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一朝前功盡棄
坐了一小會兒之後,藍月兒終於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了身,「要不然我出去走一會兒。」她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往外邊走,卻被鳳九幽一把拉住了。
「等等,別這麼著急,這不就來了嗎?」鳳九幽抬了抬下巴,示意藍月兒看屋子外面。
藍月兒順著他的動作抬眼了外面看,只不過一眼而已,就徹底被驚的僵在了原地。
外面朝這裡走過來的那一隊人是幹什麼來的,他們手裡提著的東西又是什麼,為什麼那麼像食盒?
還沒有等藍月兒反應過來,那一隊身穿淺綠色裙子的姑娘已經來到了屋門前。藍月兒剛想讓他們等一下,姑娘們在門口行了個禮,竟然不管不顧的直接魚貫而入。
藍月兒只能往旁邊避讓開來,看著那十多個姑娘一個一個地走進屋子裡邊,全部圍在了桌子旁邊,放下了手中提著的盒子。
桌面上其他東西很快被撤了下去,綠裙子姑娘們打開食盒,將裡面裝著的各種吃食一一取出,整齊地在桌子上面擺了個滿滿當當。
藍月兒站在旁邊看著她們的動作,已經被驚得目瞪口呆了,原來剛才鳳九幽出去了一趟,就是干這件事情去了。
現在還沒有到吃午飯的時間,不過廚房裡面早就開始準備午餐所需要的食材了。這一大桌子的東西有主食有點心,還有湯水,全都是新鮮出爐的。濃郁的飯菜香氣撲鼻而來,藍月兒真的是一點都忍不住了。
擺好了這些飯菜,綠裙子的姑娘們笑盈盈的朝著藍月兒走了過來,在藍月兒詫異的目光之中牽住了她的手,藍月兒感覺自己手心之中被放上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低頭一看,是筷子。
「娘娘現在已經餓了吧,快去吃些東西,這些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為首的綠裙子姑娘似乎一點都沒有因為藍月兒的身份而緊張,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輕輕拉著藍月兒的手,帶著她來桌子前面坐下。
「娘娘請用餐。」姑娘飛快的從旁邊拿來了好幾個小碗和碟子,盛湯的盛湯,撿菜的撿菜,盛好之後全數放在了藍月兒面前。藍月兒完全是被動地看著她們做完了這一切。
都已經做到這份上了,要是眼睜睜地看著這麼多誘人的美食放在自己面前卻不品嘗一下,難道不是暴殄天物嗎?
藍月兒舔了舔嘴唇,心裡想著我就嘗一下,每種就嘗一口,絕對不會多吃。
鳳九幽坐在旁邊離她半步遠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著藍月兒。
半個時辰之後,藍月兒捂著肚子癱倒在了椅子上面,已經吃撐了。一大桌子的美食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是每樣只吃一些,整個吃一遍也不少了。更何況其中的許多藍月兒根本就忍不住只吃一點,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第三口,後面根本完全遏制不住自己。
藍月兒欲哭無淚的看了看桌子上面的殘湯剩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吃的圓滾滾的肚子,這才發現那些大膽而溫柔的綠裙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然離開了,後面全是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裡瘋狂吃東西。
鳳九幽走過來挪了一把凳子,在藍月兒身邊坐下,湊過來替她揉肚子,一邊揉還一邊笑著,「都說你不要忍著了,這下怎麼辦才好,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藍月兒聽了這話之後,只想打人。她憤憤不平地看著鳳九幽,「還不是因為你故意用這種方法誘導我多吃一點,要不然我怎麼可能吃這麼多?」
這下可好了,自己努力了好幾天的結果全部付之東流,甚至還不如前幾天不少吃東西呢。
藍月兒心裡在默默流淚,餓了兩天多,就這麼全部化為泡影了。
鳳九幽輕嘆,「本來就不應該這樣餓著自己。吃的多一點不是正常嗎,為什麼非要逼著自己吃那麼點東西呢,臉都瘦了。」
藍月兒摸摸自己的臉頰,並沒感覺有瘦多少。她捋了捋自己身上的衣服,隔著一層衣服捏起了肚子上的那一點點肉,「哪裡瘦了,你瞧瞧,這不還長了這麼多肉嗎?」
鳳九幽挪開了她放在肚子上的手,「這怎麼會是長胖,是我們的孩子長得太快了。難不成這些天你一直在擔心這個?」
藍月兒低著頭,不太相信鳳九幽說的話。「不對啊,我記得懷月幽的時候,這個時間還看不出來什麼變化啊。怎麼現在看起來都已經胖一圈了?」
看著藍月兒坐在那裡懵懵懂懂的樣子,鳳九幽耐心給她解釋了一番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樣的,月幽那個時候長得慢一些,但並不代表著這個孩子和月幽一樣。
到了現在,藍月兒才終於恍然大悟,「我就說我餓了好幾天了,肚子上的這些肉怎麼還沒有減下去,明明看起來也不算多,原來是這樣。」她為自己此前的無知行為感到很不好意思,「早知道前幾天就不故意少吃東西了,害得我忍了好長時間。」
鳳九幽嘆息著搖了搖頭,又笑了起來,將藍月兒摟在了懷中,繼續幫她揉著吃撐了的肚子。
下午,經歷了一場香甜的午睡之後,藍月兒剛剛醒來不久就收到了鳳九幽派人送過來的東西。
今天下午有點熱,藍月兒已經讓人把冰盆搬到了自己搖椅的側面,此刻正悠閑地坐在搖椅上面,有一搭沒一搭的晃著椅子看書。
小蘭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手裡就多了一些東西。「娘娘,這是陛下派人給您送過來的。」
藍月兒懶洋洋的抬起眼看了一眼,沒看清楚小蘭手中拿的是什麼,只看那形狀,應該是個信封。
「先放到旁邊吧,一會兒我看。」藍月兒沒有當回事,又重新坐了回去,繼續看書。
小蘭把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旁邊的矮柜上,又取了個空著的茶壺,換上了清涼的薄荷茶,這才悄然退出去。
藍月兒看書看著看著,眼角餘光無意掃到了柜子上面放著的東西,總感覺自己漏掉了什麼。
手中的書看不下去了,藍月兒起身把小蘭剛才帶過來的東西拿過來,只掃了一眼,看到這信封上面幾個熟悉的字跡之後就完全愣住了。
這字,分明就是江南城中城門口貼著的那張告示上面的,字跡簡直是一模一樣。
藍月兒反反覆復將封面上的幾個大字看了好幾遍,確定沒有認錯,每一個轉折勾畫都是一樣的,肯定出自同一人的手筆。她打開信封看了看裡面的內容,是去年的除夕宴,肅王義子李熠給鳳九幽寫的信。
確認了心中的猜想,藍月兒想發現了什麼大秘密一樣把這封信放到了旁邊,迫不及待的看下面的一些東西。
並不全是信,還有一些奏摺帖子之類,已經按照時間順序整理整齊了。
藍月兒一樣一樣往下看過去,全是熟悉的字跡,上面署名也確實是李熠,除夕宴,中秋宴,七夕宴等等全部都有。直到前年的除夕,上面沒有李熠的署名,而是換了「肅王義子」這幾個字。
李熠之前確實是沒有名字的。回憶了一下鳳九幽所說的肅王給他起了名字的時間,差不多能和這個時間對上。
藍月兒嘖了幾聲。就算這個李熠不是肅王的親生兒子,但怎麼也是養了這麼多年的吧。這是個大活人,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竟然在養了這麼多年之後才給他起了個名字。這肅王,是不是對這義子也太不上心了一些。
後面的那些東西就全都是沒有李熠名字的了,藍月兒已經確定了心中的猜想,不準備繼續往下看了。
她將旁邊看過的東西往自己這邊攏了攏,準備稍作整理,卻一不小心碰歪了手底下還沒有看過的這些,幾份摺子掉在了地上。
藍月兒收回了手,還是先收拾手底下的這些吧。她撿起地上掉落的摺子,準備看看到底是什麼時間的好放回原處,卻在看到上面的字跡之後愣住了。
藍月兒反反覆復的把摺子看了好幾遍,確定這後面的署名是肅王義子,不是別人。
可是這些字雖然與藍月兒記憶中的字有幾分相似,但只要看多一些,不同之處仍然可以發現。尤其是藍月兒這種印象深刻的人,第一眼看過去就能發現其中不同。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短短兩三年時間,他的字就能改變這麼大?
有了疑惑之後,藍月兒飛快地翻看了之前自己沒有看過的那些東西,發現了一個令人驚訝的事實,這肅王義子的字跡,一共改變了三次。
鳳九幽派人整理好的東西還算齊全,從肅王義子十三歲的時候呈上來的東西到現在都有,而且每年都有幾份,時間還算連貫。十三歲到十五歲,此人的字跡清秀,頗像一個小姑娘的。
十五歲到十六歲,字的輪廓變得分明了起來。十六到二十,初步成型,二十到如今,也就是二十三,就是藍月兒記憶中的字跡了。
一個孩童從開始寫字到寫出來的字帶有自己的風格,需要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字跡也是在不斷變化著的,從青澀到成熟。
但這樣的改變一定是逐步發生的,絕對不可能在某個時間節點上面發生如此巨大的突變。藍月兒仔細對比了一下手中發生改變前後的那些字,時間間隔最短有一月多,最多也不過三四個月而已。尤其是最後一次,二十多歲,寫字的風格已經差不多已經定型了,怎麼可能又一次發生大的改變。
會不會是肅王有好幾個義子,只不過他之前沒有明說過收了幾個孩子當做義子,大家就默認只有一個孩子了。藍月兒忍不住胡思亂想,想要給這件奇怪的事情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
但很快她又搖了搖頭,這樣的話每個孩子都應該寫這些祝貼啊,這也不可能。
「啊,怎麼會是這樣?」藍月兒現在心裏面煩躁不堪,忍不住使勁耍了耍腦袋,想把心裏面那些鬱悶全部甩走。
她把剩下的東西全部整理好,堆在了旁邊,挑出來那幾份有問題的,揣在懷裡之後,就朝著御書房直奔而去。
鳳九幽沒有想到這個時候藍月兒會來,驚訝的望著急匆匆趕過來,出了些汗的她,「月兒,怎麼這麼著急,發生什麼事了嗎?」
藍月兒把手中的東西往他的桌子上面一放,著急的講述起來自己的發現。
鳳九幽聽著聽著眉頭也皺了起來。他拿起桌上的東西翻了翻,「字跡確實對不上。」
「所以肅王只有一個義子對不對,再沒有其他人?」藍月兒問。
鳳九幽點點頭,頃刻之間就明白了藍月兒在說什麼。「義子確實只有一人。但到底這人從始至終是否為同一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這義子中途被人調包了?」藍月兒驚訝,「這怎麼可能,如果不是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老王爺肯定會發現的,他總不至於連人都認不出來吧。」
鳳九幽卻搖了搖頭。「說不定這人就是他換的。」
確定了這義子只有一個人,信卻是明顯由四個不同的人寫的,藍月兒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發懵。她使勁搖了搖頭,又努力眨巴了幾下眼睛,這才肯定自己是清醒的。
「你是說這人就是老王爺換的?他這麼多年只向世人透露出自己有一個義子,卻從不給這個孩子起名字,也不讓他拋頭露面,其實是因為這孩子不停的換人,所以一直沒有定下來。」
這話說出口,藍月兒自己都覺得有些魔幻。人又不是死物,豈能是說換就換的?
「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真的想找一個人當自己兒子的話根本不至於這麼麻煩。」藍月兒看了看散落在桌子上面的信函,「而且這樣做肯定會有疏漏之處,比如說現在,如果像之前那樣一年來不了多少信也就罷了,不注意發現不了。但放在一起這麼一看,很容易就能發現其中的不對勁,到時候豈不是一查就能查出來了。冒這麼大的風險做這樣一件事,究竟是有何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
鳳九幽搖搖頭,「月兒,你別忘了。如果不是你去了江南一趟,直到現在我們都不會將這些東西擺在一起來看。」
回想起之前肅王義子往宮裡面遞這些東西的頻率,藍月兒覺得鳳九幽這話說的沒錯。「但是……總還是有風險的吧。」
「或許他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鳳九幽整理好了桌面上散作一團的信件,重新收到了另一個地方。「月兒,這件事情我會派人去查,你先不要著急。」
藍月兒點點頭,笑了起來,「我就算著急也是無濟於事啊。連李熠這個名字都是我從你這裡聽來的,真想查點什麼東西,還不知道要從何處下手。不過無論肅王曾經把義子的這個身份給了多少人,現在李熠已經在外面拋頭露面了,是不是說明肅王真正看中的是他,所以才給了他名字,把這個身份給了他。」
「有可能。」鳳九幽道:「說不定肅王用的方法和訓練暗衛差不多,將許多人放在一起訓練,直到最後勝出的那個才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名字,剩下的只有數字編號。」
藍月兒想了想訓練暗衛的場景,又把這個場景嫁接到養所謂「義子」的身上,忍不住咋舌。「還以為他是為了保護義子才久久不讓他露面的,如果真實目的真的是這樣,那手段也太殘酷了些。」
暗衛競爭失敗了,還可以去底層暗樁的分點做生意,裝成普通人利用生意之便為暗樁提供情報。可這些孩子萬一競爭失敗了,又該何去何從?
又過了兩天,藍月兒想起來了杜姑娘的事情,於是讓小蘭出宮找了一趟花岫雲,向她打聽了一番有關杜姑娘父母的事情。
花岫雲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和兒子一起搬到京城裡面來住了,找起來很是方便。小蘭出去了半天,很快就回來了。
對於這樁案子,小蘭也是聽了不少有關的事情,對這個死得不明不白的杜姑娘很是關心,只是苦於哪怕是官府來查案,都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只能暫時把案子壓著。
見小蘭這麼快就回來了,藍月兒還有些驚訝,「問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小蘭點點頭,「鄭夫人在和娘娘回來的第二天就去看望了杜姑娘的父母,據鄭夫人所說,他們二位看過女兒留的信之後已經接受了杜姑娘自盡這件事,幾天之後就主動去官府消了案子,這案子到現在就算是結了。」
她停了停,帶著幾分試探,小心翼翼的說道:「娘娘,鄭夫人所說的那封信又是什麼?」她從來沒聽過從哪裡又翻出了一封信。
藍月兒簡單解釋了幾句,小蘭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這麼看來,杜姑娘應該是很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唉,可惜了一個好好的姑娘,幹嘛這麼想不開?」
藍月兒卻莫名想要嘆息。她的想法其實和杜姑娘的父母差不多,既然信上面的字跡不是造假,那就是杜姑娘早就已經有了死志,不過選擇了投湖這麼一個方法而已。但花岫雲……藍月兒心裡明白,她肯定不會像自己這麼想。
這件事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在兩人出去遊玩的時候,花岫雲暫時把這件事情壓到了心底。但藍月兒知道,只要沒能完全查清楚,這就是她心中過不去的一道坎。而花岫雲始終堅信,杜姑娘不可能輕生。
說到花岫雲,藍月兒又忙問,「那岫雲自己怎麼看呢,她有沒有告訴你她接下來要做什麼?」
小蘭想都沒想,「鄭夫人似乎接受不了這件事,非要自己去查,還說這其中一定有隱情。她說她前兩日去了那間當鋪,但當鋪因為掌柜生病關門了,她準備過兩日再去。」
「好,那你告訴她,下次去的時候叫上我,我和她一起去。」藍月兒立刻決定了下來,就憑著花岫雲的直覺,她也要跟著查一查。
「這……」小蘭面上卻有難色,頗有點不情不願的樣子。
「怎麼了,不願意再跑一趟嗎?」藍月兒看了她一眼。
「不是不是。」小蘭趕緊擺擺手,「娘娘誤會了。只是我覺得既然官府已經結案,杜姑娘的父母都已經認了,那這個案子應該結束了。娘娘現在本來就應該好好待在宮裡養身體,最好不要經常往外面跑……」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細如蚊吶,顯然也是底氣不足的。
藍月兒輕嘆一聲,「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宮裡一動不動吧,就當出去散散心了。行了,岫雲想要再查,那就陪她再查查吧,也能讓她安心一些。」
小蘭心想出去查案到處奔波,而且勞心勞神,怎麼可能和散心一個樣,但還是只能應了下來,又出宮跑了一趟,趕在天黑之前回來了。
小蘭帶回來了消息,花岫雲打聽到了這老闆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大約後天當鋪就能繼續開門,她準備上午的時候去。
知道了具體時間,藍月兒也沒閑著,利用等候的時間跟鳳九幽商量了一番關於李熠大張旗鼓的在城裡面修建庇護所的事情。
這一商量,藍月兒深刻的覺得李熠的目的並不簡單。
「你不是說,按理來說,修建庇護所這種大規模的工程只能朝廷來操辦,閑雜人等不能插手嗎?他只是平白占著一個肅王義子的稱號罷了,現在連一個像樣的官職都沒有,怎麼能辦這種事?」藍月兒有些著急,鳳九幽說過了,這些設施不是想建就建的,哪怕民間有人願意出錢,也得先過問過當地的官府,官府上報給朝廷,批准了才可以。但很顯然,李熠並沒有經過這樣的流程,就直接開始動工了。
「他應該是買通了裡面的人。你要知道,有些規定並不是被明文書寫出來的,只是歷朝歷代大家都這麼干而已。李熠就是鑽了這個的空子。」在聽藍月兒講了這件事情之後,很快的,暗衛也把消息送到了鳳九幽手裡。
他們查到的東西更多,已經知曉是知府身邊的哪一個人被收買了。
「他……難道就不害怕朝廷派人下來問責嗎?歸根結底他沒有經過正式的那一套流程,要是真的想查的話,很快就能把他扣押住。」藍月兒皺著眉頭,「而且聽說他為這件事情自己掏了不少銀子,那老王爺不可能不知道。我可不相信他不知道其中利害,怎麼到現在都沒有見他出來阻止李熠?」
「說不定,李熠做這件事情,就是在老王爺的授意下。」鳳九幽笑得意味深長。
藍月兒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獃滯了兩秒,猛然回頭,「你是不是已經查到了什麼,趕緊告訴我。」
鳳九幽笑笑,搖了搖頭,「這種私底下的事情暗衛怎麼可能查得到,只是我的一個猜想罷了。」
藍月兒肩膀塌了下去,明顯有些失望。
「那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派人阻止他?」鳳九幽一點想動手的意思都沒有,看起來好像默許了李熠在江南的這些小動作。
「為什麼要阻止他,他做的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嗎,而且還是自掏腰包。」鳳九幽反問。
「這和是不是好事沒什麼關係。」藍月兒已經開始有點煩躁了,「他這種做法不就是越俎代庖嗎,你不罰他,難不成還想獎勵他?」
在藍月兒的注視之下,鳳九幽點點頭。
「不會吧,難不成你真想因為這件事情獎勵他?」藍月兒被嚇到了,還以為什麼時候鳳九幽也學會開玩笑了。她抬起右手,在鳳九幽面前揮了揮,「不會是你還沒睡醒吧?」
鳳九幽笑著抓住了藍月兒不安分的手,放在了桌上。「當然不是。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無論初衷是什麼,他做的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況且他都已經表現的這麼張揚,到了現在,估計全城的百姓都已經知道,誇他是大善人。月兒,你說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出面阻攔,百姓對阻攔的人會是什麼態度?」
藍月兒想都不用想就脫口而出,「肯定是厭惡了。」她馬上想明白了。大家對於即將修建成的庇護所滿懷期待,畢竟據說有些房屋破舊,沒有修繕好的人都可以暫住在那裡。這個時候誰率先跳出來當惡人,誰就會遭到城中百姓的一致厭棄。
就算是想要懲罰李熠,也不能挑這個時間,用這個理由。相反的,朝廷不但不能懲罰他,反而還要對此事表揚與扶持,讓大家都看到朝廷的態度。
「原來如此。」藍月兒喃喃自語,「他之前一定就計劃好了要這麼干,使得朝廷無法出手。」
藍月兒心裏面對於這個李熠的戒備又加深了幾分,畢竟萬一根據那些字跡完全不同的信得出的結論是真的,這個人可是被肅王千挑萬選選出來的。
很快就到了約好的,和花岫雲一起去杜姑娘留東西的那家當鋪的時間。早上出門的時候,藍月兒特意留意了一下外面的天空。
天陰沉沉的,烏雲壓得很低,一看就是即將下雨的徵兆。小蘭帶好了東西,出門順著藍月兒的視線望天,「娘娘,真的要今天出去嗎,今天或許會有大雨。」
藍月兒回頭看了她一眼,「時間都已經約好了,現在改也來不及了。下雨就下雨吧,反正到時候問完了就趕緊回來,沒問題的。」
小蘭點點頭,帶上了一把沉重的油紙傘。
運氣還算好,直到遇到花岫雲,外面都沒有下雨。
花岫雲等了好幾天,可算等到了老闆病情痊癒開門的日子,已經等不及了。藍月兒被她拉著,很快就來到了這家當鋪。
當鋪距離杜姑娘家很近,拐幾個彎就到了。也正是因為如此,當鋪的位置距離街道有些遠,平日里根本沒有多少生意。
朝著當鋪的方向走過去的時候,藍月兒望了望四周。這一片在京城裡面應該屬於住宅區了,附近除了這一家,就只有一家藥鋪和點心鋪。
但藥鋪和點心鋪與它並不一樣。湯藥和點心是生活之中常備的東西,但當鋪不是一般都開在街上繁華之處,尤其是客棧附近居多嗎?來當鋪的人大多都是從外地匆匆趕來,想用身上攜帶的東西換點錢的,開在這種地方,那簡直是從一開始就沒想著好好做生意啊。
藍月兒拉了拉急匆匆往前走的花岫雲,「岫雲,這家當鋪是什麼時候開的?」
花岫雲停住了腳步,想了想,「我倒是沒怎麼留意。不過算下來的話,或許是八九年前?月兒,你問這個幹什麼,有什麼用嗎?」
「已經開了八九年了?」藍月兒還挺驚訝,「這當鋪已經開了這麼久了嗎?」按這個時間算算,大概是在鳳九幽即位之後沒多長時間,這個當鋪就已經開在這裡來了。
花岫雲道:「是啊,你沒說我還沒注意到,這當鋪已經開了這麼久。不過說來也奇怪,我來來往往這麼多次,幾乎沒看到過這當鋪裡面有什麼生意。就這樣還能開這麼久,看這老闆應該是個不缺錢的。」
兩人繼續往前走著,不過腳步慢了許多。這個天氣很少有人願意出門,街上的人都不多,更別說這裡了。藍月兒語氣之中帶著幾分調侃,「這老闆豈止不缺錢,簡直就是浪費錢。這當鋪裡面至少有兩個夥計,他不僅不賺錢,還得每月給這兩個夥計貼月錢。」
當初當鋪裡面的夥計給杜姑娘的父母送信的時候,說的是這個包袱當時是另外一個夥計收到的,因病沒有及時送來。不賺錢還養著兩個閑人,這老闆算得上是個善人了。
花岫雲沒有多想,只是愈發覺得這個當鋪有些古怪。她搖搖頭,「不說了,我們已經到了。」
當鋪的門這個時候還緊閉著,但這個時候,當鋪應該開門了。花岫雲敲了敲門,「有人在嗎?」
門內傳來說話的聲音,「今日不待客,客官還是請回吧。右轉之後接著直走出了這條巷子,再往前走走,街上有好些家當鋪。」
花岫雲道:「我們不是來典當東西的,是有別的事情來找這裡的老闆,還請開門放我們進去。」
門內的聲音猶豫了一會兒,「那好吧,你等等。」
門內的聲音踢里哐啷響了一陣,隨後腳步聲出現在了門口。隨著一聲門閘被拉開的聲音,一個穿著灰布麻衣,腰間扎著一條深藍色帶子的小伙探出了臉。
「您是……」對著花岫雲,小伙皺了皺眉頭,然後恍然大悟,「哦,我記起來了,您是鄭夫人對不對,是來問度姑娘的事情嗎?」
花岫雲明顯之前經常來這裡,雖然沒怎麼來過當鋪,但當鋪裡面的夥計明顯記住了她。她微微點頭,「是我。那日把包袱給杜家父母送過去的那個人是你嗎?」
夥計撓撓頭,「不是我,是六哥送過去的,我是收到包袱的那個。那幾日我生病了,所以沒有及時把包袱送到杜家父母手上。我這心裡一直很是過意不去,沒有臉見他們,就讓六哥給送過去了。」
看著兩人還站在門口,夥計趕緊往旁邊挪了挪,「二位先進來吧,外面看起來要下雨了。」
藍月兒跟著花岫雲進去,夥計看著藍月兒,又看了看身後跟著的小蘭,有些好奇,「鄭夫人,這位是……」
花岫雲不欲多說,「是我的一個朋友,陪著我過來的。你這地上怎麼這麼亂?」
因為外面下雨,屋子裡面有些昏暗。所以雖然是大白天,但夥計還是在裡面點上了燈。燈光可以照亮的地方,整個地面上都堆滿了東西。藍月兒打眼一掃,似乎都是當鋪裡面的。
再抬頭看一看貨柜上的東西,藍月兒後知後覺發現這些柜子架子全都空了。
夥計嘿嘿一笑,「我們老闆說在這地方生意不好,想換個地方,這不,我正收拾東西著呢。」他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油燈放著的地方,「鄭夫人來之前,我就坐那裡裝東西,過去開門還把一堆疊好的衣服碰亂了。」
藍月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摞散得七零八落的衣服,衣服還碰倒了旁邊的東西。原來剛才開門之前聽到的響聲就是因為這個。
花岫雲沒想到這當鋪開在這裡已經十年都沒有搬過地方,結果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就要搬走,忙問,「那你們老闆呢,你六哥呢,他們怎麼沒過來?」
夥計擺了擺手,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些悵然。「鄭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掌柜的一直不怎麼喜歡我。還是因為六哥的關係我才能留在這裡混口飯吃。這些收拾東西的雜活自然是我干,掌柜的和六哥肯定不會做這些事情的。」
花岫雲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在這裡好好乾。」
夥計笑得有些憨傻,「我們掌柜的說搬了地方之後生意能好上不少,說不定我的月錢也能漲一些。鄭夫人,到時候您一定要常來啊。」
花岫雲笑笑,「那是自然。不過現在,我還是想和你打聽一下有關杜姑娘的那件事。」
夥計好像意識到自己把話題帶偏了,趕忙點點頭,「好好,鄭夫人,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他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了兩個凳子,拍了拍上面的灰想要兩人坐下,但四周看了看,又找不到放凳子的地方。夥計有些著急,四下張望著尋找著空閑的地方。
哪怕屋子裡面的光線昏暗,藍月兒都能看出來他忙的有些出汗。
「不用找地方坐了,我們就是想過來問問,問完了就走。」藍月兒出聲阻止了他,只怕再不阻攔,他就得先在這裡打掃出一塊地方才行。
夥計直起身體,笑了笑,「真的不好意思了,這裡太亂了。」
花岫雲輕輕搖頭,「沒關係。你收到包裹具體是哪一天,現在還記得嗎?」
夥計微抬著頭回憶了一下,「具體的時間我也記不清了,不過大概是,出事之前四五天的樣子。」他在衣服上面擦了擦手,「杜姑娘出事的時候我回老家治病去了,回來才知道這件事。當時沒想著在老家待那麼久,所以忘了把包袱託付給六哥,沒想到竟然遲了。」
他神色黯然,顯然是因為這件事情自責。
「沒事的,晚一點送去也好。」花岫雲垂下了眼瞼。如果真的按照約定的時間將這包袱送到了杜家父母手裡,他們不知道該有多傷心。遲了那麼多天,最難過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反而更加容易接受些。
夥計點點頭,「鄭夫人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那杜姑娘把包袱放到你這裡的時候說了什麼,她當時是什麼樣子的,你能把經過詳細說一遍嗎?」
夥計道:「我盡量吧。」時間有點久了,他只能一邊回憶一邊說。
杜姑娘來的那天是個陰天,和今天的天氣有些像。陰沉沉的,但是沒有下雨。
當鋪裡面沒有什麼生意,他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清掃一下櫃檯上面的浮灰,隔幾天將架子上的東西點一點,剩下的大把時間就坐在櫃檯後面,從敞開的大門望著外面,無所事事。
白天基本上都是他在店裡,晚上六哥會來換班,偶爾白天也會來。這天六哥來店裡轉了一圈,前腳剛走,後腳杜姑娘就過來了。
沒想到能在店裡遇到杜姑娘,他還挺不可思議的。
杜家是這一片還算富裕的人家了,不可能缺錢用的,杜姑娘也從來沒在這典當到過什麼東西。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杜姑娘手裡還拿著個包袱。
「杜姑娘想要當什麼東西?」他趕緊坐直了身體,目光灼灼的看著杜姑娘。
杜姑娘臉色卻看起來不怎麼好。她慢慢的搖了搖頭,從肩膀上解下了包袱,輕輕放在了柜子上。
他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點,暗想不會是杜家出什麼事了吧。
杜姑娘緩緩開口,「有一件事我想拜託你。」
他趕緊道:「姑娘有什麼事就直說,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忙。」
杜姑娘勉強笑了笑,「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是這裡有個包袱,想讓你把它送給我父母。」
夥計詫異地看了看被放在柜子上面的包袱,「這……姑娘為何不親自送去?」
「我有別的事情要做。」杜姑娘當時的表情看起來很難過,「這包袱不是讓你今天送過去,六天之後再送。那個時候我可能不在這裡,只能麻煩你了。」她一邊說著一邊脫下了腕上戴著的鐲子,「這個就當是辛苦費,麻煩一定要把這包袱送到,這對我來說很重要。還有,不要讓別人看到裡面的東西好嗎?」
他從來沒見過杜姑娘這麼嚴肅的表情,愣愣的點點頭。杜姑娘飛快低下頭說一聲謝謝,又囑咐了一遍,隨即轉身就走了。
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杜姑娘已經出了門。
畢竟是在當鋪裡面當夥計,掌眼的功夫還是有幾分的。他下意識看了看手中的鐲子,清綠透亮,一看就是好東西。
「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他一邊說一邊拿著鐲子追了出去,卻發現杜姑娘已經不見了。
他只能將鐲子收好,想著下一次見到杜姑娘的時候再把鐲子還給她。至於杜姑娘說的離開,他下意識覺得杜姑娘可能要出遠門,來不及送包袱裡面的東西了。
夥計在身上摸了摸,找出了一個布包,打開之後是那枚綠鐲子,「這就是杜姑娘給我的鐲子,我本想再見到時還給她,現在也沒法還了。鄭夫人,剛好你在這裡,能不能幫我把這鐲子還給她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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