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蒼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從謝昭找上他們開始,一切都是宗越的計謀。
她看透他們對她的排斥,看透他們對她的驅逐之心,並利用他們慾望,順水推舟反設計陷害了他們。
只是蒼堯想不通,為什麼昭昭寧願自毀清譽也要幫宗越。
眼看謝亦解開宗越身上的禁制后,對他冷漠相待,蒼堯心中滿是苦澀。
宗越用一天時間,就將他和謝亦兩年構建來的信任摧毀過半。
天還沒亮,謝亦提議各自回帳篷休息,但已經沒人睡得著。
事已至此,任誰都看得出,謝亦對他們一行人,各有各的芥蒂;唯獨對宗越,推崇備至,感恩愧疚。
待謝亦謝昭瓊華仙子他們都離開后,蒼堯輕輕問:
「你滿意了?」
宗越似是不懂地看他一眼。
蒼堯道:「現在我們一行人中,謝亦除了你,不會信任何人。」
聽他這麼說,宗越反而笑了。「滿意,當然滿意,我還能有什麼不滿意?少宗主明察秋毫,大公無私,真可謂是我輩楷模。」
她眉梢眼角俱是笑意,哪有絕處逃生的后怕。蒼堯強忍怒氣,「我看不是他大公無私,而是你算無遺策。」
宗越笑,「蒼道友這麼說,真是折煞我了。宗越不過區區散修罷了。」
「區區散修?」蒼堯道,「區區散修能從七星陣下救下我們一行人?區區散修能把玄天宗少宗主和蓬萊仙宗聖女玩弄於鼓掌中?宗越,你到底是誰?」
「既然蒼道友誠心發問,那我也不瞞蒼道友。」宗越緩步走至蒼堯面前,「蒼道友,實不相瞞,我其實是九天玄女,此番是下凡歷劫。」
蒼堯真有一瞬信了宗越的話,等反應過來,惱羞成怒,「你耍我?」
「是啊。」宗越落落大方道,「蒼道友,我早說過,我是散修。我們散修,最揚名在外的不就是記仇嗎?是你們先計劃算計我的。」
蒼堯道:「我們只是想,並沒有付諸——」
「若是等你們付之行動,我還能活嗎?」宗越正了正他的衣領,「蒼道友,我是相信你對我沒有惡意的,只是不喜歡我待在少宗主身邊。但那位瓊華仙子對我動的心思,你真看不穿嗎?要怪就怪那位瓊華仙子連累了你。」
蒼堯閉上眼,「你這是在挑撥離間?」
宗越緩緩湊到他耳邊,「蒼道友要覺得是便是吧。正如蒼道友所說,謝少宗主現在最信任的人是我。我能摧毀你和少宗主之間的情誼,自然也能重建它。瓊華仙子能嗎?」
蒼堯睜開眼,見她滿臉笑意笑吟吟的,「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比不上蒼道友。」她仍笑著說,「嘴裡說著少宗主是最好的朋友,深陷七星陣中時,卻眼睜睜看著少宗主去死。蒼道友合該明白,就算沒有我,你和少宗主之間的嫌隙早晚也會爆發。」
宗越說完,徒留怔愣在原地的蒼堯,笑吟吟走出帳篷。
月光如洗。
宗越沐浴月光,心情舒暢。
果然比起謝亦這種正直良善的人,還是和蒼堯、瓊華仙子這種虛情假意之輩打交道有意思。
挑撥離間,笑裡藏刀,被人視之為虎狼蛇蠍,這才是她適配的生存之道。
宗越仰頭閉上眸,吐納月光開始冥想修鍊。
黑暗中,一雙眸子好奇地打量她,隨後悄無聲息地隱去身影。
*
「我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受這種委屈。」
瓊華仙子一腳將案幾踢翻。
先是被謝亦警告,現又被謝昭、宗越誣陷。偏偏她還沒證據證明自己。
「去把蒼堯請來。」瓊華仙子橫了站在暗處的綠漪一眼,吩咐道。
綠漪頷首,走出帳外,卻很快回來。
綠漪道:「聖女,蒼道友說他已休息下了。」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
「連他也來氣我!」瓊華恨恨道。
綠漪道:「聖女,謝少宗主現在堅信你和蒼道友聯合陷害宗道友。蒼道友不來,是好事。」
「我不甘心。」瓊華來回走了幾步,下決心道,「綠漪,等天亮了,你隨我去見少宗主,跟他證明是謝昭主動來求我解誓。那些話,我沒說過。」
綠漪搖搖頭,「聖女,我是你是侍女,謝少宗主是不會信我話的。」
瓊華跌坐在床:「難道就要我白白受這誣陷之苦?」
綠漪道:「聖女,謝昭小姐也深陷這場陷害案中。為了保她的名譽,謝少宗主是不會對外宣傳的。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蒼道友宗道友和謝少宗主謝小姐知。除了謝少宗主對你觀感下降,這件事不會對你名聲造成任何損害的。」
瓊華失神道:「可我需要他的觀感。我要嫁玄天宗少宗主。」
綠漪微微笑道:「那正好。讓人一見傾心難,觸底反彈卻容易得多。更何況,有人比聖女更在乎在謝少宗主對他的看法。」
「你是說……蒼堯?」瓊華問。
「沒錯。」綠漪道,「我想,為了挽回他在謝少宗主心中的形象,蒼道君一定會證明竭力你們今日清白。只要你跟著蒼道友,少宗主終有一日會明白是他誤會了聖女。」
瓊華緩緩起身,「你說的對。只要我跟在謝亦蒼堯身邊,總有一天謝亦會明白這事我沒做過,對我改觀。我自認為容顏相貌不輸宗越,只要有一日我能像宗越一樣對少宗主有救命之恩,少宗主定會像今日喜歡上宗越一樣喜歡上我。」
聽到她這麼說,綠漪沉默了。
瓊華遲疑道:「綠漪你怎麼不說話?」
綠漪躬身,行禮道:「綠漪只是在想,聖女說的是。」
「還好方才有你勸我。」瓊華道,「綠漪,我要賞你。」
綠漪接過她賞賜,恭敬道:「多謝聖女。」
*
次日。謝亦引著謝昭,對宗越愧疚道:「昭昭竟對宗道友做出如此忍心害理之事,都是謝某教導無法,謝某慚愧。」
宗越站在高階上,看著他,微微一笑:「令妹心思單純,天真無邪,想來是受小人挑撥才會做下如此錯事。少宗主不必愧疚,在下也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
瓊華:「……」
這宗越還真是好心機,知道謝亦在乎謝昭,就說不在乎謝昭犯下的事,反而將小人、教唆的帽子扣到他們頭上。
謝亦聽宗道友不但不怪罪,反而替謝昭脫罪,不由面露苦笑,道:「自從她靈脈受損修行堵塞后,行為越發乖張跋扈。我看她何止是受人挑撥,再這麼放任下去,怕是光憑她自己,就連人都殺。」
宗越微微含笑,想起謝昭挑撥林澤對她動手之事,心道謝亦對他妹妹倒是了解。
可就算這樣又如何?謝昭畢竟是他妹妹,他一定會庇護她。
謝亦拱手道:「宗道友放心,等這次回宗門后,我一定如實稟明父親長老,讓他們將舍妹在鹿鳴峰關上十年二十年,以示懲戒。同時通稟宗門和修真界,以儆效尤。瓊華仙子、蒼道友不是我玄天宗門人,我玄天宗無權處置。但作為他們的朋友,我願私下補償宗道友,與他們斷絕往來。」
他此話一出,身後謝昭蒼堯瓊華三人俱驚。
謝昭急道:「哥哥!」
蒼堯也不可置信:「謝亦!」
謝亦連生的機會都願意讓給他,卻連這件小事都不願意原諒他嗎?
謝亦垂下眸,不看他們,「我心意已決。」
他一生光明磊落,沒想到自己的妹妹和好友卻勾結做出如此齷齪之事。
而一切的起因,不過是捨不得鎮派之寶天靈石。
宗越遲疑:「那天靈石?」
這位少宗主不會借著懲戒謝昭的託詞不給她天靈石?
不怪她多心,只是這種套路她實在不能再熟。
這天底下,總有人事前求人辦事重金許諾,事後推託借口多如牛毛。
謝亦道:「宗道友放心,舍妹既然答應將天靈石當做報恩之物給宗道友,我就一定會將它交到宗道友手裡。我和舍妹,都是真心感謝宗道友的救命之恩。」
宗越為自己把他想成虛假小人愧疚一瞬,又見他情真意切,字字如杜鵑啼血,句句如子規啼鳴,不由動了心思。
她早已斷定玄天宗身為正派第一大派,必定會復言重諾,但也做好討價還價反覆爭論的準備,沒想到不過是擔憂一問,謝亦卻如此輕易地答應一定將天靈石許給她。
這人是真高風亮節還是偽裝本領高超連她都瞞了過去?
宗越步下台階,道:「那少宗主知道,我早在救你和令妹之前,就已做好挾恩圖報的準備。我救你和令妹,從來只是為了天靈石。」
謝亦道:「古人云,論跡不論心。我只知道,是宗道友救了我們,而天靈石,是舍妹答應給的。」
宗越聽他這麼說,霎時心情有異。她習慣和人虛與委蛇地周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明知這是一場不公平的交易后卻依舊痛快地答應。
宗越道:「既然少宗主這麼說,我也不介意吐露心意。我從頭到尾,想要的只有天靈石。令妹的清譽,貴派的名聲,少宗主的感激,對我而言都是身外之物。我不需要少宗主的額外補償,也不需要少宗主為我和好友斷了往來。」
她原本打算得到天靈石后就讓謝昭「意外」死去,以報覬丹之仇。但現在看在謝亦的面子上,她也不介意讓謝昭活著。
只要心魔誓不解,謝昭就永不可能背叛她。
這世上,至純至善之人太少,她不可能成為他們,卻也不介意讓他們純粹無憂地活下去。
玄天宗派來接謝亦謝昭的長老弟子們不到中午就到了,宗越一行人被迎上古樸壯闊的飛行法器上。
來的長老見他們每個人的寡言少語,只以為他們是累了,吩咐飛船上的弟子們不要打擾他們,就回靜室靜心打坐。
就這樣過了兩三日。
瓊華找上蒼堯的時候,他正站在船尾看風景。
瓊華笑道:「少宗主終究不如他說的那麼光明磊落。這一路,他對宗越避之不及。」
如果是她,也不會對一個從一開始就惦記自己家鎮派之寶的女人動心。
蒼堯一動不動,瓊華蹙眉道:「我不明白,宗越不打算計較,少宗主也對她明顯冷淡下來,為什麼你還是這麼一副表情?」
蒼堯回過身,臉上一片木然,「那不是冷淡,那是愧疚。」
「嗯?」瓊華不懂。
蒼堯苦笑:「從今以後,十年之內,他絕不可能忘了宗越。」
愧疚自己的妹妹和好友竟然對自己喜歡之人做出如此行徑之事,讓他再也不配在宗越面前說喜歡。
當一個男人開始憐惜一個女人,他就已經開始愛上;而當這份愛無法宣之於口時,他就會記住這個女人。
瓊華瞧著他,滿眼還是疑惑。
蒼堯笑笑道:「瓊華仙子,你被很多人喜歡過,但從未被愛過,是不是?」
瓊華沒想到自己來安慰他卻被他這麼說,又想著他剛說的話,惱羞成怒道:「什麼愛不愛,你以為少宗主是十幾歲的少年郎嗎?」
成年人的世界,除了利益還能有什麼。情誼喜歡這些,根本比不上切切實實的好處。
她是蓬萊仙宗的聖女,自她來玄天宗之日起,玄天宗宗主謝潁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撮合她和謝亦。
同一時間,宗越俯瞰著雲下逐漸臨近的玄天十二峰,暗下決心:「少宗主,等我拿到天靈石,就會徹底離開。不會給你們玄天宗惹任何禍端。」
看在謝亦真誠以待的份上,她不是不可以放過謝昭。
【作話】
「當一個男人開始憐惜一個女人,他就已經開始愛上;而當這份愛無法宣之於口時,他就會記住這個女人。」——根據毒雞湯瞎扯的,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