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寶栗見尚風清凶凶地看過來,頓時也警惕地看回去。

凶獸,她殺的!

她和尚風清不熟,才不會把肉分給他!給他還不如拿回去投喂她家大美人師姐呢!

「想吃你自己殺去。」寶栗覺得尚風清臉皮有點厚,光用眼神可能沒法勸退,開始對尚風清進行深刻的思想教育,「你來晚了一步,沒搶在我前頭,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我!」

尚風清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寶栗是覺得他要和她搶騰蛇。

尚風清氣結。

不說他早就辟穀,就算沒辟穀也不至於饞凶獸那點肉!

野丫頭就是野丫頭,就知道那口吃的!

「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吃的,小心吃出問題來。」尚風清冷哼道,「你可曾聽說過九頭蛇?它的血劇毒無比,飛濺之處常年五穀不生,那樣的凶獸你要是不知死活地吃下去,說不準得腸穿肚爛。」

寶栗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肚皮。

腸子,好好的!

肚子,好好的!

寶栗不高興地看著尚風清,一臉「你在嚇唬人」的篤定表情:「我吃過啊,一點事都沒有,你少騙人。」

尚風清聽寶栗這麼說,更覺她撒謊不眨眼,對她的印象又多了個「謊話連篇」。他說道:「你才少騙人。九頭蛇有那麼容易碰上?我記得它只在七年前出現過一次,而且很快就被雲懷大師度化了。你那時候應該才三歲吧?你三歲就能吃掉九頭蛇?」

寶栗聽得氣鼓鼓,不想和尚風清說話了。

尚風清只覺自己說中了事實,還在那對寶栗諄諄教誨:「以後別亂吃也別亂說。」

寶栗正要把尚風清甩開,卻見縣令領著人尋了過來。對方見了尚風清便恭恭敬敬地見禮,說道:「多虧了仙長出手,要不然我們可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寶栗看著這位縣令,竟在他身上發現到一絲因果機緣。

她也不在意眾人齊齊向尚風清道謝,一個閃身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徑直沿著直覺的指引前往縣衙方向。

大霧初散,百姓們都歡喜地走出屋外,齊齊仰頭看著久違的晴空,有些感性的人還忍不住喜極而泣。

寶栗幾個起落,已到了直覺指引之處。

她躍入后衙,巡看一圈,最後看向院中一株桃樹。

這株桃樹長得枝繁葉茂,瞧著生機勃勃。

相傳門神神荼、鬱壘住在桃都山上,桃都山頂有株巨大的桃樹,覆地千里,大不可言;桃樹之上立有天雞,日出天雞鳴,天下雞也隨之而鳴,而後天色大亮,鬼魅盡散。

有這樣的傳說在,後世都稱桃樹是仙木,可以驅惡鎮邪,百姓都愛在庭前屋后種上幾株。

「你是誰?」一聲稚氣的詢問打破了寶栗的思索。

寶栗轉過頭,看向屋內跑出來的孩子。

小孩不過三四歲,看見寶栗的模樣后呆了一呆,整個人看起來都乖巧了不少。他蹬蹬蹬地跑上前眼巴巴看著寶栗,嘴裡還軟乎乎地喊:「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寶栗笑眯眯地抬手捏了捏小娃娃的臉頰,覺得這小孩眼光和自己一樣好。

她見一年輕婦人面帶急切地尋了出來,把小孩拎起來塞到年輕婦人懷裡,說道:「把他抱進屋吧,有些東西不適合他看。」

年輕婦人看了眼庭中的桃樹,神色帶上了幾分畏懼與慌亂。她看著明顯並非俗世中人的寶栗,囁嚅著道:「我……我……」

寶栗一直不是好耐性的人,見她一臉為難地吞吞吐吐壓根沒追問什麼,只將她們母子二人往屋裡輕輕一推,又啪地一下隔空將門窗關上。

就在寶栗清完場準備幹活的時候,尚風清的身影落入院中。他皺著眉看向寶栗:「你跑別人後衙來做什麼?」

剛才他被縣令帶人圍住,很有些不耐煩,解釋了好一會才讓他們相信解決騰蛇的不是他。

寶栗沒回答尚風清的話,而是對著桃樹念了聲「起」。

只聽那桃樹應聲而起,重重地摔在了入口處,正好擋住了縣令等人的腳步。

縣令追著尚風清回來的,見此情景面色一變,隔著桃樹焦急地質問:「兩位仙長這是在做什麼?」

尚風清也察覺不對,抽出劍來斬向桃樹,卻見那桃樹幻化成個妖妖嬈嬈的女子,嬌怯地泣道:「仙長饒命!」

尚風清眉頭都沒動一下,一劍斬了下去,只見那桃樹妖慘叫一聲摔落在地,轉眼便被尚風清用捆妖索捆縛起來。

寶栗看到尚風清這一手,兩眼一亮。

她頓時不生尚風清的氣了,好奇地看著尚風清那把凶光四射的劍問道:「我還以為你這劍一出手肯定沒命,你是怎麼做到剛好打個半死的?」

尚風清見寶栗湊了過來,眉頭皺了皺,卻意外地發現自己並不反感這小丫頭的靠近。他解釋道:「這種小妖,看一眼便知道實力,下手自然可以把握輕重。你到外面歷練多了就會了,很多時候沒必要招招致死。」

寶栗連連點頭,又問道:「你這捆妖索還有嗎?可以給我看看嗎?」

尚風清頓了頓,取出另一根捆妖索給寶栗:「這東西御劍宗多得是,你想要便拿去吧。」

寶栗表示自己完全明白:「你們經常把妖魔鬼怪和自家子弟逮回去嚴刑拷打,肯定少不了要用上這東西!」

尚風清:「…………」

尚風清糾正道:「那只是略施刑罰,不叫嚴刑拷打。」

在尚風清看來,紫雲宗那一套才叫人嗤之以鼻。

比如三四年前紫雲宗逮到幾個內鬼,到現在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要不是不好插手他宗宗務,尚風清都想讓紫雲宗把人押送過來讓他們幫忙審問了!

寶栗覺得一般人可能不會想體驗御劍宗的「略施刑罰」。

這時縣令面色略帶慌張地走了過來:「兩位仙長,我著實不知道竟有這樣的妖孽躲在後衙,要是我早知……」

桃妖見縣令這般推脫,連忙搶著開口:「是他,是他先殺人的。我只是覺得白白拋去亂葬崗也是浪費,才幫他處理掉那些屍體的!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貪圖那麼一點養分!求求仙長放我一馬,我一個人都沒有殺過,全是他動的手!」

桃妖的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眾人聽了都覺得這小妖似乎也沒有到十惡不赦的地步。

尚風清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差遣幾個衙役去看看桃樹根部埋著的東西。

衙役走上前去,便覺一陣惡臭襲來,接著他們很快看到許多件血衣雜亂地堆在桃樹原本紮根的地方!

有幾個經驗老道的衙役並不畏懼這些東西,跳下坑洞把裡頭的血衣與白骨逐一拾取出來,才發現這小小的庭院竟埋著不下十人!

寶栗看著一堆堆森森白骨,眉頭皺了皺。

她走近其中一堆遺骸,蹲下摸了摸那件早已看不出本來模樣的血衣,依稀感受到了血衣主人被殺時的驚恐和不敢置信。

寶栗抬頭看向縣令:「你為什麼殺了她?」

縣令矢口否認:「我沒有殺人,不是我殺的,仙長你可別被這桃妖蠱惑了,妖魔鬼怪最會迷惑人心。」

寶栗眨巴一下眼,隔空往縣令額上勾了一道令人口吐真言的符文。

縣令身體抖了抖,似是極為抗拒說真話,嘴巴卻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我都娶了上峰的女兒了,她還巴巴地找上門說等了我許多年。不過是個農家孤女,我娶她有什麼好處?

「我讓她走她還不走,非說要我把她的傳家寶還給她。她祖上都是貧農出身,哪有什麼寶貝?不過是塊不值錢的破玉佩罷了,我早幾年就拿去送人了,上哪兒找回來還她?」

「可我不還,她就賴著不走!她該死,她該死!」

「剛殺了她的時候我還有點害怕,正愁著怎麼把她扔去亂葬崗,庭院里的桃樹突然開口說話了,它對我說『給我吧,給我吧』,我就神使鬼差地點頭答應了,於是它幫我把血跡都處理得乾乾淨淨。」

「後來我們又配合著殺了幾個人,它就和我講條件,說它以後想要化形成美貌女子,不能只吃男的,就讓我找幾個女的給它……」

眾人聽著縣令的自述,再看向那美貌桃妖時都有些不寒而慄。

誰能想到這麼好看的皮囊,居然是靠屍體滋養出來的?!

縣令殺人固然可恨,這桃妖也沒有它自己說的那麼無辜!

要不是有它慫恿和兜底,縣令怎麼可能越來越肆無忌憚?

寶栗不知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置,不由看向尚風清,意思是讓尚風清給她演示演示。

尚風清抿了抿唇,讓人把縣令壓了下去,派人去通知嵐江府那邊派人來接管小山縣。

此時縣令的妻子帶著兒子出來跪倒在寶栗兩人面前,哭著表示自己太過膽小怯懦,哪怕撞見過丈夫殺人也不敢聲張。

她願意接受一切懲處,只是孩子是無辜的,希望能讓她先把孩子送回娘家去。

俗世之中這種事太多了,尚風清不打算管。他淡淡說道:「你們的情況自有律法定奪,我們不會插手。」

尚風清拎起桃妖,招呼寶栗離開縣衙。

寶栗跟著尚風清回到早前那片水澤前,就聽尚風清告誡道:「日後你處置這些事,切莫和俗世中人牽扯太多。各地風俗、人情、律法各不相同,我們插手太深說不得會種下孽因。」

寶栗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

尚風清與寶栗說起最初的判斷:「小山縣作亂的妖獸名喚『騰蛇』,據傳有慧根的靈蛇修行千年能化騰蛇,騰蛇修行千年能化龍。」

寶栗也看過騰蛇的記載,剛才卻是沒將那條被她一斧頭解決的妖蛇和騰蛇聯繫起來。

經尚風清這麼一說,她頓時一臉恍然。

尚風清說道:「騰蛇既然有千年修為,本該潛心修行,卻不知這小山縣的騰蛇為何要作亂。可惜你下手太快——」

寶栗卻道:「我已經知道它為什麼作亂了。」

尚風清皺起眉,不贊同地說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要不懂裝懂,愛說謊的人沒有人會喜歡。」

寶栗發現尚風清這人還真是討厭。她不高興地說道:「我才沒有說話,我就是知道了。剛才我在縣令身上感知到因果,才找到縣衙那邊去的!」

尚風清見寶栗說得煞有介事,不由自主地擰起了眉頭。

他不太相信寶栗有這麼敏銳的感知能力,只覺她著實冥頑不靈,當即冷哼道:「那你說說它為什麼放著化龍機緣不要,非得大興雲霧禍亂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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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清:我要好好教育教育你,讓你以後配得上我

寶栗:?

寶栗:你長得不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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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桃都山相關:南朝梁任昉《述異記》:「東南有桃都山,上有大樹,名曰桃都枝,相去三千里,上有天雞。日初出,照此木,天雞則鳴,天下雞皆隨之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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