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人命
「娘，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小楊壓著聲音，極力控制，仍然難以控制聲音中的顫抖。
楊母狠狠的啐了一口，「他們若不死，死的就是咱們。你娘就不是活生生的人命了？」
小楊被母親罵的啞口無言。
他也貪生怕死，但想到屋裡那些年輕人即將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殞命，便覺得不寒而慄。
楊母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兒子，還想罵他幾句諸如窩囊廢一類的狠話，卻聽見屋內哐當一聲悶響，似是有什麼東西摔了。緊接著便聽見幾聲呻吟和接二連三的悶響聲。
小楊猜到了是什麼聲音，嚇的雙腿抖如篩糠，臉色慘白如紙，整個人猶如被繩索吊在了空中，找不到著力點，站不穩。
楊母卻是截然相反，眼睛猛然瞪圓，放射出興奮的光芒。她轉身向西廂房望去，見屋內的人影皆已倒下。
她推了不中用的兒子一把，「還不去推車來！過會兒死透了，沉的搬不動！」
小楊如夢初醒，腳下虛飄著向柴房走去。
雲芷三人此時皆已閉氣，橫七豎八的倒在屋內。
楊母推門進屋，瞧見地上有被打翻的碗筷，幾個人或倒在桌邊，或躺在地上，七巧都有血跡，如此慘不忍睹，使她對自己奸計得逞，深信不疑。
她蹲下身，選了離她最近的裴明探了探鼻息。果然已經沒有任何呼吸了。
雲芷倒在最裡面的桌案邊上，清晰的聽著楊母指揮小楊將她的同伴一一拖出去，大概等了半柱香的時間，才輪到她。
感覺到雙臂被人用力拉了起來，緊接著便被人伏在了背上。
來拉她的人是楊母。
雲芷的一節藕臂露在外面，觸手若凝脂一般滑潤。整個人也輕輕軟軟，還透著陣陣淡雅香氣。
楊母忍不住吐槽，「都說京城中掉個瓦片都能砸這個權貴，便連這六扇門的捕快也似大家小姐一樣嬌貴。要不是養尊處優慣了，如何有這般好身子。」
一面說，一面將人扔進了木板車上。正正好好就砸在了裴明身上。
裴明忍著疼，不敢發出任何響聲。
雲芷也不敢動，只覺得身下被自己砸的人呼吸一滯。
小楊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斗大的汗珠。仍是心有餘悸，有些使不上力氣。「娘，這些人若真是權貴可怎麼辦？」
「怕什麼？扔在後山，不出兩日便被野狗吃個乾淨，還能瞧出什麼來？」楊母不耐煩的催促，「快些，趁夜將人扔出去，神不知鬼不覺。」
小楊在母親的催促下，將拴在車上的卷帶搭在了后脖頸上，握緊把手，咬緊牙關，將車拉了起來。楊母則在後面，合力推著車板。
母子二人搖搖晃晃，往村東頭走。
此時夜幕已深，村東口，站了一排舉著火把的黑衣人，將整個村口照的通亮。楊二叔神態悠然的坐在輪椅上，就停在黑衣人之前。
楊家母子見到此景，委實嚇了一跳，忙將車停了下來。
小楊的腿一軟，不聽使喚的噗通跪倒在地。
違背了二叔的意願，他們必死無疑。
楊母心裡也打了一個突，可到底年紀大些，還能穩得住。揚聲道，「他二叔深更半夜的，領著一群人堵在村口做什麼？」
楊二叔鎮定的目光落在楊家母子拉的車上，看著上面被碼整齊的「屍體」，道，「唯恐大嫂和侄兒兩個人不好善後，所以特意在此恭候。」
雲芷偷偷將一隻眼睛眯開一條縫，數了數前面的火把數，是十個。
他們是五個人，且皆是武功極好的。倘或一挑二，應該能贏。
只是，那位坐在輪椅上的楊二叔，瞧著是個厲害角色。不知道他身下的那個輪椅，會不會是個厲害的機關。
裴明此時也在心中盤算，如果對方集結的都是高手，大可不必十人之眾。
恐怕，各個皆是武功平平。他們五個人，突圍應該不難。
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個思慮周密的楊二叔，怕他有殺手鐧。
生死只在一瞬之間。
素日里，他也不少面對這樣的生死一線。可眼下，竟是有些緊張。
楊母聽見楊二叔的聲音無波無瀾，並沒有惱意。便猜透了他並不是真心想要放雲芷等人一條生路，於是便鎮定下來。
說道，「人是我殺的，若是日後有什麼，我扛著就是！」
楊二叔抬手，勾了勾手指，身後便有黑衣人上前，將他推上前，靠近了楊家母子。
他將目光落在了雲芷等人身上，借著火光，不大能看得出他們的面色到底是灰白的還是紅潤的，只能瞧見七竅流出的鮮血。
他看得很仔細，也足夠久，但他們五個的胸口皆無起伏，確定是沒有呼吸了。
他正要轉頭，卻在雲芷凌亂的腰帶間，看見了一隻藏藍色荷包。那上面金線繡的胖葫蘆，讓他眉心一跳。
「那女子腰間的荷包，去取下來。」他吩咐身後的黑衣人，目光挪移到雲芷的臉上。
她緊閉著眼睛，臉上也沾了血污，雖已瞧不清生前的容貌，但仍能瞧得出皮膚緊緻、五官錯落生的十分精緻。
若是認真去看，似乎能瞧得出某個人的影子。
楊二叔去接荷包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將那荷包拆開，自裡面掏出一張淡黃色小紙條。上面用極娟秀的蠅頭小楷寫著，「兒行千里母擔憂，數盡幾回圓月幽。」
這字跡是他熟悉的！
他心頭一跳，忙命令身後的黑衣人將他扶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到板車前，親自俯下身去，摸了摸雲芷髒兮兮的小臉。
還好，是熱的。
他鬆了一口氣。
雲芷被他一摸，卻屬實嚇了一跳。
人可以閉氣裝死，可絕對裝不出屍體的冰冷。楊二叔的手很涼，她的臉一定比他熱，這肯定是要穿幫了。
她心跳的很快，甚至能在寂靜中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一旁的裴明漸漸握緊了拳頭，準備開始反擊。
正在要起身之時，卻聽楊二叔道，「將他們推出村裡后，隨便棄在荒野吧。人都已經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