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
景陽縣衙用來貼榜文告示的地方終於不再是空空如也。
吳九和孫應兩人腰間配著刀,拿出了十足的官吏氣派。這是趙柯然重新去鐵匠坊給他們新換的佩刀,刀身雪亮,用的都是精鐵。趙小魚和霍安坐在小桌子前,桌子上摞著沒有用過的竹簡,還有筆墨。書墨站在告示欄邊上,他高聲的讀著告示欄上的內容,讓往來的行人聽的清楚。
「各位父老鄉親,衙門裡招工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如果你會木匠手藝,如果你會算盤計算,如果你擁有健壯的體格,那麼就來縣衙新成立的『勞動公會』來報名吧!凡是『勞動公會』成員的孩子,都可以享受『啟蒙教育』哦!」
書墨臉色通紅,一半是大聲喊缺氧導致,另一半就是羞的。
他第一次接觸這麼直白的文章,還要在街上大聲朗讀出來,真是羞死人了。不過為了完成少爺交代的任務,他一定會堅持下去的!
方仲源躲在影壁後面,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嚇死他老頭子了。要不是他年紀大了,這差事怕是要他來。這趙小縣令怎麼說也是世族嫡子,怎麼寫起榜文這麼不正經?
又不得不佩服書墨這個後生,還真頗有情緒的當街叫喊起來,引來不少人圍觀。
「這勞動會是個甚啊?」
「沒聽過,招的哪些工啊?」
「小哥這嗓子叫的不錯,強調也有意思,咱這邊沒見過啊。南邊來的吧?」
書墨漲紅了一張臉,但也是有問必答,「不是『勞動會』,是勞動公會。」這「勞動會」怎麼聽都像是什麼不良幫派。
「現在公會裡面只招木匠,賬房先生還有保安。以後會有更多的工種,大家可以關注一下衙門的告示欄。」
「保安是個啥?」
「就是護衛。」書墨抹汗,耐心的解釋,「就是負責保護,巡查的。護衛就要求人品好,身強體壯就可以。公會裡所有報名的,在報名后我們會根據提供的信息去核查。如果有那些個做了壞事的,人品不好的,我們是不會通過的。」
「那這『人品』咋才叫好啊?」
書墨掰著手指頭數,「縣令大人說,為人老實,待人和善,不貪小便宜,尊老愛幼,有正義感的就可以了。」
「啊,那趙老四你人品不行,你就不要在這看了。」人群中出現了此起彼伏的『xx人品好』,『xx人品不好』。書墨撓頭,所以你們關注的重點竟然不是招工信息,而是「人品判定」?
「縣令大人說了,進了『勞動公會』的人,雙方會簽訂契約書。大家只要努力工作,那縣令大人也會為付出勞動的人,提供對應的保障。每個月都會發月錢,月錢是按照時辰算的。除了月錢還會給你們額外的獎金。這個獎金也叫業績,做的越好,獎金就越多。
而且每天工作時間都是固定的,在固定時間外的工作就屬於加班啦。加班我們也是會給另外的加班費,加班費是比正常時間多一倍的。比如一個時辰十五文,那加班一個時辰就是三十文!不會讓大家吃虧的哦。」
嚇!一個時辰十五文?他們一個月也就賺個三四十文。
「我會木匠活,我要報名!」
「我力氣大,我也要報名!」
「我弟弟是讀書的,他會算籌,我替他報名!」
霍安握著毛筆奮筆疾書,記錄著報名人的姓名和家庭住址,趙小魚在邊上幫著研磨。吳九和孫應見人群亂了起來,便組織群眾排隊,許是兩人以往當過不少年的兵,身上那股子血腥氣還在。又加之腰間那沉甸甸的刀造勢,嚇得眾人也不敢造次,乖乖的排起了隊。書墨終於不用再扯著嗓子給人答疑,拱手無聲的謝了謝兩位老哥。
衙門前從亂鬨哄的一片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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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村。
「王小五你這是去哪啊?」
聽見後面有人叫他,王小五緊張的用手指摳著衣服破洞露出的線頭,聲音很小,但卻也能讓人聽清,「聽二哥說衙門裡招人,木匠也要。我就想去試試看。」
「喲,這青天白日的,怎的沒睡醒?你可連鎮上的木匠坊都進不去,自己家裡玩玩木頭就算了。那衙門是官家的地,招木匠,還能真要你?」王土土放下手裡的柴,他也不是打擊王小五,實在是實話實說。
王家村裡人誰不知道,王小五去年被鎮上木匠坊趕出來的事。為了這事,王家幾個兄弟沒少罵木匠坊的管事不識貨。就連嫁出去的王三姐都要在娘家說幾句木匠坊的不好。要他說,這王小五就是不知變通。木匠哪有種地好啊,商戶賤籍不說,還得到處找活干。光景好些的時候,倒還能吃上飯,如今這幾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王二哥從後面跟了上來,他也是要去參加衙門那什麼勞動會的。他底子好,身強力壯,正好也符合。要是選上了,家裡的孩子就都可以去那個什麼啟蒙班上學了。讀書這麼金貴的事情,他們庄稼人幾輩子也不敢想啊。
聽了那小書生說有認識會木工的可以通知去面什麼試,他沒太聽懂,但是他知道衙門裡要木匠。也顧不得自己報名,立馬回來通知他弟弟。他這個弟弟從小就和他們兄弟幾個不一樣,打小就愛那木頭。他爹在世的時候,還總說他五弟是魯班轉世。
兄弟幾個也不是沒笑過這個弟弟,只是,每次看他那認真的模樣,和平日里畏畏縮縮,連話都不敢大聲說太不一樣了。慢慢的,他們也覺得自己五弟是魯班轉世,一定會有大作為的。
「王土土你再胡說!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王二哥瞪著雙牛眼,整個人像個小山一樣衝到王土土面前,嚇的王土土差點摔倒在地。
他連忙挑起柴火,朝著王小五腳下啐了口,「呸,什麼玩意!」
王二哥氣的想要一拳搗飛這熊玩意,還是王小五攔了下來,「二哥,其實土土哥說的也對。或許我應該老老實實種地的,只是...只是我還是有些不甘心。」王小五神情落寞,他對木工的喜愛像是靈魂中鐫刻著的。即便生活再苦,只要他拿起木頭,他就可以沉浸在一個與世無爭的世界中。王小五從不覺得自己貧窮,相反,他一直覺得自己富有無比。
但是,現實告訴他,想要活著就不可以再繼續木工。而他也無法靠著自己的木工手藝,養活自己。大哥為了照顧他,娶了娘子,生了娃都沒分家。二哥更是連媳婦都沒說上,都怕嫁過來不僅要顧小家,還得養大家,受罪啊。
家裡兄弟三人一起生活,嫁出去的三姐還時不時的接濟。為此三姐的夫家對三姐言語頗多,三姐日子也不好過。
「男子漢大丈夫,不要這麼娘們唧唧的!」王二哥一掌拍在了王小五瘦削的肩膀上,疼的王小五齜牙咧嘴,「那人家衙門給了個機會在你面前,你這次要是不去,難道就甘心了?」
是啊,他這次不去,難道就甘心了?
不管怎樣,試試總不會錯。想明白后,兄弟兩勾肩搭背的一起朝著縣衙走去,王二哥對王小五暢想著要是他們兩誰能進了「勞動會」,就讓大哥家的老二去上學。
王小五抿了抿嘴,也說,「大丫可以和老二一起去,等三丫頭長大點了,也可以送進去。」
王二哥又是一掌拍過去,笑道:「大丫和三丫頭是女娃,哪能和二小子一樣去上學啊?你這幾天做木椅子做傻了吧?」
王小五沒說話,他偷偷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背,應該是紅了一大片吧...
他二哥什麼都好,就是下手沒輕沒重的,哎,苦惱...
縣衙外邊正紅紅火火的報名,趙柯然則縮在廚房裡指揮著霍遠做免費勞動力,替他轉磨盤。
他將泡好的豆子放進磨盤中,時不時的加些水,乳白色的豆漿順著縫隙流了下來。
趙柯然將豆漿給煮了,豆漿熟了后,他裝了一碗喝,也沒忘給霍遠裝一碗。趙柯然喜歡在豆漿里加糖,甜甜蜜蜜的味道很好喝。如今他沒有糖,但這豆子是靈域空間里種出來的,豆香濃郁,喝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霍遠沒想到黃豆會變成如牛乳一般模樣,他之前在青玉關領兵的時候,見過西厥人喝牛乳。好像是一種黑白牛的奶,不過他不是很喜歡那個味道。
這豆漿倒是不錯。
趙柯然留了些豆漿,夠衙門裡其他人喝上一小碗的量,發現豆漿不夠了,便又催促著霍遠再磨些。
又煮了一鍋豆漿,讓豆漿稍微冷一冷。他拿出讓方仲源去藥鋪買的生石膏,用火燒了燒,蒸發其水分,變成熟石膏。又用研缽將其磨碎成粉。加入適量的冷水,讓粉末溶於水中,這便成了滷水。
趙柯然按著比例將滷水倒進了冷卻好的豆漿中進行點腦,等了十幾分鐘后,豆漿便凝固成了豆腐腦。趙柯然顧不上吃豆腐腦,趕著做豆腐吃,將紗布裝入可以濾水的豆腐模具中,然後倒入豆腐腦。
最後在上面壓上重物,擠壓出多餘的黃漿水,使豆腐腦密集的結合在一起,定型為豆腐。
其實滷水點豆腐還可以用鹽滷,只是現在他沒有,等著許家曬鹽的時候他再討些過來。鹽滷點多豆腐口感更有嚼勁,豆香也更濃郁些,適合煎,炸,炒。石膏水點的豆腐比滷水的嫩,更適合做湯。
等待豆腐定型的時候,趙柯然和起了面,他想做豆腐卷吃。
鮮香美味的嫩豆腐,伴著小蔥做餡料。用麵皮包裹著,放入豬油里這麼一煎。麵皮酥脆,豆腐咸香,口感嫩滑。嘶,這叫一個美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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