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往事
回想起來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鴻刀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鴻刀只不過是在聽陸嶺說了,這次他也會去參加老王爺的壽宴,有些擔心才會在皇宮門口等著,以便萬一發生了什麼能及時趕過去,卻沒有想到會在那裡遇到自己的女兒南歸。
要是南歸轉身要走的時候,他沒有抬頭看一眼,又或者沒有看清楚她后脖子上面的那一塊胎記,恐怕他們父女兩個相隔不遠,卻就要這樣永遠的擦肩而過了。
這件事情說起來和陸嶺還有著莫大的關係,鴻刀便講了講。陸嶺倒是一點都沒有預料到自己只不過喝醉了酒,竟然牽扯出了這麼一段往事來。
更重要的是,十九姑娘竟然就是鴻刀的親生女兒。他也算是見過幾次十九了,就從來沒有意識到她和鴻刀哪裡長得像了。
陸嶺以為自己只不過是在心裡這麼想著,頭上挨了鴻刀一巴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說了出來。
「小兔崽子,一不留神又在那裡說我的壞話。」鴻刀看了他一眼,明顯是對他說的話有所不滿。
陸嶺在心裏面默默念叨,果然喝酒誤事,怎麼心裏面連個話都藏不住。他打著哈哈,「十九姑娘姿容秀美,也不知道她娘又是怎樣的天香國色?」
此話一出,鴻刀卻頓時變得惆悵了起來。
他嘆息了一聲,「你這話說的倒沒有錯,燕燕她娘,確實如花似玉。」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搖著頭嘆息了幾聲。
陸嶺還在琢磨著要不要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一家三口失散,鴻刀就忍不住說了起來。
「你知道燕燕那孩子她娘是誰嗎,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賀全大將軍的長女,也是他唯一的孩子,賀英。燕燕的眼睛和她娘長得真像啊,又黑又亮的,定定地就那樣看過來,你就覺得心裡發怵,總感覺自己做了什麼壞事。」鴻刀目光放空,已然陷入了回憶之中,「那時候我不聽勸,非要去西邊的那些小國家,還和她吵了一架。她說不過我,就這麼一雙黑眼睛看著我,我看著看著心裏面就軟了,當時立刻就答應她不去了。唉,要是最後真的沒去那裡,說不定現在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陸嶺在聽賀英大小姐的故事的時候,其實已經猜到了鴻刀和她的關係沒有那麼簡單,最起碼已經超越了普通朋友之情。只不過當時鴻刀並沒有承認,陸嶺也只不過想想而已。賀全雖然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但他那一脈早就已經在他去世的時候斷了,他那個失蹤了的女兒賀英,留下來的文字記載更是寥寥,陸嶺就算是想要查,也很難查詢到。
誰知道今天,鴻刀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他和賀英的關係。
講完了一些往事,鴻刀看出來了陸嶺心中的好奇。有些事情在他心裏面憋了很久,之前沒有足夠信任的人可以聽他的講述,而現在,這些陳年往事終於有一個聽眾了。
鴻刀的故事從賀英大小姐出去幾年之後,寄回來的一封信開始。
在看完了那封信之後,被留在京城的鴻刀才終於知道賀英並不是失蹤,而是無奈之下出去尋找治病的方法了。也是機緣巧合,才讓她真的找到了一點可以緩解病症的辦法。
那個時候距離賀英發病也只不過幾年而已,她不知道忍受了多少病痛的折磨,但卻很是樂觀,還在信裡面調侃鴻刀,問他有沒有找到意中人,勸他不要像之前那樣一直板著一張冷臉,姑娘們不喜歡這樣的。
鴻刀看完了信之後就以賀英的名義給肅王,也就是當年的六皇子寄去了一包桔梗種子,然後便連夜收拾好了自己鐵匠鋪裡面的東西,沒等到天亮就離開,順著信封上面的地址去找賀英了。
這一路尋找的並不順利,賀英並沒有長時間待在一個地方。她身上的病情只不過緩解而已,卻沒有根治。她一邊治病,還在一邊的尋找,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之法。等到鴻刀順著地址找過去的時候,她已經離開那個地方多日了。
鴻刀沒有灰心,在那裡停留了不過一日的功夫,就開始繼續尋找了。沒有了作為指引的地址,他找得十分艱難,只能依靠不斷的向周圍人打聽來確定下一步要去的方向。不過無論有多難,他還是在繼續尋找著。
一邊找著賀英,鴻刀一邊也在留意著打聽和賀英類似的病症,尋找解決之法。
鴻刀這一尋找,就是整整六年。
這麼長的時間裡面,鴻刀幾乎把整個皓國都轉了一遍,甚至還去了不少周圍的其他小國家。當初皓國的疆域還沒有現在這麼大,也不曾與外面交流過什麼。他要去附近的國家,也只能偷偷摸摸地過去,再偷偷摸摸的回來。他從來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太長時間,也不曾迷戀當地的風景,確定了賀英不在那裡之後,他就會立刻離開。
直到有一天清晨,陸嶺從山間的一座已經廢棄了的小廟裡面醒來,收拾完之後開始下山,去往下一個地方。行至半路,他突然心有靈犀地停下了腳步,抬起眼睛望了一眼。
賀英穿著一身粗布麻裙,用一根棗樹枝半挽著頭髮,背上背著一個小背簍,裡面裝了一些不知道叫什麼的草藥,正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著。
迎著陽光,鴻刀的身影有點模糊不清,她眯了眯眼睛,試探地喊了一聲,「鴻刀,是你嗎?」
鴻刀當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尋找了多年的人就站在眼前的時候,他竟然緊張到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賀英等了一小會,見前面不遠處站著的人還是直愣愣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什麼都沒說,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人了,「不好意思,我沒看清楚,把你認成了我的……」
她的話只說到一半,鴻刀一把甩開了搭在肩膀上的包袱,三步並作兩步跑下來,緊緊的把賀英擁在了懷裡。
賀英瞪大了雙眼,遲疑了片刻,才猶豫著也把手搭了上去。從她離家開始算起,已經過了將近十年的時間。她從一個青春無憂無慮的少女,到了現在,也已經年近三十。
沒有什麼理由的,他們兩個在一個月後成親了。
賀英的病情雖然還是沒有完全治好,但她一點都不擔心,「大夫和我說過了,只要注意的好,一直吃藥,再活個一二十年沒什麼問題。」
對於賀英來說,從一開始知道自己只有幾年好活的崩潰,到現在延長了將近三十年的壽命,已經再滿意不過了。
鴻刀卻並不怎麼為此高興。他心裡想的,一直是徹底治好賀英的病,讓她恢復往日的活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生活著。
鴻刀的故事講到了這裡,突然停住了,半天沒有開口。
陸嶺剛聽到一半就這麼戛然而止,心裏面跟一隻小貓爪子不停的撓似的,又癢又難受,「接下來呢?」
鴻刀頓了頓,「我在找她的那些年裡面,曾經聽說西方有一個小國家,裡面有人得過類似的病,病症和賀英身上的極為相似。我想要帶她去那裡,但她不願意。」
鴻刀沒有說賀英不願意過去的理由,但陸嶺自己就能想明白。當時鴻刀和賀英兩個人已經過了一段十分美滿的日子。鴻刀在尋找賀英的時候也沒有忘記自己那一身鍛造的功夫,每當身上盤纏不夠用的時候就尋一個鐵匠鋪,狠命的打上幾天短工,掙足了錢再出發。現在兩個人在一個小鎮安定了下來,憑藉著他打鐵的手藝開了一個小鋪子,生意紅火,生活很是不錯。
賀英離家十年,又一路費心尋找著救命之法,已經十分疲憊了。她只想要安定的生活,其他的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了。
「我那個時候勉強答應了她不再去什麼西方的國家,但實際上還是有些不情願,私下裡面找了許多人打聽那邊的情況。直到突如其來的一件事,才徹底放下了這個想法。」鴻刀緩緩說道:「她懷孕了。」
「這個突然到來的孩子讓我喜憂參半,她卻很是高興,每天都要晒晒太陽,跟孩子說話。」鴻刀露出了懷念又悲傷的表情,「我那個時候想著,要不然就這樣安定下來吧,一二十年也足夠了。可誰曾想到,就是這個孩子打亂了一切。」
孩子剛剛懷上的時候,一切都正常,可到孩子長到三四個月之時,賀英的身體卻莫名其妙一天天變差。從最開始的精神不好到四肢乏力,她竟然出現了和當年剛開始發病的時候一樣的癥狀。
當年給了賀英續命辦法的大夫早已經不知道雲遊到哪裡去了,鴻刀想了很多辦法,可是一個都沒有用。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愛人日漸消瘦,自己卻束手無策。
「那個時候我太著急了,既擔心她又擔心孩子,才做了一個最蠢不過的決定。」鴻刀看著陸嶺,「我帶著她去了那個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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