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君子可欺之以方
廟中王朴他們仍舊驚魂未定，猶疑道：「寧公子，那虎妖真死了？」
寧遠點頭道：「你們不是看到了么，我說的可假？剛剛若是真與他出去，怕是要跟你們那兩位兄弟一個下場了……」
此言一出，幾位漢子面色都有些微紅，嘆道：「剛剛是俺們幾個錯怪寧公子了，山裡人沒啥見識，望寧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
寧遠眉頭微皺，事發前後他明顯感覺到王朴他們對於自己的態度更為拘謹了，小心翼翼的應對，客氣的不像話。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實力高低又能如何？然卻也不強求，終究只是過客……
經歷了這一事，眾人哪兒還有睡意，便於廟中熬到了天亮，寧遠也沒閑著，持劍將那虎妖的皮給扒了，製成了虎皮毛毯，日後風餐露宿也有個禦寒的物件兒。
他倒是沒啥，可雲舒體弱嬌柔，寧遠可不想讓她跟著自己風吹日晒的，還從其屍內掏出一鴿蛋大小的妖丹收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王朴他們起身告別，寧遠則是笑道：「我這初來乍到，也不識路，能否隨眾位老哥一同下山？」
王朴他們自然沒拒絕的理由，下山途中，幾位漢子都很是沉默，卻是不知怎麼跟那兩位兄弟的家人交代。
行至官路，一行人於此分別，王朴他們也告知了寧遠如何去清河郡城，一直順著官道走就行了。
只見寧遠隨手一翻，便將一布包塞到了王朴懷中，打開一看，卻是十幾兩銀子，不多，可也不少！
「兄弟，使不得，這可萬萬使不得！」王朴推脫道。
寧遠笑道：「這有啥使不得的，回頭換成銅錢於村裡挨家分了吧，那兩位兄弟家多給分些，今年就別進山了，圖個安穩如何？」
王朴聽著卻紅了眼，打手握著銀袋子直哆嗦。
「謝過寧公子！」
寧遠扶住其要拜下的身子道：「行走江湖，交的便是朋友，日後若是路過貴地，賞口飯吃就行！」
說著也不管一幫漢子，背著雲舒便走了，望著寧遠輕快的步伐，王朴嘆道：「是個好人啊，這世道好人不多了，寧公子算一個！」
路上雲舒好奇道：「怎麼不多給他們些？咱們手裡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銀……」
寧遠道：「你個敗家丫頭，路上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咱們得省著點兒花，再說給的多了，便是禍事，財帛動人心，多少也是有講究的，讓村裡能熬過這個春天，手裡有點兒閑錢就夠了，可不能把好事辦成壞事兒！」
雲舒有些似懂非懂，她從不考慮這些東西，回頭做鬼臉道：「喂，那個什麼叫顧唱歌的，你跟著我們幹嘛？」
一路上，白袍儒生就默默地跟在兩人後面，也不言語，安靜的很，便是大晴天，也打著那柄白色的油紙傘……
寧遠也皺著眉回頭望去，心中警惕一直不曾放下，一路下山路途崎嶇幾人走的不慢，幾個山把式熟稔的很，寧遠也有修為在身。
可這看起來細皮嫩肉的白袍儒生仍舊能跟上，且他大半夜的去山裡破廟幹嘛？再加上慧眼無法看穿，傻子都明白這白袍儒生不簡單。
只聽顧長歌笑道：「順路，順路罷了……」
寧遠意有所指道：「是不是我們走到哪兒你都順路啊……」
「那不能夠，只不過昨日得見山中虎妖，多有驚懼，見少俠實力不俗，且心中向善，便想隨少俠一路，圖個安穩罷了，畢竟如今的冥滄洲不算太平……」顧長歌說著，臉上總是帶著一股雲淡風輕的笑意。
寧遠信了他的才有鬼，於是笑道：「這個理由聽起來不算是那麼有道理，換一個。」
顧長歌作冥想狀又道：「我見少俠頗有英雄氣概，便想一路跟著，以期再感受那深山伏虎的豪情……」
寧遠嘴角一抽沒好氣的道：「不中用，再換一個……」
顧長歌也不惱，笑言道：「我見雲舒小妹心生憐愛，便想多看幾眼，捨不得離開。」
寧遠一張臉都黑了下來，人家才八九歲，這理由你怎麼說得出口。雲舒更是道：「我呸，不要臉！再換一個，若是再不著調，我就叫寧哥兒把你趕走，不讓你跟著我們了！」
顧長歌苦笑道：「我見你做事條理有據，看似熱心，可實際上卻不曾逾越半步，一切都於條條框框之內，而這條條框框便是規矩，你自己給自己立下的規矩……」
寧遠目光一凝，顧長歌接著道：「從破廟相邀王朴他們共食，直到我進來，再到出言點破虎妖，與之一戰，最後更贈以金銀，滴水不漏，因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便是出了什麼意外，也在可控範圍之內，而對於我，你卻一直不做過多接觸，你不明我的來意，更不知我的深淺好壞，因為我一直不曾表現出什麼惡意，所以你不想挑破這層關係，因為你無法掌控局勢。」
「所以一直將局勢朝著有利於自己的方向引導，這個年紀有這等心性，你真的很厲害，凡事謀定而後動，力求一步不錯，於你自己畫出的規矩內行事！」
「你所行乃是君子之道，立下規矩束己，而不是束人，那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做君子可欺之以方，於你所立下的規矩之內，是不是我做什麼，你都無法且沒有理由反抗？」說著他將目光挑上了寧遠。
寧遠心中驚覺到了極點，僅一天的功夫，眼前之人便將自己看了個通透，分析的丁點不差，簡直毫無秘密可言，不禁沉聲道：「既然說到這兒了，那我便問問，你的來意為何。」
顧長歌笑道：「不必緊張，將那小瓶瓶收起來吧，臨淵中的東西對我沒什麼用，我若是真有惡意，你二人走不出那片古林！」
寧遠眉頭皺的更深了，淡淡道：「那也就是說你的確是為我二人來的了，不過你真的確定能讓我和小梳子走不出那片古林？」
說話間，寧遠已經摸上了手腕處的柳枝環，望向那柳枝的一瞬間，顧長歌臉上的笑容一僵，額頭上冷汗浮現，哆嗦了一下……
「別別別，開玩笑的，我這不是見氣氛太緊張了嘛，就想顯擺下，沒啥惡意，再說你看看我生的也不像是壞人的模樣，秀氣的很，就差把我是好人寫額頭上了，你見過如此俊朗的壞人么？」顧長生笑的像是朵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