女的激情呻吟聲,天啊,這……梨香竟然和樓玉宇在這裡偷情做著見不得人的事,我驚得幾乎就要叫出聲了。
一雙帶著淡香的手緊緊地捂著我的嘴巴,一手抱住了我的腰往一邊拖去。
我掙扎著,那淡淡的葯香味襲在我的鼻中,到了小閣樓下,上官魚才放開我。
「你幹什麼?」我氣恨,我氣啊,我氣得直是跺腳啊。
上官魚卻是搖頭,「你又在看什麼?你在偷看他們做事嗎?」
「我。」我臉羞紅,我才是不偷看,我是要送畫給梨香的,可是,竟然沒有發現這些事,好丟臉啊,我能去打斷他們嗎?還是要怎麼樣呢?那夜在竹林里,今晚在小閣樓,想必偷情由來已久了,「我要告訴爹爹,他們還沒有成親。」
「你想要氣到你爹爹嗎?」他淡淡地說著。
這輕輕地一句話,讓我安靜了下來,是啊,我怎麼能氣到爹爹呢?明明爹爹就不能生氣,我真是氣壞了。梨香啊,怎麼可以這樣呢?我總以為他們是純潔的,哪知我瞧見的是那麼的不堪,「不想,那我怎麼辦?」我竟然獃獃地問著。
上官魚輕笑,「你想怎麼辦?你進去,嚴肅地大吼『你們在幹什麼,天啊』?」他竟然學著女人一樣驚恐萬狀叫。
我臉有些紅,是啊,如果沒有他攔住我,我大概是這樣的,那要怎麼樣啊,他居然還在嘲笑我,我都氣急了,我走來走去還是沒有辦法。
「男人和女人之間發生這些事,是夫妻之樂,並沒有什麼的,他們都不急不怕,你倒是急什麼?莫不是你也喜歡樓玉宇那浪蕩的傢伙?」他挑眉,有些不置信。
我當然不會喜歡他,他對我來說,太不真實,太遠了。只是這上官魚的思想也是我所不容的,我雖然也談不上出了名的貞潔烈女,倒也知道女子未出閣,豈可與男子如此這般,我抓住了那不對勁的字眼,「浪蕩?上官魚,你給我說清楚。」
我似乎和他越來越沒有隔閡了,說得很自然。
上官魚瞪視著我,「叫我上官,別叫那個魚,你還以為我不知你叫什麼東西。」這節骨眼上,他居然還要挑我的毛病。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是還叫他上官魚,軟下聲音:「上官,這是什麼意思?」上官,似乎是太親近了,可是我覺得叫出來並沒有什麼不妥,軟下的聲音似是在撒嬌一樣。
他有些笑意,卻很快地嘆了口氣,「樓玉宇是京城有名的浪蕩公子,樓姓是皇家之姓。你們真不好運,把一個花花公子看作是寶。」
我知道啊,說什麼廢話呢?天下人誰不知樓是最尊貴的姓,那是皇族的姓,當初妹妹一聽到這個姓,眼前就亮了,「所以呢?」我有些急地問。
「所以,所以他就有恃無恐,他來秦淮,是因為不敢回京,據我所知,京城裡要找他算賬的人並不少,好色成性,自恃風流。浪費了一手好琴。」他有些不屑。
我咬著牙,心裡火燒一般,「他說過會娶梨香的。」
上官拍拍我的肩,「醜女,你擔心什麼?如果你妹妹的光華不褪去,你怎麼能出眾呢?這不是你的一個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