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爺想得太少
「他若心中有盛家,便會千方百計的早一天贖回去;若他一年不來,那這人也不必再找。三萬兩銀子就算是我對盛家祖先……有個交待。」
顧青莞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眸子暗淡。並非所有的人都如她一樣,把家族的仇恨擺在第一位。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很危險,盛方值不值得信任,能不能用,只看他會不會來贖這塊彰顯盛家男兒身份的玉佩。
福伯眼中閃過敬佩之意。他的小姐,越來越聰明了,每一步,都在小姐的算計中。
「小姐,我去送送他。」
「去吧,什麼都不必多問。」
顧青莞走出後院,陳平迎上來。
「小姐,發現有壽王的侍衛隱在暗處窺視。」
顧青莞沉吟一會,淡淡道:「這個趙璟琰,不把注意力放在查刺殺他的人,竟然盯上了我。這兩日,不必再用馬車,我裝扮成病人走回去。」
「是,小姐。」
「從明日起,需得少診幾位病人,我要早點回府。」
「小姐說得對。請小姐放心,我會在暗處護著小姐的。」
顧青莞對陳平的貼心,心中頗感寬慰。
金府到程家,走路需小半個時辰。
顧青莞回到府里,天已大亮。她走進院子,春泥飛快的迎上來,顯然已經等得很焦急了。
月娘遞了個眼色給春泥,主僕三人迅速走進了屋裡。
……
「阿離!」
趙璟琰半仰在馬車裡,露出半片精壯的胸脯。
阿離掀帘子進來,看到這一幕,眼睛斜了過去。
「天亮後去跟郡主說,本王是個要面子的人,既然請了各個世家貴女進府中賞荷花,一應吃食用俱皆需頂頂好的。本王的面子,便是皇室的面子,誰若敢讓皇室丟面子,那也別怪本王不給他面子。」
阿離並沒有被這左一個面子,右一個面子饒暈了頭,而是迅速的應了一聲「是」,便要退出去。
「等等!」
趙璟琰出聲喚住,蹙眉道:「你覺得爺的鳳姿龍彩,怎麼樣?」
「無人能敵。」阿離看了那胸脯一眼,言簡意駭。
「可為何那個女人竟連看都不看爺一眼。」
「若眼睛只往爺身上瞄,又怎麼可能成為神醫呢,爺想太多了。」
趙璟琰抬起扇子就是一記,出手之快,阿離躲無可躲,硬生生的挨了一記。
「你懂個屁啊。爺不是想太多,是想太少了!」
趙璟琰目中精光閃現,但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堂堂壽王身邊第一護衛,大內高手,連續幾天,竟然連那個女人的影子都沒有摸著,簡直丟盡了爺的臉。」
阿離只覺得滿腹羞愧,臉色變了幾變,倉皇跳下了車。
「哼,竟然敢說爺想太多……」
趙璟琰高傲的抬起了頭,爺有的是辦法治你。
……
梨花院里,譚嬤嬤打了帘子進來,附在郡主耳邊低語幾句。
郡主頹然靠在椅背上,略思片刻,便有了眉目:「你去把八弟這話,實實在在的說與老爺和二爺聽。雖然這是內宅之事,卻關乎到皇室和顧府的臉面,就說我一個婦道人家,拿不定主意。」
譚嬤嬤會意,笑道:「郡主正該推了去。」
「自然是要推去的。若不然,豈不是又得掏我的私房銀子。」
「郡主,老爺未必捨得。」
華陽郡主冷笑:「這皇室二字一出,他就算再捨不得,也得咬牙撐著。」
譚嬤嬤朝屋裡的丫鬟擺了擺手,等人離開后,湊上前道:「奴婢聽說,前日老爺暈倒在六小姐院里,是為了錢氏嫁妝銀子的事。」
郡主猛的起身,眉頭高高挑起:「還在找那短命鬼的嫁妝銀子?」
譚嬤嬤點點頭:「聽說是老爺的吩咐。」
郡主心裡轉了幾個彎道:「老不死的又在打這個主意,看來這顧府……內囊也快盡了。」
譚嬤嬤伸出個五個手指頭,在郡主面前比劃了下。
「旁的不說,老爺房裡三位年輕的姨奶奶,吃穿用度一個月就足足這個數目,太太房裡更多。這些年老爺為了京里大爺的陞官,可沒少花銀子。大房哥兒,姐兒嫁娶,全是公中掏的銀子。」
郡主臉色一惱,正要發作,被譚嬤嬤按住了肩頭。
「老奴還聽說,大房的大小姐出嫁,嫁妝中有一部份是錢氏的嫁妝。」
「當真。」
「千真萬確。連大少爺娶妻拿到女方家的彩禮,也有一部份來自錢氏。奴婢估摸著剩下的那點子東西,太太十有八九是給大房的二小姐留著的。」
「豈有此理。敢情我二房的東西,到頭來全便宜了大房。這顧家的算盤打得也賊精了點。」華陽氣得胸膛一鼓一鼓。
譚嬤嬤搖搖頭一嘆:「郡主,容奴婢說句不中聽的話。玲小姐到底不是姓顧,需得早做準備。錢氏便是前車之鑒。」
四兩撥千金的話,令華陽心頭一凜,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世人都說江南人會算計,這顧家的算計尤在別人之上,什麼狗屁書香門第。從明兒起,誰都休想從我手裡挖出一個子兒。」
譚嬤嬤見郡主領悟,心中稍稍安慰。
……
「回老爺,王爺的原話就是如此,還請老爺拿個示下。」譚嬤嬤低眉順目。
顧老爺捻須不語,看了看身邊的魏氏,兩人交換過眼神,魏氏開口道:「自然是按王爺的意思做。你且回去吧。」
譚嬤嬤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眼魏氏,心中幽幽一嘆。
這魏氏長得慈眉善目,一臉富態,逢人笑眯眯的,看著與那佛堂里的觀世音菩薩差不離,誰又知道,這內宅中數她的手段最高明。
老爺前後共納六房姨娘,竟然沒有一個庶子庶女存活下來,可見其狠辣之處。郡主在其手上,從來沒有討過任何便宜。
「是!」譚嬤嬤恭敬的退了出去。
……
譚嬤嬤走後,魏氏起身,親自沏了茶奉到老爺跟前。
顧老爺捏著茶盅思忖道:「錢氏的三個莊子……」
魏氏揣摩這話里的深意,輕道:「妾身手上,除了錢氏的嫁妝外,確實還留著她在南邊的三個莊子。這些年收成也不好。反正六丫頭也是個不中用的,不如賣了了事。」
顧老爺見她領悟,心下湧上幾分寬慰,假惺惺道:「哎,若不是五年前受錢氏的牽連,府里為了保命,送出去大把大把的銀子,顧家何至於此。罷了,你找個可靠的人,把莊子賣了吧。只是……」
顧老爺沉吟著不把話往下說。
魏氏思忖他的心思,笑道:「老爺是在氣惱郡主?」
男人心思被魏氏一語說穿,再也不瞞著:「請壽王回府也是她的意思,偏偏一根毛也不拔,顧府出了錢,人情卻落在了她手上。算計的可真精啊。」
魏氏嘴角歪了歪,一臉溫和道:「老爺何必跟個婦道人家一般見識。她的銀子早晚是顧家的,回頭她那房裡三個姑娘出門子,除了公中的,她難道一個子都不貼?老爺,徐徐圖之,方是正道。」
顧老爺一把拉過魏氏的手,放在手中搓揉,感嘆道:「還是你最知我心啊!」」
……
顧老爺這頭才拍板要賣莊子,那頭顧青莞便得了消息。
月娘氣得淚珠滾滾。
「奴婢就說二奶奶還有三個陪嫁莊子不見了,原來都收在太太那裡。」
春泥啐道:「小姐,他們把二奶奶的嫁妝和陪嫁莊子都霸佔了,這個仇咱們一定要報。」
「自然是要報的。」
青莞捧著茶,慢慢飲了一口。
自打她與壽王頭一回會面,他在她手上咬了一口后,她就開始盤算這件事。
以壽王的謹慎,一定會對她女子的身份,及將顧府連根拔起的要求產生好奇。所以她掐斷了一切線索,靜待魚兒上勾。
誰知壽王遇刺,又一次的求到了她面前。她順勢又提出顧府的事,並以其高超的醫術,再一次的勾起了壽王的好奇之心。
一個神醫,為何對顧府如此深仇大恨。果不其然,壽王捕捉不到她的任何訊息,便另起一計,以側妃之位相誘,讓蘇州府名門望族的女子齊聚顧府賞花,想藉機探得她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於是,她借力打力,以僕人一事,暗下提示壽王。
壽王果然聰慧,心道這大夫所求,不為殺人放火,只為顧府失去名利,他何不藉機大肆鋪張,讓顧府先吐出一口血再說。
她料定壽王必不會直接向顧老爺開口,而是通過郡主之口傳達。
郡主不是笨人,把這燙山的山芋扔給了老爺。
原本此舉,只為探出顧府財力的水深水淺,好讓她做進一步的復仇計劃,誰又知竟然帶出了姨母嫁妝被挪用,和三個陪嫁莊子被顧老爺夫婦收為已有的陰私之事。
好一個書香門第,詩禮傳家。顧青莞心中譏笑不己。
「月娘,給福伯傳個消息,讓他把母親的三個莊子買回來。」
月娘一邊泣一邊道:「小姐,這莊子原本就是咱們的,憑什麼還要用錢去買。」
顧青莞尚未回答,春泥搶先道:「等咱們有了能耐,再讓顧家人把二奶奶的東西連本帶利都吐出來。」
「說得好!」
顧青莞心底舒了口氣,眼底帶著冷意,鄭重道:「連本帶利,一個子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