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米芾的震撼
蘇綰綰面帶微笑的來到三樓最大的包廂門口,遠遠就聽到屋中傳來幾道熟悉的說笑聲。
守在門口的都是幾位大學士的長隨,見到蘇綰綰,紛紛躬身行禮。
其中一位管事打扮的中年人轉身就要通報,卻是被蘇綰綰攔了下來。
蘇綰綰與對方斂衽一禮,難得客氣的問道:「景叔,他們是在議事嗎?」
名為景叔的中年笑著回了一禮,和聲說道:「倒沒有聊什麼正事,就是發現了幾位了不得的後進之士,幾位老爺紛紛來了興緻,此間正在品評呢。」
「哦?!」
蘇綰綰以為這些人湊在一起,肯定要對國家目前的困境各抒己見,不成想今日倒是應景,非但沒有『多管閑事』,反而想起了提拔後輩?
笑著搖了搖頭,蘇綰綰直接命人推開木門。
吱呀一聲。
包廂中的議論聲為之一頓,幾位身穿儒衫的公子哥憤怒的回頭看來。
見到門口一身粉色宮裝的蘇綰綰,嚇得他們趕緊低頭迴避。
那堂中為首的老者先是一怔,隨即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來:「哈哈,是綰綰來了啊。」
蘇綰綰見到這人,微微揚起的下巴立刻低了下來,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禮。
「綰綰見過米叔叔,見過諸位前輩。」
迎著身旁一眾公子哥羨慕的眼神,蘇綰綰舉步來到堂中,四下一看,剛好見到眼神閃躲的晁補之……
「嘻嘻,晁師兄,好久不見,你答應我的那五兩顧渚紫筍,什麼時候兌現呢?」
晁補之苦笑一聲,朝一旁的張耒和黃庭堅求救,可惜,二人默契的拿起一張宣紙擋住了自己的臉,還順勢把身子往旁邊挪了挪。
無奈之下,晁補之只能起身,拱手說道:「小師妹,茶葉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來,你先坐,咱們坐下說話,元章(米芾)兄正在品評詩作,坐下來一起聽聽。」
蘇綰綰一臉得意的朝他努了努嘴,而後走到晁補之的位置旁,款款坐下。
米芾見晁補之被這個小師妹折騰得『顏面無存』,當下便開口解圍道:「方才我們說到這首詞的詞牌,這摸魚兒的詞牌,嗯,無咎(晁補之),你寫過不少摸魚兒的詞,你來說兩句吧。」
晁補之如蒙大赦,接過話題,又覺得不夠,乾脆將自己的位置留給蘇綰綰,自己則是走到了對面的李格非身旁坐下。
那張書寫詞作的宣紙便在李格非手中,他這麼做倒也不顯得突兀。
坐下后,晁補之與李格非苦笑一聲,兩人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後,他接過李格非手中的宣紙,看了一眼詞牌,又看了看落款。
「咦,這小輩的書法倒是一絕,有點元章的味道。」
「呵呵,無咎,你這就有點誇張了,元章的書法自成一道誰人不知。」
「可是,真的很像啊。」晁補之朝一旁的李格非問道:「文叔,你也精於書法之道,難道你看了這麼久,當真沒有發現異常?」
李格非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然後他眼角瞥了一眼宣紙上的落款,又想起當初在陳工那裡第一次看到牌匾的感受,微微頷首道:「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點元章的影子。」
這下子晁補之直接硬氣起來了,他一開始還不敢確定呢,但李格非都附和他的觀點了,那就可以確定,自己並沒有看走眼。
堂首之上,米芾正與黃庭堅低頭說著話,聽到晁補之『不務正業』,好奇的側耳聽了兩句。
「哦,竟有此事,快快將原稿遞來。」米芾朝一旁的小丫鬟吩咐道。
晁補之聞言,不等小丫鬟行動,自己就站了起來,將宣紙送到了米芾跟前,還促狹問道:「行啊,元章,什麼時候教出了這麼了不得的徒弟,回頭若是讓我兒少輔知道,怕是又要去煩你了。」
米芾接過宣紙,沒好氣的應道:「胡說,我說過很多次了,不收徒,怎麼可能……呃,這?」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宣紙上的字跡駭住了,「這,這……」
看著手中的宣紙,米芾覺得就像是在看自己三四年前的字帖一般。
他的書法中常有側傾的體勢,欲左先右,欲揚先抑,都是為了增加跌宕跳躍的風姿、駿快飛揚的神氣,以幾十年集古字的渾厚功底作前提,故而出於天真自然,絕不矯揉造作。
而此時手中的這一紙《摸魚兒》,竟然與他兩年前書寫的《葛君德忱帖》有八九分的相似。
要知道,那可是他突破書法境界的集大成之作,真正見過的人不過七八人而已。
「難道……」
米芾第一時間想到了幾位老友的惡作劇,可是仔細再看宣紙上的字跡,他立刻搖頭否認了這個猜測。
不說其他人,便是蘇軾、黃庭堅、蔡襄等人也時常模仿他的字帖,可真的能夠體會其中意境的,不是他自負,是真的一個都沒有。
書法境界這種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就連他的愛子米友仁,都未曾習得他的書法精髓。
然而,現在卻是有人將他的書法,確確實實的學會了,而且還融會貫通之下,融合了不少自己的心得體會進去。
米芾隱隱約約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年齡,他的體貌特徵,他的脾性人格,乃至於,寫下這首詞時,他的所思所想……
「元章?元章?」
晁補之不知道他一瞬間腦補了這麼多,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奇道:「怎麼,不像嗎?」
米芾果斷搖了搖頭,而後用力的點了點頭:「像,太像了,不,簡直是……一模一樣。」
「啊?」這次輪到晁補之嚇一跳了。
米芾不等他說話,抬頭看向一旁的金風樓管事,問道:「這首詞是哪位小友所作,你即刻將人請上來,快!」
「這,這……」
「怎麼?」
管事無奈的解釋道:「回先生的話,這詞是洛水詩會送來的,人,應該在金明池。」
米芾一臉愕然:「在城外?」
這時,一道香風撲面而來,蘇綰綰早就關注著米芾的變化,特別是見到宣紙上的落款,她更是直接起身走了過來。
蘇綰綰先是朝米芾斂衽一禮,而後笑著說道:「米叔叔,綰綰認識他,要不要綰綰替你把人帶來?」
「當真?」米芾大喜。
蘇綰綰朝身後的隨從揮了揮手,便已經算是最好的回答。
米芾見狀,急忙說道:「記住,是請,若是對方不來,便留下一個地址,我擇日親自登門拜訪。」
蘇綰綰一聽,整個人愣了愣,不解道:「米叔叔,你找他不是興師問罪?」
米芾蹙眉道:「興什麼師?問什麼罪?」
蘇綰綰指了指宣紙:「他不是偷學了你的書法嗎?」
米芾聞言一怔,隨即莞爾笑道:「應該不是偷學,而是與我志同道合罷了,你還小,不懂!」
蘇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