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算計銀子
趙媽媽執了面綉著金桂折枝的團扇輕輕搖著,一撲一撲的就似那一粒粒的金色花朵成了雪花一樣飛揚。「姚家家大業大也架不住爺兒多啊!能給大夫人的陪嫁再多,她還得留了給兩個兒子呢!大姑奶奶帶來的嫁妝自然也不會多了。」
茶葉在開水裡舒展著身姿,金貴的錦繡香竹滋味最是溫和綿長,此刻吃在嘴裡卻回味出的卻是全然的澀。
慕文渝重重一擱茶盞:「原還以為能有個幾萬兩的嫁妝,卻不過一萬八千兩,還不夠填個縫兒。莊子鋪子的也不能拿了去賣,一旦變動姚氏和大哥必然會知道。可那些產業的收益還不夠拿來給哥兒打點的。」
趙媽媽瞧她心煩氣躁的,手中扇子便煽動的更用力些了:「好在姚三爺倒是肯給哥兒去吏部疏通,如今哥兒也有了正經職兒,可不比那些有爵人戶的公子,不過靠蔭封在衙門掛個虛職,白吃朝廷的俸祿罷了!」
說到自己的嫡長子,慕文渝的眉梢里便多了幾分得色:「那些紈絝子弟如何能同我的宣兒相提並論!」
趙媽媽忙笑著應了「是」,又道:「左右大夫人原也不想給四姑娘尋個好人家,少夫人去一說,自然能娶了四姑娘做咱們哥兒的繼室。」
慕文渝的笑色寥落了下來,疲憊道:「旁人只道有爵人家家底豐厚又領著朝廷的俸祿,綾羅綢緞,山珍海味的自是風光無限,誰曉得那些個銀子還不夠幾個月的花銷。」
「稍稍砍去些月例銀子便哭鬧不休,當是我吃下不成!爛攤子一丟婆婆更是可笑,竟還來問我銀子去哪裡了,去哪裡了她不知道么,還想著把虧空的罪過都扣到我身上來!」
趙媽媽瞧著她,自前年接掌了庶務之後眉心的紋路是越來越深了,嘆息道:「世子爺不是夫人親生的,夫人自然不會幫著咱們了。那些爺兒姑奶奶更不用說了,更是想著法兒的把銀子裝到自己口袋裡去了。少夫人但凡少給一些,還不去外頭說一嘴您刻薄的。」
慕文渝的丈夫雖是伯府世子,卻是因為伯夫人唯一的嫡子過世了,才有庶子上位的機會。
塗著口脂的唇憤憤一抿,面上攏了一層怒火燃燒,猛然一捶桌子,震得桌面上的茶盞磕了一聲刺耳:「人家魏國公家世戰功如此顯赫,也只有華陽長公主一個妻子,咱們原沒什麼家底兒,伯爺卻是納妾納的比皇親貴胄還多,叔叔姑子的數十人就盯著那麼些銀子使,使起來卻當自己是王室貴人的揮霍。」
趙媽媽精明的眸子一眯,陰翳道:「誰曾想夫人當初放手中饋那麼乾脆,竟會是因為伯府早已成了空殼子了!」
慕文渝的聲音因為怒意壓的很低很低,沉沉的切齒道:「她以為如今刻薄我就痛快了,他日伯爺一去,她這個沒有嫡子的老東西還不得靠著我們來奉養!有她好果子吃的!」
「少夫人也彆氣,總會有辦法的。」趙媽媽扶著她的心口為她順著氣兒,安撫道:「以為讓大奶奶不聲不響的難產而死,咱們再求娶了四姑娘做繼室奶奶,有了她手裡的二十多萬兩銀子,少夫人的日子也能好過些。填補了窟窿還能有富餘去給世子和大爺打點個門路。」
「可惜了,就差那麼一步,唉……」
繁漪站在窗口聽著,怎麼也沒料到事情竟會是這樣的!
姚氏讓楚氏難產而死,最後自己的女兒被人設計死於難產,這算不算是報應?
慕文渝捻了顆枇杷慢慢剝著,原是想平平心氣兒,卻不想把枇杷扣出了一個個窟窿來。
隨著時間過去嫩生的果肉漸漸變成鐵鏽色,落在眼底便是一片的頹敗,叫人生氣,狠狠將枇杷擲了出去,砸在淺棕色的地毯上,留了一點汁水深色。
「她疑心了慕漣漪的死因,那她就必須死!」
瞪著燭火跳動,慕文渝的眼中點燃了詭異火焰,尖銳道:「要不是為了順利讓她點頭做了宣兒的繼室,我堂堂伯府的世子夫人用得著去打聽她一個庶女喜好什麼,處處與她說笑臉的陪高興,簡直噁心,到最後卻也是白搭!」
「少夫人為了世子和大公子也是委屈了。」趙媽媽聲聲說著了解她的難處曉得她的苦處,好聲好氣的安慰道:「該清理的都清理了。左右都是袁婆子去做的,人死燈滅,便是有人懷疑也是抓不出什麼來的。」
慕文渝的嘆息中有晦澀的陰毒:「晉元伯府今時不同往日。姚家,到底還有個閣老在的,落在他們手裡還不是只有被打壓的份兒了。死了那些個賤皮賤肉,總好過咱們吃累。若是揭穿了,大哥和姚氏如何肯饒過我了。」
「爺得了世子之位,我必要然慕家和姚家全都成為我們的踏腳石!」
趙媽媽抬手輕輕勾下她被風扇的飛揚起來的一縷髮絲:「少夫人放心吧,世子和哥兒在朝中一定會順順噹噹的。在伯府自有您不可動搖的地位。」
慕文渝神色微微一松,旋即咬牙刻薄道:「待到伯爺一死,我一定將這些蛀蟲全都趕出去!」
趙媽媽內心暗嘆,到時候還要分了家產給那麼人,府里的窟窿只怕是更大了。
可這話如今卻是說不得。
笑了笑,撿了好話說給她聽。
又喊了女使打了熱水進來,擰了熱帕子給她細細擦乾淨了手上的枇杷的汁水。
小聲道:「好歹世子爺的親姐晴姑奶奶嫁了魏國公府的四爺。魏國公可是正一品的大都督,掌著西郊大營的十萬兵權,輔佐新帝登基又有大功,何等煊赫,與徐家沾了親,也是個依靠。」
「就她那低眉順眼的廢物模樣!」
慕文渝嗤笑的掀了掀嘴角,「如今魏國公府是華陽長公主當家,人家娘娘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姑爺也不過是個庶出的,在外頭做了個知府的位子多少也是旁人瞧著魏國公的份上提拔的。上回去魏國公府吃席,叫她帶我去拜見一下長公主還推三阻四的,能靠的上那廢物什麼!」
趙媽媽嘆道:「晴姑奶奶出嫁的時候不過是小庶女,在伯府里艱難討生活,氣度上總是不如的。」
慕文渝養的水蔥似的指刮在桌沿兒上,發出一聲聲沙沙聲響,叫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大哥已經是正三品的侍郎了,往後必然還有大前程,雲歌如今得中進士進了翰林院,也是有出息的,所以,大哥這裡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往後宣兒還得靠著大哥和侄兒來關照了。」
許是靈堂搭好了,正在焚化冥紙。
一股子金箔的味道順著窗欞的縫隙飄了進來,沉沉壓在心口。
將她微眯的意思眸光襯得陰冷無比:「這個罪,必須得是姚氏背下。」
趙媽媽道:「她是姚閣老的孫女,身份尊貴,慕家不會把她的罪名鬧出去,不過幾貼葯叫她病逝罷了,倒也不算受罪。要怪就怪她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
慕文渝不屑冷哼:「好人?哼,這世上有幾個是真正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