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又見十三爺

靈哥指著距離我們不遠處的寒冰層。

這些冰層形成已經不知道幾千年、萬年，冰面乾淨光滑，如同一面鏡子一樣，站在上面能夠清晰照映出自己的影子。

大概在冰層裡面不遠處，我看不到一個正在採花的姑娘，她面帶微笑，身穿麻衣，蹲在一塊石頭旁邊，畫面極富有詩意。

不過這畫面就此，被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

在那個姑娘旁邊的地方，還有一隻趴在地上吐出舌頭的狗。

這原本是多麼和諧的一幕，但現在，它們卻永遠這麼靜止著，變成了這些寒冰層的一部分。

在遠處，有一座傾斜了九十度的宏偉建築，這建築由不下幾十根數人合抱的石柱支撐著，有點像義大利和中式建築相結合的風格。

這棟建築的規模，怕是和地下城玉州府君廟差不多大，雖然不如玉州府君廟那樣雄偉有氣魄，但外表雕刻著的種種圖騰花飾，卻異常精美，整座建築給人一種精美純凈，且聖潔的感覺。

不過這棟巨型建築有至少一半，都是破碎了的。

和我們面前這個冰封少女的美好相比，她背後的宏偉建築，以及其他幾座宮殿，包括宮殿附近的十多個人，他們的下場都是凄慘的。

地面破裂，建築破碎，人被壓在巨石下而死，許多人畜在被冰封住的那一瞬間，面色猙獰而且痛苦。

許多地面植被也落入這些寒冰層之中，被永久封印起來。

看來，在當年的仙地神山，除了八角石塔與神廟外，確實還有一座用來給神女居住的巨型宮殿群存在。

但顯然神女並不是真正的神女，因為她並不能預知未來，無法躲過天災人禍，無法知道一塊地面的承重是有限的這個道理。

用無數巨型石塊堆砌成一座優美的宮殿，工程浩大，的確舉世矚目，但腳下的地基承載不起這樣龐大的重量，地表塌陷之後，再完美的宮殿也都會傾覆。

看來，仙地神山真正覆滅的原因，不是因為黑洞里洞魔的入侵。

也不是因為神女的死。

只是因為這些宏偉巨大的建築，在最後一刻引起大地崩塌，墜入冰層，帶走了神女部落最後一批人的生命，才導致了這個種族的最終覆滅。

仙地神山，由此從鼎盛時期的萬人朝拜，變作一座死氣沉沉的死火山，最終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

面前是寒冰阻擋，我們已無法進入那座宏偉的建築里，去見識一下神女當年居住過的豪華宮殿。

再繼續向前行，又已經被冰層堵住去路，無路可走了。

雖然出了青銅門，可是到這裡，好像又進入了一個死局……

但雖說是另一個死局，現在已經沒有人慌張。

我們又想起了羊皮卷上的預言，到目前為止，我們所經歷的預言都完全應驗了，所以對於出去這件事，我們一定還是有機會的！

這裡出不去，那就後退，再找尋其他出路。

還真給我們找到了！

向後退了一段距離，在一處我們之前都沒有留意到的冰層附近，竟然意外發現大量血跡。

一開始我們都納悶兒，這些血是從哪裡來的？

很快我就想到巨樹的事，巨樹的軀幹都那麼大，樹根綿延向四面，在這冰層里發現它的部分根.莖，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

沒想到搜尋途中，還真發現一顆巨大的樹根，而這樹根現在也已經完全萎靡，化作一灘跟蛇皮差不多的東西。

原本好幾米粗的樹根滲入冰層內部，現在因為石鏡被毀，失去它的力量庇護后，巨樹顯然也無法再活下去，這裡的樹根跟著萎靡掉，雖然樹根變成了像蛇皮一樣的東西，體積形態都發生了變化，但當初樹根撐.開的冰洞空間卻還在。

大高個拽住這條樹根那皺巴巴的身體，往下一直拽，拽了半天也沒拽完，於是他選擇踩著這些樹根爬進這處冰洞。

我和靈哥緊跟在他後面，腳踩在這些萎靡的樹根上，腳反而不用跟光滑的冰面接觸，這大大提升了摩擦力，往上攀爬，也變得更加有勁兒了起來。

一段時間后，從上方突然灌進來一股冷風，凍得我們簡直在瑟瑟發抖，可大高個卻激動不已的朝下面喊：

「陳皮、妹子，從上面有風透下來，哈哈哈，這說明上頭是空的，咱們能出去！」

三人更加激動，帶著昂揚的鬥志爬了一個多小時，漸漸循著冰層，已經能夠看到些許陽光了。

不久后，大高個順著冰洞爬上去，接應我跟靈哥。

在爬出冰洞的那一瞬間，一股暖風從上吹拂而下，陽光拋灑在臉上，這一刻的我們，可別提有多舒服了！

「出來了，妹子，咱們出來了！」

「哈哈哈，陳皮，老子沒說錯吧？」

三人熱烈擁抱在一起，再也忍不住劫後餘生的喜悅，激動的同時，又淚流滿面。

好一會兒，我們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從這寒冰層往上攀爬幾十米山壁，便進入了一處河溝的底部，兩邊都是像刀削出來的筆直的懸崖，也都結著一層冰，我們無法攀爬，只能沿著河溝底繼續行進。

大概兩三里地后，這處河溝底的地勢開始上行，我們最終在穿行幾百米后，重新回到了綠洲的土地上。

遠遠的，能夠看到遠處八角石塔的蹤跡。

我們距離中心位置的八角石塔，大概有五六公里的距離，但顯然是來到了這片綠洲的另一個方向，這裡同樣有不少石屋存在，很多都已經倒塌，很顯然，這一片地帶，卻是我們之前都從沒有踏足過的。

大高個很快找到了一顆板栗樹，幾天功夫不見，原本綠色的板栗苞都墜落在地，顏色也由綠變黃了。

栗子已經成熟，我們剝了好大一堆，大高個找來枯樹枝點起一堆火，大家一邊烤火，一邊燒烤栗子吃。

聞到熟透了的板栗的香味，我口水都流了一地，三人美美的墊補了一口熱乎食物，趁著午間的太陽升空之際，向著正中心的神廟再度行進。

在底下已經走了那麼多路，誰還在乎這剩下的五六公里？

這下再沒有了玄通真人的阻擋，也沒有封三爺對我們圍追堵截，他們帶來的人，連同玄通真人一起葬身在黑洞里，就算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們解除化魔了！

等到下午時分，一行亢奮的三人，再度來到神廟附近。

還離著黑洞的位置很遠，但陣陣血腥之氣卻是撲面而來，那種味道簡直讓人想吐。

玄通真人他們進來時候的一些輜重物品，還留在原地，有用來煮飯用的煮鍋和無煙煤，也有牛肉罐頭和一些壓縮餅乾，甚至還有用來換洗的衣物。

但現在，沒人有空去管這些。

我跟靈哥就像餓狼一樣，包括大高個也是這樣，三人徑直來到了這巨大的神廟入口處，一起用力推開了石門。

正中間高大石凳，那是古神們曾經坐過的遺迹。

旁邊的角落裡，還放著比我們身子都要大的石斧、石槍，甚至還有石刀…

而這些，都是他們當年用來對付洞魔的武器。

無論這些古神們是如何誕生，但他們當年在做的事，顯然比神女部落靠譜的多。

我們懷著敬意穿過石凳，來到後面三眼巨人的石像前，在石像附近有幾根石柱，上面堆砌著幾顆比西瓜還大的麒麟珠。

跟李雄墓的神廟仿製品百分之九十都一致，在三眼巨人塑像面前不遠，擺放著一張黑白玉石混合而成的石床，這便是解除身上化魔狀態的地方了。

「陳皮哥，咱們一起躺上去。」

我和靈哥手拉手，準備躺上石床，大高個本來也想過來，但一看我倆都手拉手了，可能覺得自己上來當了電燈泡，這事兒就有些不好看。

我和靈哥顯然看出了他的窘迫，一面笑著，把他也拉過來。

我躺在中間，靈哥和大高個分別躺在我兩邊的位置。

三人手拉著手，開始體會躺在這張石床上面的感受。

一開始躺上去會很涼，但隨後就好了許多。

身體好像在發熱，變得滾燙，能感受到身體內好像煮沸的水一樣，咕咚咕咚的不斷發出聲音，但身處在這種發熱和滾燙之中，人又不會有太多的不適。

我們都沒有出汗，反而很快就能感覺到，從身上不斷有一種紅色的氣流，從身體的各個皮膚毛孔里飄出來。

我跟靈哥身上最多，很快，幾乎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里都在往外溢出紅氣。

大高個身上也有，但是很少，他應該是這次進入黑洞中受了些傷，才沾染了部分這種紅氣，遠沒有達到化魔的程度。

大概幾分鐘，大高個就完事兒了，他又躺了一會兒，身上已經不覺得燥熱，反而覺得有些發涼，打了好幾個噴嚏，於是只好爬起來找地方坐下。

對於大高個來說，躺了一回石床，好像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可對於我跟靈哥來說，感受卻很深。

身體一點一點變得舒服起來，伴隨紅氣大量被蒸發掉，我的鼻子也變得敏銳了許多，眼睛看到的顏色，慢慢的變淡了一點。

似乎靈哥也有這樣的感覺，原來真實的顏色是這樣的，我們之前看這個世界，總感覺眼前蒙了一層很淡的紅色濾鏡一樣，也總是覺得身體沉重，變得僵硬。

但是現在不同了，好像我的身體變得輕盈了不少，也靈活了不少。

一直在石床上躺了好一會兒，身上的紅氣已經停止蒸發了，再過了片刻，身上那種滾燙感覺已經消失，並且我倆又感受到了石床的冰涼。

站起來之後，大高個問我們感受的同時，他又覺得不太靠譜，叫我們再躺在石床上一次，保險起見最好再多試幾次，生怕身上還有化魔殘留。

不過當我們再躺在石床上時，已經沒有那種紅氣冒出來，身體也不再滾燙，只是感覺到石頭貼身時候的那種冰冷。

「哥，別疑神疑鬼的了，肯定已經好了，我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現在看到的世界更加真實，也覺得身體輕盈了許多。」

靈哥笑著，我也笑了，的確是這樣，那些紅氣從身體里離去之後，感覺整個人精神都好了許多。

我們向石床，以及三眼巨人的塑像磕了三個頭，把那幾顆麒麟珠帶走。

隨後來到那些石凳附近，鞠躬向曾經抵抗黑洞，對抗洞魔的古神們致以敬意，隨後將神廟的門關閉。

「還休息嗎？」

好幾天沒有睡過囫圇覺了，確實有一點犯困。

可是現在，我們都不敢睡，只有徹底離開這裡之後，才能放心睡覺。

雖然理論上，現在玄通真人和巨樹都已經死去，但從骨子裡，還是有種不安全感始終圍繞著我們三人。

想著想著，就又決定再去黑洞看一眼。

可還沒等我們走到黑洞附近，那種大範圍的腐臭混合著血腥味，已經難聞的讓人作嘔。

這樣的血腥味吸引了許多生物，比如說螞蟻、蟲子、鳥兒，以及一些小動物在內，都向那裡靠近，黑洞附近已經變成一個像動物園般的存在。

最終我們沒有接近那裡，而是選擇離開。

從黑洞中傳來的腐臭來看，巨樹肯定是沒了，玄通真人跟他的長生夢，也一起完蛋了！

我們把背包里的其他東西全都扔掉了，只是把幾顆麒麟珠跟牛肉罐頭帶走，臨走前，從玄通真人他們留下的輜重背包里，一人找了身乾淨衣服換上。

回到崖壁的石孔上，那崖壁上被紫色藤蔓粘住的幾個人中間，不想居然還有幾個活著的。

一問之下才知道，今天距離玄通真人進入綠洲，已經過去了六天五夜，這也是我們進入綠洲后所經歷的總時長。

面對崖壁上那幾個剩下的人，我們毫無辦法。

他們一開始向我們諂媚，兄弟、姐姐妹妹的，什麼都叫，到後來變成求饒，叫爺爺、奶奶，甚至哭著叫祖宗，求我們救他們下來。

再然後，就變成了惡毒的咒罵。

可是，面對這些紫色藤蔓，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們爬不上去，也解救不了他們，就連玄通真人當初帶著那麼多人，都無法救他們下來，就憑我們三個殘血人士，這可能嗎？

在一片咒罵聲中，我們攀爬上石孔，雖說是幾天都沒睡了，可爬上這些石孔后，我們幾個注意力反而無比集中，可能就是因為即將逃脫生天了吧。

興奮的根本就沒有絲毫困意。

直到走完石孔路，攀爬完崖壁，走回到望仙墳附近，才再也控制不住困意，知道瞌睡了。

找了個背風的地方，還是把雪堆砌成一塊塊雪磚，在地上砌了一個躲避風雪的建築物，躲藏進去，進入睡袋。

有了上回被風雪堵住風口，差點窒息死掉的教訓，這次寧願多挨點凍，我們把風口留的大了點，用來防止上回的事情再度發生。

實際上這會兒困的，風大風小都沒什麼感覺了，還不等太陽落下去，我一躺下去就睡著了。

等到第二天再醒來時，風口都快要被完全封住了，掀開雪磚走出來一看，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吃完牛肉罐頭，沿著來時候的路返回。

在碰到大禿鷲的地方，我們放倒了那麼多禿鷲屍體。

但等到回來的時候，禿鷲屍體全都不見了，地上只留下一片血紅色的冰，證明了我們曾經在這裡戰鬥過。

大高個被禿鷲抓走的那座山，那個洞，遠眺的時候可以看得見。

那個禿鷲洞的深處，也有一座巨大的青銅門存在，但在解除掉化魔詛咒后，這一切，都與我們再無任何關聯了。

趕著夜路，我們在當天午夜時分，回到了停著車子的地方。

車已經完全被積雪覆蓋住，發動機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這就導致無論我們怎樣打火，都打不燃。

我跟大高個跑了很遠，才找了一些柴火過來，堆在發動機底下點燃，把冰層融化掉。

打燃了車，就著車上的礦泉水、熟食肘子什麼的一頓可勁兒造，開著空調又在徹底待了一夜，第二天加上油，緩緩駛離這座蘊含著傳說，又讓人印象深刻，差點喪命的地方。

因為車凍了幾天，老.毛病又複發的緣故，出去的路，我們一直開了三天，才勉強到達昆崙山口。

車停在附近，我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神秘而又充滿危險的昆崙山。

就在轉頭準備離開的時候，隱約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對面百米外一處山頭上，正在朝我們揮手。

大高個一樂：「嘿，那不是黑十三爺嗎？」

「十三爺，您好嗎？」

靈哥站在這邊，與那邊的黑十三爺打著招呼，我們一人沖那邊發出了幾聲叫喊，向黑十三爺問好。

對面也傳來黑十三爺的聲音，隨後他再揮了一下手，忽然間起風了，伴隨一陣風雪吹來，凍得人睜不開眼。

等我們再睜開眼睛回望時，天空中下起了中雪，站在那處光禿禿的山頭上的黑十三爺，早已經不知去向……

在回去的這一路上，大高個都在討論黑十三爺。

「你們說那麼光禿禿的山上，人站在那上面，咋就能說消失就消失？」

靈哥也接話道：「昆崙山深處啥也沒有，人咋可能活著在裡面生存呢？黑十三爺肯定不是凡人！」

大高個點點頭，也頗為認同這句話，他轉而問我們：

「陳皮，妹子，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黑十三爺姓黑，而且一身黑，咱們在玉州府地下城的時候，碰巧有一股黑風救了咱們，後來又看到一隻大黑蠍子，你們覺得黑十三爺會不會就是那隻大黑蠍子變得，專門去玉州府救了咱們一命？」

世事種種，變幻無常，是真是假，這誰又能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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