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虎徵兵攻段遼 王猛洛陽拜恩師

東晉咸康元年（335年），石虎滅石勒子弟自立為王，稱大趙王，年號建武，將國都從襄國（河北邢台西南）遷到鄴（河北臨漳縣西南）。同年，石虎為除心患，斬草除根，續將大雅及其弟、母殺害，自此斷了與石勒有關所有親信幕僚的勢力。

咸康三年（337年），石虎改稱大趙天王。

咸康四年（338年），石虎螳螂捕蟬，募驍勇善戰者三萬餘人，悉拜龍騰中郎，欲攻段遼。豈知那「蟬」早有所覺，暗中派遣段屈雲做了黃雀，出其不意發兵（後趙）幽州，打了石虎措手不及。恰逢幽州刺史李孟毫無功績能力，跑路倒是個一等一的高手。於是，段屈雲前腳剛到，他後腳馬上棄城，退守到了易京以求活命。石虎知曉后氣得口吐鮮血整夜不止，不等天明緩過氣來，立馬任命桃豹為橫海將軍，王華為渡遼將軍，率領十萬水軍由漂渝津出發；又任支雄為龍驤大將軍，姚弋仲為冠軍將軍，率領步兵、騎兵七萬人為前鋒，集體前往討伐段遼。正是採用了兵法中「圍魏救趙」之意。

石虎與段遼你死我活從正月打到三月，仍不停歇。

此時遠在前燕的慕容皝正值兵強馬壯，急於擴充領土的時期，於是瞅准機會插上一腳，領數萬兵馬攻掠令支（今遷安、遷西和灤縣北部地域）以北的許多城鎮，導致段遼飽受兩面夾擊，苦不堪言。慕容皝胞弟慕容翰是個英雄，愛惜段遼人才。他深知遼若落入其兄手裡，必沒有善果，於是私下寫了匿名的信函於他。信中如此寫道：

「今趙兵在南，當并力御之；而更與燕斗。燕王自將而來，其士卒精銳，若萬一失利，將何以御南敵乎！」

意思是說，雙手難敵四拳，只征戰一方才是保命良策。哪知這信還未送達到段遼手裡便被其兄弟段蘭截去。段蘭本是心胸狹隘之人，曾與慕容翰又有過節在前，更是疑心此信乃敵方故意泄漏的假情報。於是在與慕容皝決戰當日，他反其道而行之，率眾萬餘精銳盡出，不料果然中計。他不僅自身被俘，還連累手下數千將士被砍頭枉死。而慕容皝則藉此戰大獲全勝，據戰後統計，至此一戰便收穫了數千戶民眾與上萬頭牲畜。

再說那石虎。當段蘭沖入慕容皝埋伏，段遼見狀不妙乘亂攜家眷逃去之時，他便鳴金收兵退出了戰圈，一是為了避免陷入馬上與前燕發生不必要的戰爭，二是為了駐兵屯於金台。數日後，虎遣龍驤大將軍支雄為先鋒，輕而易舉拿下了原本是由段遼掌控的含漁陽、上谷、代郡在內的許多城鎮。

看似這是一個大團圓的結局：段蘭雖被俘虜卻未立刻斃命，段遼得以攜家眷逃跑，慕容皝、石虎各取所需，贏得了相當豐厚的戰利品。疏不知在這結局背後，有人卻為此付出了相當慘痛的代價。

他便是慕容翰。

在慕容皝清點戰況時，手下近侍從段蘭的身上搜出了那封根本沒有銷毀的匿名信函。段蘭不知真相，不斷破口大罵鮮卑人卑鄙無恥，卻不知每多說一字，便是把慕容翰往死路里更推了一步。慕容皝一貫記恨胞弟在父親慕容廆跟前器重，此刻正好得了借刀殺人的機會，怎不得償所願。

半夜皝與親信商議，欲次日用「叛亂告密」之罪捉拿慕容翰。帳外有夜巡的士兵無意聽得消息，惶恐間偷偷彙報給了自己的上司，那上司曾受過慕容翰恩惠，又忌諱他是慕容廆長子身份，連夜便又告知了慕容翰。翰拜謝其救命之恩，倉皇逃之，投奔宇文氏去也。

次日，皝捉拿兄不得，大發雷霆之怒。抓了所有巡夜、看守的士兵且當夜商量的那名親信，每人一百軍棍都給活活打死，使得整個軍營無一不戰戰兢兢，唯恐不慎又惹來災禍。

再隔幾日，余怒未消的慕容皝接到密報，稱在密雲山發現段遼等人蹤跡。皝疑心，以為弟已逃至此山與段遼匯合，立刻帶兵趕往。怎耐天不從人願，數萬人把那密雲山圍死，殺盡侍衛，終屢獲其老母、幼子和糠妻，卻唯獨漏了段遼本人，也不知是否是此人太過好命，連老天都捨不得他過早被殺。可憐慕容皝首戰告捷后，短短數日間接連兩次失利，一口血氣堵在心頭，幾個呼吸便覺眼不能視、耳不能聽，大叫一聲摔下馬來。

正是：

兄弟相殘古自有，其中慘烈口難說。

假使當初首異處，哪有後事一抹多。

時北海郡劇有王猛。家貧，身無長處，父母於咸康元年的前兩年（公元333年）雙雙病逝，餘下他以毀齒之齡（約七歲），僅靠販賣畚箕為生。

這日，他行至洛陽，遇一異士。此人披頭散髮，枕破席卧於街邊，口中喃喃不止，狀似癲狂。猛認此人為乞，童心未泯欲分餅救之。不料，乞丐將餅丟棄，轉身直撲在地，緊抓其腳踝不放，連聲大叫找到啦，找到啦。猛大驚，如何暈倒已不得知。待醒來發現已身在山中。那乞丐自稱張繭，本是不第秀才，因被上天眷顧，大難中竟**天機，至此便每日戰戰兢兢混沌度日。後有機緣巧合，受到高人指點，要等候那命定之人破除天機中所示箴言，才能補回那折去多年的陽壽。卻不知在洛陽時，他是如何斷定王猛就是那命定之人。

只聽他含淚說道：「當日，天色大變，日頭妖艷異常。時有天狗竄出，將火球吞下，致使天地間餛飩一片。我受此驚嚇睡去，卻有蒼髮少顏的老人在夢中顯現，傳授那八字箴言及各仙家要術。言畢，仙化而去。待醒來，見那天色雖亮，卻伴雷鳴閃電、暴雨狂風，頓時嚇得我抱頭鼠竄（據《資治通鑒》第九十四卷記載：辛卯三331年，三月，壬戌朔，日有食之）。」

王猛奇道：「是何箴言如此玄妙？」張繭搽凈鼻涕眼淚緩慢答道：「不急，不急。你待回我幾個問題，若要知曉那箴言，需先傳那仙家要術，這要術不通常理，少則三五年，多則十年八年方有所獲，你可願意？」王猛點頭應是。張繭又問：「你山下可有何牽挂寄託？」王猛答曰，父母雙亡再無牽挂。張繭這才心下滿意，再不藏私，盡數將心中所知全授予王猛。至此，王猛與張繭師徒相稱。有後人贊此奇遇，如此說到：

仙家有言贈聖賢，輾轉託夢於張繭。

初出便能顯功績，良相日後人頌傳。

山中無甲子。

卻說一晃五年過去，剛好到了咸康四年（338年），正是前文中趙石虎攻打段遼的時期。話說段遼終於向後趙國石虎奉呈降書，並送上汗血寶馬一匹。

此時的王猛剛學有小成，雖不至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但運籌帷幄的本事卻也收納於心。這日，張繭攜其到山頂賞景。山，自然是他們居住多年的荒山，景，當然就談不上是美景。這師徒二人也不在意，就在崖邊的山石上席地而坐，頗有一覽眾山小的架勢。

這張繭和五年前想比，模樣並無太大變化。他拱背盤腿坐在地上，左手肘抵著自己的左膝蓋支撐著下巴，右手手指隨著節奏不時輕拍著右腿，哼唱道：

「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思念故鄉，鬱郁累累。欲歸家無人，欲渡河無船。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出自《漢樂府》中《悲歌行》選段。）

他咬字含糊，尾音拖沓，語調起起伏伏粘在一起。但正是那黏性，卻更彰顯出了詞曲中包含的哀傷絕望。「老師為何唱出如此悲歌？」王猛感受到歌曲中的悲傷無奈之意，疑惑問到。張繭並不答話，反而變本加厲地搖頭晃腦起來：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去日苦多啊……」（出自曹操的《短歌行》。）

王猛尋思，剛才唱悲說死，現在又道去日苦多，老師出此言語，到底所謂何事？

張繭緩緩抬起頭來，仔細端詳著面前的弟子，以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程度，低低嘆氣：「你可知為何這五年來我並不向你透露那箴言分毫？」

「學生不知。」

「近年來我夜觀星相，發現咸康元年（335年）十月和次年正月均在不同地方天降異象。只是與前兩次不同，這最後一次是在奎宿、婁宿一帶伴有鬼星現世。『鬼星出，異端現』，異象如今頻繁出現，我想那與箴言有關的人物也很快就會浮出水面。天下不太平，百姓無安寧。如今迫在眉睫，看來是時候告訴你箴言了。（據《資治通鑒》第九十五卷記載：冬季，十月，乙未朔（初一），出現日食；二年春，正月，辛巳，彗星見於奎、婁）」

王猛正襟危坐，道：「學生洗耳恭聽。」

張繭回道：「這八個字就是：草付臣又土王咸陽！」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