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一夜花黃,碩果累累
湖心島上,寧遠又將土給翻了一遍,望著隨風搖曳的青竹,輕聲道:「青竹姐姐,寧遠這就要走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回來,這次與你來道個別……」
說著將一木頭雕成的小人兒放在了青竹之下,笑道:「我不在的時候,有這小人兒陪你,而且還有先生在,不會讓姐姐有事的……」
青竹搖曳著,似在道別,雖然她不會說話,可寧遠能感覺到,她就是這個意思。
回了山谷,寧遠便開始有條不紊的收拾行李了,他凡事謀定而後動,自然是要準備的充分些,好在一丈見方的小洞天還挺能裝的。
白玉瓜子裝了不少,後院中的紫血靈芝也摘了十多株備用,木架上自己喜歡的寶貝一股腦的塞了十多件,有那面青銅鏡,古燈,破爛木魚,沒準兒能用上也說不定……
就這麼收拾了一天,小洞天被他塞的滿滿當當,第二天一早,寧遠便奔著後山去了,他要跟先生道別。
山巔之上,趙擎蒼倚樹而立,他的身影已經虛淡到幾近於無的程度。
「要走了?」趙擎蒼笑問道。
寧遠道:「我若是再賴著不走,先生怕是撐不住了……」
此話一出,引得趙擎蒼一陣長笑,朝著寧遠招了招手道:「過來,給你看些東西,我知你聰慧,有些事你也該知道知道了……」
寧遠不禁有幾分疑惑,不知是何事,只見趙擎蒼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步踏出,一股極為強烈的眩暈感傳來。
他不禁駭然的發現腳下不知何時已化為一道長河,流光四溢,長河中光怪陸離的片段時不時的浮現,寧遠甚至見到了自己對戰徐正陽之時的場景。
「這……這是光陰長河么?」寧遠不可置通道,趙擎蒼的手段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嗯,帶你看看過去。」此時此刻,趙擎蒼正帶著他順著光陰長河逆流而上。
突兀的停在了一片時空,寧遠剎那間呆住了,滾燙的淚水不爭氣的流了出來,顫聲道:「她是我的娘親么,是了,一定是了!」
只因為他仍舊記得那溫暖的感覺。
……
只見臨淵之上,大雨滂沱,浸染了蒼翠古林。
遠空一道驚虹破空而來直墜而下,那是一風華絕代的女子,美的不可方物,此刻的她懷中抱著不足月余的嬰孩。
只見那嬰孩就這麼安安靜靜於女子懷中,不哭不鬧,大眼呈蒼色,眉心處殷紅的六道血印是如此的醒目,此刻已去一道,正是小寧遠!
女子深情的望著懷中的小寧遠,豆大的淚珠不住的滑落,顫聲道:「遠兒,是爹娘對不住你,是寧家對不住你,六根清凈的血脈詛咒我與你爹拼盡一切也只能破去一道心識……」
「好好活下去啊,這臨淵是你唯一的出路了!」
說著在小寧遠的額頭上深深一吻,緩緩的放在地上,他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伸出稚嫩的小手不安的摸索著……
女子緊咬著下唇,可眼中卻儘是決絕,女子本柔,為母則剛,雨水冰冷,小寧遠於襁褓中無助的揮舞著,嘴唇凍的發青。
她貝齒緊咬手持一柄生鏽鐵劍寒聲道:「綿綿梅雨,鄢能寒我兒!」
言罷橫天一斬,劍光驚寒三千里,開雲破日,將籠罩天穹的雨雲盡消。
一劍斬出,雨退天晴。
隨即將那銹跡斑斑的鐵劍插在襁褓一側,深深的望了一眼小寧遠,似是要將他的樣子永遠記在心裡。
「別怪娘親心狠,你父不能退,寧家不能退,任滄海桑田,我寧家都必須是大羅山海最硬,最難啃的一塊兒骨頭!」
言罷其身剎那遠去,此一去,便不再回了!
寧遠的淚水早已模糊了世界,他就那麼望著女子離去的背影,抹著眼淚抽泣道:「娘親,遠兒如今過的很好,不用擔心,我真的很好……」
當其回過神來之時,已回到了山巔之上,彷彿大夢一場。
趙擎蒼指了指寧遠腰間的長劍道:「這柄「驚寒」本是百里崢的,他與寧軒做賭誰先成帝,結果把這「驚寒」輸給了你祖,如今它是你的了,其上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故事,護好它,別弄丟了!」
寧遠摸著劍柄重重點頭,雙眼仍舊微紅。
趙擎蒼摸著寧遠的腦袋道:「有些事,先埋在心裡,現在的你還不能去碰,水到自然渠成,你既要遠行,我這作先生的便要送你踐行禮,接著!」
寧遠望著遞過來的金筆玉冊,冊上無字,筆上無墨,其上泛著一抹松香,疑惑道:「這是……要在上面寫什麼?」
趙擎蒼笑道:「寫什麼你自己決定,這是你的故事,所以你來執筆,去吧,記得,這裡永遠都是你江湖開始的地方!」
寧遠重重的點頭,告別了趙擎蒼,便是下了山,先生仍舊在朝著自己微笑,目送遠行。
深夜的院中寂靜無人,夜風清冷搖曳這櫻樹,明天就要遠行了,寧遠坐在石凳上,凝視著小院的一切,似要將這些都刻在心裡一般,最後目光落在了櫻樹之上。
「只可惜,吃不上今年的櫻桃了,春至夏未來……」
第二天,寧遠早早的起床,推開木屋的一瞬愣住了,院中櫻花已黃,落了滿地,通紅的櫻桃碩果累累,壓彎了枝頭。
「怎麼結果了?這剛入春……」雲舒小臉上儘是愕然,嘖嘖稱奇。
寧遠會心一笑,抱起雲舒於樹下摘櫻桃吃,口中念道:「嗯……真甜!」
哪怕他嘗不出味道,可卻甜在心裡,櫻樹這是在為自己送行,世間萬物皆有靈,寧遠很開心。
柳夢清也聞聲出了門,塞給了寧遠一大包衣服,還有幾雙靴子,都是她這幾天連夜趕出來的,溫婉笑道:「個子高了,之前的衣服都不合適了,穿這個吧,不用省著。」
「出門在外,若是受人欺負了,便來尋姐姐,我為你出氣就是。」
寧遠低著頭,聽著柳夢清的囑咐,豆大的淚珠滴落浸濕了懷中的布包,骨斷筋折不說哼一聲的寧遠這幾天卻哭了好幾回……
籮筐中的雲舒默不作聲,她能感覺到寧遠身子顫抖,有些東西在寧遠心中甚至比命還重。
柳夢清笑著為寧遠擦著臉上的淚水,將一小巧的銅鈴掛在了他的脖頸上,又將那隻一直戴在自己手腕上,由柳枝編織而成的手環褪下,戴在了寧遠的手上。
「哭什麼哭,又不是見不到了,去吧,願弟弟一路平安!」柳夢清細心的為寧遠整理衣襟,拍了拍他的胸膛溫婉笑著。
寧遠重重點頭道:「清姐保重!」
言罷毅然決然朝著谷外行去,此去揮袖北上,不見聖地不回頭,走出他個自在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