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回信
店小二都已經離開了,花岫雲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著。
藍月兒面無表情的看著花岫雲,「這件事情有這麼好笑嗎?笑了這麼久還沒有停?」
花岫雲一邊笑一邊痛苦的捂著肚子,還不忘趕緊點點頭,「真的,我一直想說就算你懷孕了,吃的也真的太多了。但是除了我,之前好像沒有人發現你吃那麼多,現在終於有人看出來了。」
經過她這麼一說,藍月兒也開始靜下心來仔細思考了起來。
孩子在腹中還不買兩月,反正現在是一點都看不出來。除過那一次在飛霞寺好端端地突然犯噁心,藍月兒身上再沒有其他的癥狀表現出來了。孩子還這麼小,就算需要營養也不需要這麼多吧。
「會不會只是我自己嘴饞,這下子剛好有了借口多吃一些而已。」藍月兒明明只在心裡這麼想著,卻在不知不覺之中把想法說了出來。
花岫雲終於平靜了下來,聽了之後點點頭,「還真有可能是這樣。月兒,雖然你現在看起來依舊十分苗條,但還是要控制一下吧,不能吃這麼多了。」
藍月兒本來是想要點頭答應下來的,但店小二說到做到,很快就把飯端了上來。
麵條還沒有煮好,半斤牛肉已經切好拌好,連帶著兩壺熱茶,一小碟花生米被放在了桌子上。
香氣勾引的藍月兒食指大動,現在也不管什麼控制不控制飲食了,藍月兒二話不說拿起了筷子,「那就從下一頓開始每次少吃一點吧,這次就先算了,我都這麼餓了,總得多吃一點補償吧。」
花岫雲無奈的搖搖頭,藍月兒已經開始吃了。
吃了午飯,藍月兒整個人都是懶洋洋的。
上馬車的時候,她完全不像離開村子那個時候緊趕慢趕的,腳步都透著一股慵懶。
回了客棧,藍月兒靠在床邊準備看書,剛拿起書,就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
她撿起掉在地上的信封,這才想起今天在出發之前驛差剛好送來了信,他們還沒看呢。
花岫雲在外面漱口,藍月兒便先把她的信放在了一邊,拆開了自己的信。
出乎意料的是,信並不是鳳九幽寫的,竟然是月幽寄過來的。
藍月兒隨手把書扔在了一邊,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月幽雖然年紀不大,但字已經寫的很不錯了,尤其是和藍月兒自己的字比起來。因為年紀小的緣故,手上缺了一些力道,但字跡流暢美觀,不難想象等他長大了之後,能和他父親一樣寫得一手好字。
在寫字這方面,只要是個寫的稍微好一點的人,都能碾壓藍月兒了,好在藍月兒並不在意這方面。
鳳月幽的信上沒多少實質的內容,大概抒發了一下藍月兒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面,他的感想。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母后沒有在身邊,孩兒很是擔心,尤其是擔心父皇會時不時過來抽查功課。
看完了這封信,藍月兒簡直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了。
孩子思念自己總是一件好事,但思念的原因竟然是這個,這就不太容易讓人接受了。
「唉,罷了罷了。」藍月兒含淚把信放在了旁邊。又能怪什麼呢,只能怪在鳳月幽還很小的時候自己就經常出去,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以至於鳳月幽對自己常常不歸已經有了準備,習以為常了。
花岫雲已經收拾妥當走了過來,藍月兒順手把放在旁邊的信拿起來遞給了她。
「什麼東西?」花岫雲瞟了一眼,順手接過了信。
「今天早上你已經下樓了,驛差送過來的信,應該是鄭榭的回信。」
花岫雲笑了一聲,「怎麼可能,我上封信才寄出去沒多久,不是這麼快的。」她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拆開了信封,但拆開到一半的時候,看到了上面寫著字,手頓時頓住了。
看著花岫雲臉上帶著的淡淡笑意逐漸消失,藍月兒猛然意識到了不對勁。她起身湊過去往信封上面看,「是誰寫的信,發生了什麼事?」
花岫雲大大方方的把信封朝藍月兒那邊側了側,藍月兒看到了右下角的署名。
「杜夫人是誰?」藍月兒依然一頭霧水。印象之中,熟悉的人之中,好像沒有姓杜的。
「是我那朋友的母親。」花岫雲語氣低沉,「她爹姓杜,這是她娘寄來的信。」
藍月兒有些汗顏,跟著花岫雲跑來跑去那麼長時間,她總是用「那個朋友」來代替那個可憐的姑娘,竟然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已經來了江南,但之前我並沒有告訴他們我們到了這裡。一封信寄過來很是麻煩,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他們不會急急忙忙給我寫信的。」花岫雲手下飛快,很快拆開了信封。
藍月兒也站直了身體,認真了一些。
花岫雲一目十行瀏覽完了信,眉頭一直緊鎖著。
藍月兒也很快掃了一遍,看完之後也只覺得腦袋裡面蒙蒙的。
「這絕對不可能是真的,她不會那麼干。」花岫雲率先回過神來,「啪」地一聲把信整個拍在了桌子上,力氣之大,甚至讓桌子都晃了晃。
「月兒,不要相信信上寫的內容,要相信我們自己的判斷。」她神情很是惶恐,轉過身來抓住藍月兒的胳膊,臉上還帶著幾分迷茫,和她鎮定的口吻一點都不匹配。
藍月兒心裏面也很亂,一下子不知道該相信什麼。
只不過看著花岫雲現在的狀態不太對勁,只能先把她給穩住。藍月兒朝花岫雲點點頭,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你放心,不管真相是什麼,我們都會把這件事情查到底的,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花岫雲愣愣的點點頭,頹然的坐在了床上,抱住了腦袋。
藍月兒挨著在她的身邊坐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不停地,一遍遍回憶信上面寫的內容。
杜夫人說,在花岫雲離開京城去了江南大半個月的時間后,他們收到了一個奇怪的包袱。
把這個包袱送過來的人是城裡一家當鋪的夥計。這家當鋪因為所處的位置不算好,所以生意一直不冷不熱。夥計把東西送過來的時候,杜夫人第一時間還沒有認出來送東西的人是誰。
只不過她認出來了這包袱,這打包袱用的布是一條床單,淺灰色的,並不怎麼顯眼。但這床單的一角綉了一朵小小的百合花,用的銀線裡面摻了幾股金線,顯得格外不同。杜夫人記得這條床單,那是杜姑娘以前床上用的那一條。因為一次晚上點著蠟燭找東西的時候,角上不小心被辣油燙了個小洞,就被她用這朵小小的百合花補上了。
杜姑娘很喜歡這朵百合,這條床單也用了好長時間。
在看到這個包袱的時候,杜夫人差點站立不住,被身邊的侍女扶著才勉強站穩了身體。
包袱裡面裝的東西倒是不多,一疊銀票,一些碎銀子,還有一點嶄新的首飾,再就是一封信。
送東西過來的那個夥計把這包袱交到了杜夫人手上,還很不好意思。
「夫人,對不住了,這個包袱沒能給你按時送過來。杜姑娘幾個月前把這包袱放到了我們這裡,給了我們銀子,說了一個時間讓我們把包袱送過來。但她之前託付的那個夥計生了病,忘了這件事,現在想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這都過了大半個月,真是對不住。」
杜夫人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已經被這個包袱給攝去了,聽了這夥計的話后,她還是獃獃愣愣的,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家姑娘留下來的東西。
還是侍女機靈些,「小姐還有沒有說別的事情?」
夥計回憶了一下,搖搖頭,「並沒有了。杜姑娘只是讓我們把這個包袱送到,而且在此之前不能拆開看,別的什麼都沒有。」
他看了看黯然神傷的杜夫人,撓撓頭,「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他起身要走,杜夫人叫住了他,「那,丫頭是親自把包袱放在你那裡嗎?」
夥計答得乾脆,「是親自過來的,還在我們那裡買了一對耳環。」
杜夫人點點頭,身後的侍女從腰包里掏出了一點碎銀,交給了他。
夥計受寵若驚,連連道謝。末了要離開之前,還是好心地勸了一句杜夫人,「夫人,小姐意外去世,但您也不要太傷心了,還是身子要緊。」
杜夫人揮手,夥計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打開了信。
信上是杜小姐的字跡,只有短短的幾行字而已。
女兒不孝,先行一步。
望爹娘餘生安好,勿叫相思催肝腸。
看完了信,杜夫人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藍月兒皺著眉頭想著,如果信是真的,包袱也是真的,那杜姑娘就幾乎能夠確定是自盡的了。
這樣的推理幾乎是馬上打破了他們當時根據那封被燒了的信,做出的她是被人所害的推斷。世上真的有這麼巧的事嗎,她這麼做的動機又是什麼?
明明生活的很幸福的一個姑娘,什麼理由都不說,只留下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投水自盡,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因為女兒意外死亡這件事情,杜家父母已經被弄得心力交瘁,渾渾噩噩的過了許多時日。這個出現的時機有些不合時宜的包袱,對於他們而言,就猶如一株救命稻草一樣。
包袱是女兒的床單,信上面的字是女兒親筆所寫,裡面裝著的其他東西是她留給父母最後的念想了。雖然心裡百般不願意承認,但無論是杜夫人還是杜老爺,現在都已經認定了女兒是自盡的。
只是具體是什麼原由,暫時還沒有弄清楚罷了。他們不遠千里寫信給花岫雲,一是她也為自己女兒的事情忙前忙后,他們想儘快把這個消息告訴花岫雲。二是想勸勸花岫雲不要再為這件事情操心了。
但花岫雲完全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短暫的崩潰過後,花岫雲重新打起了精神,又把信拿過來,從頭到尾認認真真的讀了好幾遍。
「就算那封信真的是她寫的,那她留下的那些銀子是怎麼來的?」花岫雲把手中的信甩得嘩嘩響,「月兒,這上面說她留下的銀票可不少,我不相信她會藏有這麼多的私房錢,而且偏偏不留在屋子裡,要托別人送過來。」
藍月兒現在很想勸說花岫雲不定這杜姑娘很早就想著有這麼一天了,以她的家境,偷偷攢下一大筆錢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她的最終目的可能能是送回那封信,那些銀票只不過是連帶著而已。
但話到嘴邊,藍月兒還是把這些句子咽了下去。
她拍了拍花岫雲的肩膀,「我們在這裡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還是得回去之後拿那些銀票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是她攢的,還是來自於別處?」
花岫雲長舒了一口氣,把信放到了旁邊,「好,那就等回去再說。」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封信,兩個人都沒有了繼續出去逛街的念頭。中午已經逛累了,藍月兒索性就在客棧裡面待了一整天。
第二天出門買零嘴,花岫雲一個人悶在屋子裡面不想動,藍月兒索性拿著錢自己出去了。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城中不知道出了什麼新鮮事,人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談論著,有說有笑的。
藍月兒疾走了幾步,追上了前面的人,隱約聽見了「肅王義子」這幾個字。她心下一動,快步上前,拍了拍前面的人的肩膀。
「剛才聽見各位在說肅王義子,敢問是出了什麼事嗎?」
「肅王義子來了這裡,先救了落水的小孩,現在又準備在城裡修大量的庇護處,以供城裡面那些乞丐啊,流離失所的人居住。姑娘你是新來的嗎,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藍月兒還真沒聽說過。只不過是一兩天不太關注城裡面的事情而已,竟然錯過了這麼大的事。她笑著,「我還真的不知道這些,多謝幾位告知。各位可知道這庇護處都修在了哪裡?」
為首的那個姑娘想了想,「好像是在很多地方都有,有一兩個地方的已經準備開始修了。具體的地方我記不住,不過城門口貼著告示,上面有詳細的規劃圖繪製著,姑娘可以去看看。」
藍月兒向他們道了謝之後,連自己想吃的零嘴都沒有來得及買,就急匆匆的趕往了城門口。
那裡果然圍著不少人。
擠到人堆裡面去,藍月兒一抬頭就看到了熟悉的字跡,當場愣在了原地。
雖然已經時隔多日,但當時那家落水孩子的母親貼著的謝函上面的字跡,藍月兒絕對不會記錯。她當時就和花岫雲誇了幾句寫字的人,還談論了一番到底會不會是哪個落魄書生為了養家糊口出來寫字。藍月兒當初十分堅定,不會是這樣,因為仕途不得志的人,絕對無法寫出這樣意氣風發的字來。
而今時今日,又看到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字跡,藍月兒很難不多想。
再看看上面的內容,確實和那幾個路過的人說的一樣,是對城中所即將修建的庇護所的規劃。前半段是一些文字說明,後面附著的一張圖上用紅色的顏料勾畫出了數個地點,其中兩個的後面附上了小字。
藍月兒湊近了一些去看,發現上面備註的是開工的日期,就是前天。
身邊圍觀的百姓一邊指著這大大咧咧的張貼在城門口的告示,一邊熱情地議論著。藍月兒聽了幾耳朵,這其中雖然不乏反對之聲,但大多數說的是太費錢,但更多人贊同這樣的做法,並對提出這個好法子,還對為此提供了大量銀子的肅王義子讚不絕口。
從人群之中退出來的時候,藍月兒心裏面已經亂成了一團亂麻。
要出去買東西的事情早已經被她拋在了一旁,藍月兒心不在焉,走著走著就回到了客棧裡面。
推開門的時候,花岫雲正半靠在床上看著藍月兒買回來的書,聽到動靜之後抬起眼睛,隨意地往門口瞟了一眼。
藍月兒出去的時間可不短,現在怎麼空手回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不是說想要吃點心的嗎,怎麼沒買就回來了?」花岫雲放下了手中的書,坐了起來。
藍月兒搖搖頭,頭依然半垂著,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花岫雲站了起來,快步走向藍月兒,「月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明明剛才出門的時候還挺高興,怎麼出去一會兒就不對勁了。
「岫雲,你說世上真的有兩個人的字跡會一模一樣嗎,甚至一撇一捺都完全相同。」藍月兒抬起眼睛看著花岫雲。
花岫雲不明所以,還以為藍月兒現在在說杜姑娘的事情。她想了想,「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幾率太小了吧。如果是刻意模仿的話,我相信是有可能做到的。」她睜大了眼睛,「你懷疑那封信是偽造的嗎?」
「啊?」藍月兒十分茫然地抬起了頭,「你說的是什麼信?」
花岫雲的肩膀重新耷拉了下去,「原來你說的不是這件事情啊。那出去一趟,到底發生了什麼?」
藍月兒把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花岫雲聽完之後,一手撐著下巴偏著腦袋說道:「所以這肅王義子還挺有心的。這麼千里迢迢的從京城來到這裡,難不成就是為了來做慈善的?而且聽你說已經開工了,花的錢他一個人掏了大半?」
藍月兒點點頭,「是這樣的,不過我想表達的不是這個,今天告示上面寫著的字和那日我們兩個見到的一模一樣。」
「說不定世間真的有兩個字寫的一模一樣的人。」花岫雲若有所思。
「但不會這麼巧出現吧。」藍月兒還是覺得這件事情不太尋常,「都是在江南城裡,而且其中間隔的時間也不足一月,還都是和這肅王的義子有關係的,怎麼看,這告示都是一個人寫的。說不定啊,還是他親自寫的。」
花岫雲聽了這話之後,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你當他們都閑得慌嗎,怎麼可能幹出親自寫告示的這種事情?別傻啦,上次不是他救人的嗎,說不定那母親想要寫謝函,肅王義子就直接把自己身邊的人派過去幫她寫了,這一次又恰巧是同一個人寫的告示而已。」花岫雲分析了一個十分合情合理的答案,拍了拍藍月兒肩膀,「你之前總是勸我不要想太多,現在自己又想這麼多,不太合適吧。」
藍月兒也覺得自己有些緊張過度了。她低著頭笑了笑,「或許真的是這樣吧。算了,先不管這事了,你想去看看這庇護所建成什麼樣嗎,我在城門口看過地圖,最近的那兩處離這裡並不算遠。」
花岫雲重新靠坐在了床上,拿起了被自己剛剛丟在一旁的書,重新翻到上次閱讀的那一頁,「我不太想去,不是說剛開工嗎,沒什麼好看的。」
「行,那就隔上幾天再說。」藍月兒一低頭,看到了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驚呼起來,「我剛才是準備出去買吃的的,怎麼沒買就回來了?」
花岫雲用書捂著臉,低低的笑了起來。
一摸錢還在兜里,藍月兒苦笑,「好了,剛才邊走邊想別的事情,沒買東西就回來了,現在只能再去一趟了。」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花岫雲從書底下伸出手,朝著藍月兒搖了搖。
這一次,想吃的小零嘴終於被買回來了。
不知道還要在這裡繼續待上幾天,藍月兒想著等到確定離開的時日,前一日再和花岫雲去看看那所謂的庇護所修建成了什麼樣子。
結果沒有等到那個時候,第二天半中午,白天從來不見人影的那幾個暗衛突然出現在了藍月兒面前。
藍月兒剛準備下樓出門轉一轉,冷不丁幾個換了一身常服打扮的人堵在了面前。雖然身上標誌性的黑衣服已經被換下去了,但這些人身上的氣質都太過特殊,只要看過一眼,就怎麼也忘不掉。
驚訝於他們竟然還會在白天出現,藍月兒道:「有什麼事?」
「娘娘,陛下讓我們護送您回去,今日下午便啟程。」
藍月兒臉上難掩驚訝,「怎麼這麼快……之前從沒人告訴過我。」
為首的那個暗衛行禮,「陛下的命令今天才剛到達,我們也只不過是奉命行事。」
藍月兒點點頭表示理解。「雖然時間有些緊張,但既然是他下的命令,那就這樣吧。到時候你們把馬車停在外面,再上樓幫我們搬一下行李。」
「是,娘娘。」
藍月兒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花岫雲,花岫雲也挺吃驚,「這麼趕時間嗎,那得趕緊收拾東西了,一會還要吃午飯呢。」
「行,那我就不出去轉了,一起來清點一下東西吧。」兩個人出來玩的時候想著不帶侍女,無論去哪裡都可以少一輛馬車,更方便一些。但卻沒有料到這下子收拾東西的時候都只得自己動手了。
看著在柜子裡面塞滿的書,藍月兒叉著腰,無奈的嘆了口氣。
花岫雲從她身旁路過,幸災樂禍的笑,「當初都跟你說了不要買這麼多書,看不完也帶不走。現在好了,你就在這裡慢慢收拾吧。」
說來也奇怪,自打藍月兒買了這些書之後,城裡面這些日子一直是晴天,以至於藍月兒滿打滿算就看完了一本書,其他的動都沒有動。
看著這麼多隻看了名字的書,藍月兒大手一揮,「算了,反正都沒看過,那就全帶走吧。」
花岫雲正在搬東西,聞言腳下一個踉蹌。
「月兒,這麼多的書你全部都要帶回去?」她不可思議的看著藍月兒,就像看著一個怪物一樣,「不用把,把這麼多的書全部放在馬車裡面嗎?」
藍月兒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做的很不錯,反正到時候這些書全部是那些暗衛搬下去,自己不用使力,還免去了現在收拾整理的麻煩。她拍拍手,決定不再管這些書了,「沒關係,反正可以放在另外一輛空馬車裡面。我們現在可不止一輛馬車了。」
花岫雲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去旁邊忙自己的事情了。
因為完全沒有預料到這麼快就可以離開這裡,兩個人的東西完全敞開著散成一團,收拾起來麻煩極了。時間又不夠,還得吃飯,二人緊趕慢趕著,終於在離開之前把東西全部打包收拾好了。
擦著額頭上的汗,藍月兒一把抓起桌子上放著的扇子瘋狂的搖著,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的灌了幾口涼茶。她一邊大口吞咽著茶杯裡面的涼水,一邊氣喘吁吁,「以後再也不要就這麼出來玩了,身邊至少要帶一個人。」
花岫雲也累的不行,癱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馬車什麼時候到樓下?」
藍月兒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鳳夫人,我們可以進來嗎?」
聽出了那完全不帶感情的,冷冰冰的聲音是屬於那幾個暗衛的,藍月兒提高了聲音,「進來吧,東西都收拾好了。」
門被推開,幾個暗衛訓練有素的走了進來,腳步輕地落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藍月兒和花岫雲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打包好了的巨大包袱在他們手上就跟個小孩子的玩具一樣,輕輕鬆鬆就被提起。
「娘娘,我們可以走了。」為首的那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藍月兒站起來,扶了扶腰桿,拉著花岫雲走了出去。
他們所帶過來這兩個侍衛在這種時候完全被擠到了旁邊,來時坐的馬車現在裡邊放的都是藍月兒的書還有兩人的行李。暗衛們帶過來的馬車篷頂更高,不僅更加寬敞,而且走得也平穩一些。
剛剛累過了那麼一場,現在坐在馬車上,兩人很快就頭靠著頭,肩並著肩睡著了,睡著睡著,就各自倒靠在了車廂上面。
一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沉了。
藍月兒輕輕扶了扶已經快要滑落下去的花岫雲,做了幾個伸展運動,活動一下身體,掀開窗帘往外面看了看。
馬車依然在路上高速行駛著,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想問問馬車晚上會停在哪裡休息,又害怕吵醒還在睡覺的花岫雲,藍月兒乾脆掀開了車簾。
坐在馬車頭上,駕駛著馬車的暗衛在一瞬間回過了頭,「娘娘有什麼吩咐?」
藍月兒被他這敏捷的反應嚇了一跳。「沒,沒什麼。晚上在哪裡停車?」
暗衛微微頷首,「回娘娘,為了加緊時間趕路,馬車晚上不會停。等到了前面空地上會暫作休息,順便吃晚飯。」
花岫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藍月兒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暗衛就已經發現了。
「這麼說,晚上我們還要繼續趕路了?」花岫雲才剛剛睡醒,就聽到了門外的對話,揉了揉睡得發酸的肩膀,「怎麼這麼著急?」
暗衛低頭,「這些都是陛下的吩咐,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藍月兒已經預想到了接下來的這幾天時間裡面不太會好過了。晚上不能好好休息的話白天的精神也不會好。有一點她奇怪的是,難不成這些暗衛也不需要休息的嗎,這日夜趕路,就算換著在車廂裡面睡覺也受不了吧。
花岫雲道:「但是月兒她已經有了身孕,不能如此勞累吧。陛下難道沒有特意囑咐你們嗎?」
暗衛臉上罕見的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來。
花岫雲看了看暗衛,又轉頭看了看藍月兒,也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鳳九幽都已經特地派人過來保護藍月兒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會忘記?
「額,這個……我忘了在信上寫了。」藍月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每次寫信的時候我都想不起來要寫這個,所以他現在應該還不知道。」
花岫雲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暗衛已經恢復了平靜,至少面上看不出來別的表情了。
「之後我會同其他幾個人商量,請娘娘放心,屬下一定盡心儘力保護龍子。」
藍月兒尷尬笑了幾聲,被花岫雲拉著拽回了馬車裡面。
剛剛坐穩,花岫雲就忍不住開始數落起藍月兒來。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都能忘,那你到底在信上寫什麼啊?」她真的不敢相信,兩個人來到江南已經一個多月了,這麼長的時間,藍月兒還沒有把這事告訴鳳九幽。
藍月兒自知理虧,抱著肚子默默縮在角落裡面不做聲。
天色漸沉,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而已,外面又暗了幾分。馬車終於在一處寬敞平坦的地方停了下來,藍月兒下了馬車之後往周圍望了望,發現這裡竟然是一個驛站。
在這裡吃了些東西,又換了馬匹。藍月兒現在一點都不想回馬車之上。雖然馬車十分寬敞,裡面還鋪著軟墊子,但畢竟顛簸,再舒服也比不上屋子裡面。
幾個暗衛湊在一起商量了一陣子,終於決定了下來,晚上就暫時不趕路了,暫住在這裡,明天一大早立刻繼續動身。
藍月兒這下子終於心滿意足了。
之後的每天都是這樣。每晚走到天完全黑下來就停下馬車暫時休息。如果附近剛好有驛站或是村落,就可以住在屋子裡面,如果沒有,就在馬車裡面睡上一晚。
對於藍月兒來說這已經是最舒服不過的了,只要沒有顛簸,她都能睡的很不錯。
不過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一行人比原先計劃的晚了好幾天才抵達京城。
馬車飛快的駛過熟悉的護城河,岸邊栽種的垂柳隨風輕搖著,空氣里似乎能聞到街上妙齡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氣。望著這些熟悉的事物,藍月兒感動的幾乎都要落下淚來。
之前一直呆在京城裡面,她沒覺得京城有多麼好。那些熟悉的景物一年一年都是如此,看多了就覺得實在厭倦,只想跑出去再見見新鮮事。可是現在重新回來,卻覺得沒有比這裡更親切,更加令人安心的地方了。
「就把馬車停到這裡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藍月兒現在迫切的想要出去,親自感受一下這熟悉的景物。剛剛馬車已經駛過了花岫雲家附近的一處街口,她坐回了自己的那輛馬車,帶著自己的兩個侍衛回去了。藍月兒堆在那輛車上面的書也已經被搬到了這輛車裡面,零散地堆了一地。
坐在馬車前面的暗衛卻繼續扯緊了韁繩,「娘娘,我們已經在路上遲了五天,現在必須加緊回去。」他們這麼私自違背鳳九幽的命令已經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做好了回去受罰的準備。
藍月兒這才後知後覺,他們這麼做也是經過了極其艱難的心裡鬥爭的。
最近的一段日子她過得實在是太過逍遙愜意了,遠離了京城,遠離了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反應竟然變得遲鈍了不少。
藍月兒坐在馬車裡面,拚命的甩了甩腦袋,看來回去之後要儘快找到之前的狀態才行,總不能這麼一直無所事事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這樣就趕緊回去吧。到時候我會和陛下說明情況,讓他們對你們從輕處罰。」
暗衛心頭一松,「多謝娘娘體恤。」
馬車在皇宮門口停下,暗衛亮出了令牌之後,之後便是一路無阻,直接深入了皇宮裡面。
藍月兒本來以為馬車會一路無阻地行駛,直接停到靠近寢宮的那條路上。但沒有料到的是,暗衛直接去了御書房。
小蘭不知道通過誰得來了消息,早就急急忙忙地朝這裡趕了過來。
重新回到分別了將近兩個月的地方,藍月兒心中感慨萬千,下了馬車之後不住的四處張望,彷彿第一次來到這裡一般。
往四周看著看著,就看到了急匆匆跑過來的小蘭。
「娘娘,您終於回來了,宮裡的姐妹都特別想您。」小蘭跑得有些急促,額頭上面沁出了汗水。她不在乎地隨意用手背一抹,臉上卻沾上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藍月兒本來準備要直接去御書房見鳳九幽的,這下小蘭都過來了,那乾脆先回寢宮一趟吧。
她瞧了瞧小蘭額頭上面粘著的東西,有些好笑,「你剛才幹什麼去了?怎麼手上全都是麵粉,還抹到臉上了?」
小蘭疑惑的抬起了雙手,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從廚房裡面衝出來的時候匆匆沖洗了一下手,只衝洗乾淨了手心裏面,手背上還有些麵粉。
她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了身後,笑了起來,「娘娘這些日子不在宮中,我也沒別的事情可做,就想多學幾樣點心的做法,好等娘娘回來之後討您的歡心。今天本來在廚房裡的,聽到小六子說娘娘竟然回來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跑過來了。」
她用還帶著幾分濕漉漉的手拍了拍裙子,但於事無補。
「好了好了,又不是沒見過你這樣子。」藍月兒轉頭看了一眼御書房的大門。剛才那個暗衛停下馬車之後就急匆匆的進去了,順便關上了門,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藍月兒收回了視線,「算了,書房裡面有人,你先跟我回去吧。」
小蘭歡喜地應了一聲,跟在了藍月兒後面。
兩個月都沒有回到這裡,這次往寢宮的方向一走,發現竟然有許多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我沒覺錯的話,這路好像變寬了一些。」繞過小花園的時候,藍月兒看了看腳下青石板鋪成的路,總覺得走起來沒有之前那麼狹窄了。以前僅容許兩人並排通過的路,現在看起來三人一起行走也沒什麼問題。
小蘭捂著嘴輕輕笑了起來,「娘娘的感覺沒有錯,這路確實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要重修?」藍月兒有些好奇。之前這路雖然窄了一點,但也不是不能走,重新修路似乎沒這個必要。
「陛下說了,這路之前太狹窄了,每到盛夏,這小花園裡面的花都開了,路兩邊總是有太多落下的花瓣來不及清掃,還總是有花枝從路旁探出來,路太窄了不好走,就讓人給修寬了。」
藍月兒輕聲道:「又亂花錢。」可那表情明顯是高興的。
小蘭看破也不說破,「娘娘再往前走,還會發現更多不一樣呢。」
直到走到了寢宮門口,藍月兒才終於明白了這個不一樣到底是什麼。
看著幾乎被重新粉刷過一遍的宮殿,藍月兒驚訝的快要說不出話來。
「娘娘離開之後沒有幾天功夫,陛下就說這裡的屋子都太舊了,該重新修葺一遍。於是請了宮外的工匠來,把這屋子從裡到外都粉刷了。娘娘要不要進去瞧瞧?」
不得不說,屋子從裡到外重新粉一遍過後,確實看著亮堂了許多。藍月兒之前住的寢宮雖然並沒有鳳九幽說的那麼破舊,但著實也不是新屋子了,只不過藍月兒從來不在意這些,也就沒有令人粉刷。
重新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屋子,藍月兒卻總感覺這個房間十分陌生,感覺不太像自己的了。
她在屋子裡面東看看西看看,視線又落回了收拾的乾淨平整的床上。她走的時候天氣還不算太炎熱,現在床上換著的卻是最輕薄的毯子,上面的涼席已經鋪好。床邊,最外面的蚊帳也已經被掛了起來。
看藍月兒在看床上的被褥,小蘭道:「娘娘,您不在的這段日子裡面,陛下可是每天晚上都來這裡睡的。」
這倒是藍月兒要真的沒有想到的了。「他為什麼要過來睡?」鳳九幽住他的地方不就行了嗎,為什麼非要來自己的屋子睡?
話剛一問出來,藍月兒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她胡亂擺了擺手,也沒有心情在這裡繼續看下去了。「小蘭,你不是說要學著做糕點嗎,趕緊去吧,別耽誤了。」
小蘭剛想要辯解幾句,藍月兒就已經匆匆忙忙地從她身邊走了出去。
藍月兒快步走到了御書房門前,想要直接推門而入,卻在手搭到門上,還沒有來得及使力的那一刻停了停。
她放下了手,問門口站著的侍衛,「剛才進去的那個人出來了沒有?」
侍衛恭恭敬敬點頭,「回娘娘的話,已經出來了。」
藍月兒微微點頭,不再猶豫,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
御書房裡面果然只有鳳九幽一個人。
兩個月的時間不見,御書房裡面的布局也已經改變了許多。為了能夠涼快一些,桌案從屋子中央挪到了靠窗的那一邊,擺放冰盆的架子就放在了桌案旁邊。牆上掛著的那些掛畫被收了許多,看起來空蕩蕩的。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面前的此情此景,藍月兒心頭莫名的湧上了幾分凄涼的感覺。
她甩了甩腦袋,把這種突如其來的奇怪感覺甩走。
鳳九幽在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停下了手中的筆,抬頭朝門口的方向看了過來。剛才護送藍月兒回來的那個暗衛已經率先進來過了,他早就得知了藍月兒回來的消息。
看著面前人熟悉的眉眼,離開這麼多天都未曾有過的強烈思念感卻突如其來,一起湧上了心頭。
藍月兒疾走幾步,想要快點走過去,卻在即將到桌案的地方不小心踩到了裙子,一個趔趄就朝前面撲倒了過去。
鳳九幽一直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藍月兒的身體開始傾斜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動作。藍月兒控制不住身體的平衡,嚇得閉上了眼睛,卻徑直跌入了鳳九幽的懷抱。
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終於回來了。」藍月兒語氣哽咽,抽抽噎噎的說著。
鳳九幽把藍月兒的腦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安撫著她,一邊小聲地嘆了口氣,「現在才知道想我了,你一走就是兩個月,連信都沒有寫幾封。」
藍月兒趴在他的懷裡,拚命的搖頭,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不能說自己在江南玩得太開心,樂不思蜀。直到想回來卻沒法回來,才發覺自己還是想念京城,想念京城裡面的人吧。
藍月兒從鳳九幽的懷抱裡面掙脫出來,眼角餘光瞥到了鳳九幽正在批改的奏摺上面。現在的奏摺相比之前真的要精鍊簡單許多,藍月兒一掃就幾乎看完了全部的內容。
「怎麼這麼多地方都在下雨啊,還都是這種停都停不下來的大暴雨。」藍月兒隨便拉來了一個旁邊的空墊子在鳳九幽旁邊坐下,「江南也是這個樣子,害得我差點都回不來了。」
鳳九幽也是沒有想到藍月兒這才剛剛回來,又開始討論起奏摺上面的內容了。不過說到下雨,今年這雨水著實也太多了一些。
「江南那邊情況怎麼樣?」他看了一眼剛才寫下的內容,硃筆繼續在後面續上。
藍月兒剛剛把硯台抱過來放到了自己面前,準備研墨,聞言抬起了頭,「你不是安排了暗衛在那裡嗎,怎麼會不知道江南的情況?對了,剛才那個暗衛你把他怎麼樣了,沒怎麼懲罰他吧。我差點忘了跟你說了,是我要求他走慢一點,所以才晚回來了這幾天。」
鳳九幽寫字的手頓了頓,幾秒鐘之後才道:「日夜趕路確實有些累了,你讓他們走慢點也是正常。」
藍月兒一聽這些,就知道那個暗衛並沒有把這些話告訴給鳳九幽。她有些著急,「剛才忘了跟你說了,我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不能那麼著急趕路,所以才讓他們走慢一點的。我都已經告訴那個暗衛,讓他跟你說這是我的命令了,他怎麼連這個都不肯說?」
鳳九幽徹底愣住了,筆尖懸停在紙上,留下了一個又重又大的紅點。
但此刻的鳳九幽已經完全顧不得上這個了。他一把甩開筆,又驚又喜,「月兒,你有孩子了?」
藍月兒笑著點點頭,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是不太明顯的肚子。「我去江南的時候先去了一趟飛霞寺,那裡真正的絕塵大師發現我已經有了身孕,這才告知於我的。如果不是他告訴了我,可能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以為自己突然食量增大是更能吃了呢。」
鳳九幽把手附上了藍月兒的肚子,隔著幾層薄薄的衣服,藍月兒覺得自己的肚皮上溫熱一片。
她以為鳳九幽只是這麼摸一摸而已,但誰能想到下一秒,他直接把頭探了過來,耳朵貼在了藍月兒的肚皮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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