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懶漢披著皮
顧青蓮嚇得臉色慘白,連聲道:「放開,你個傻子趕緊放開我。來人,快來人!」
遠遠跟著的丫鬟婆子迅速圍上來,顧青莞用力一推,狠狠的對著顧青蓮啐了一口唾沫,然後機靈的跑開了。
一邊跑還一邊喊:「她是賤婢,呵呵呵,她是賤婢。」
月娘趁機跟了上去,主僕二人很快就跑得不見了蹤影。
顧青蓮被推倒在地,髮髻散亂,一臉的狼狽,罵道:「這個傻子,別再給我碰到,再碰到,我打斷她的腿。」
顧青芸見那傻子替她出了一口氣,故意陰陽怪氣地說:「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把四小姐扶起來。」
話峰一轉,顧青芸又道:「算了,四妹何必跟她一般見識,還是咽了這口氣吧,勉得讓人瞧見了,說四妹連個傻子都欺負。」
「你……」
顧青蓮被堵了話,咽不下,說不出,像吃了只蒼蠅一般難受。
吳雁玲冷笑一聲,對這兩人的爭執視若無睹,捏著帕子遠遠的避開了。
顧家兩個庶女一瞧,怨恨的瞪了對方一眼,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
望月閣上。
趙璟琰搖著扇子看著下面散去的人群,面露微笑道:「這顧府詩禮傳家,看來也不過如此啊!」
阿離歪著腦袋不吱聲。
「你猜顧老爺把那個傻子叫去,是做什麼?」
「回爺,小的猜不出來。」
趙璟琰哈哈一笑:「既然猜不出來,那就請阿離去探一探吧。」
「爺?」
阿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個時辰,一個纏枝美人瓶在阿離腳下炸開。
一向雲淡風清的趙璟琰陰沉著臉,冷笑道:「這顧家竟然想把一個傻子送給老三,好,好,好……真他娘的好。」
阿離鼻子呼出冷氣,兩眼直翻翻:「真是風往哪裡刮,人就往哪裡倒啊。爺,這顧府,小的我越來越看不上。」
父皇只不過是呵斥了二哥幾句,派三哥來江南走個過場,這顧府就如此消息靈通,未雨籌謀的想要往三哥那裡伸出一支腳。
怪道當年能幹出賣師,逼死錢氏一事。趙璟琰前後這麼一想,人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他鬼魅一笑道:「哎啊,我的阿離看不上,這事有些嚴重。看來,今兒晚上,爺要好好與那金大夫展望一翻顧府的前景了。」
阿離頭一回斬釘截鐵的應聲和道:「爺,必須好好展望。」
……
且說顧青莞回了院子,在春泥耳邊交待了幾句,便入了後花園,站在一株蘭花前觀賞不語。
短短半盞茶,春泥匆匆回來,愁著眉上前:「小姐,主意是郡主出的,請小姐過去是老爺的意思,二爺在衙門裡,並不知道這事。」
月娘恨聲道:「這一個個的,連個傻子都惦記上了,都是黑了心腸的東西,天打雷劈的不得好死。」
春泥俯身道:「小姐,得趕緊拿個主意,聽說那什麼王已經在路上了。」
「急什麼?」
顧青莞緩緩轉身,目光幽遠而平靜。
「小姐,怎麼能不急,這火都快燒到眉毛了。」月娘跳腳。
顧青莞移步,慢慢踱進了屋子。屋子東西屋角各放著兩隻臉盆,裡面各養了一朵小小的蓮花。
花香撲面而來,她深吸一口氣,看了看帘子。
月娘會意,探出頭張望了一下。
「小姐,無人,兩個小丫鬟盯著呢。」
顧青莞坐定,淡淡道:「當今皇上,共育八子。如今風頭正健的,除了二皇子瑞王外,就數這位賢王。郡主的娘家老齊王府,從來都是支持的瑞王。當初顧家能在太子一事上存活下來,靠的便是老齊王府在當中牽線搭橋。」
月娘和春泥聽得滿腦門子的糊塗。
顧青莞自顧自道:「顧家通過老齊王投入到瑞王門下,成了瑞王在江南斂財的一隻看門狗。現在郡主竟然要利我去巴結賢王……」
月娘聽到精彩處,見小姐收住了話語,忙追問道:「小姐,你倒是快說啊?」
顧青莞眼底閃過一線譏笑,「看來壽王被刺這事,罪名應該是落在了瑞王身上。所以郡主才迫不得已的要在賢王跟前插上一腳,給自己,也給顧家留條後路。」
「那小姐,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春泥忍不住插話:「奴婢可不管這個王,那個王的,奴婢只想知道,小姐如何逃過這一劫?」
顧青莞搖頭:「傻春泥,大勢清楚了,顧府的事才好辦。」
「小姐莫非已經有了打算?」春泥急道。
顧青莞淡定道:「靜觀其變。」
「怎麼能靜觀其變啊,小姐,萬一他們真的黑了心,把你綁了送到賢王床頭……」
顧青莞咬著嘴唇,眼中升起怒火熊熊。
「那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
顧松濤剛回府,就被老爺的人叫去了,半個時辰后,他鐵青著臉回到了梨花院,氣洶洶的掀了帘子進去。
「你為什麼要這樣作賤六丫頭,她哪裡惹著你了,她還是個孩子。」
華陽郡主冷笑連連,拿出枕頭底下的一方書信,砸到了顧松濤的臉上。
「四爺好好看看吧,我這是為了誰?」
顧松濤拿起紙,略略的看了一眼,便顫著聲道:「這……這……竟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活祖宗在江南被刺殺,皇上大怒,命大理寺徹查,條條線索指向瑞王。瑞王喊冤,偏殷貴妃在邊上言三語四,這才派了賢王入江南。」
「可這跟咱們府里有何相干?」
「江南素來是瑞王的地盤,賢王這一趟是走個過場,還是落井下石我們根本不知道。若坐實了瑞王殺兄的罪名,那咱們顧府還會有什麼果子吃。」
顧松濤有些慌了,「皇后呢,皇後娘娘怎麼不站出來說話。」
「你懂個屁!」
郡主指著四爺的鼻子大罵:「活祖宗是皇上的心頭肉,皇后要是敢在這個節骨眼明著護瑞王,皇上大怒之下,說不定連皇后都要責罰。這個時候,只有按兵不動,看賢王的行事再說。」
「那……那……也不必讓六丫頭……」
「賢王這人,最喜顏色,還喜歡幼女。用一個傻子,暗下向賢王投成,萬一將來他……豈不是給顧家留了條活路。」
「那要是瑞王成了呢?」
「瑞王成了更好,到時候我們只需說是那個傻子自己投懷送抱的,與咱們府里毫無干係。瑞王難道還會為了一個傻子,為難老齊王府和顧府。」
顧松濤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臉上失魂落魄。
進可攻,退可守,顧府明裡是瑞王的人,暗下向賢王伸出橄欖枝,有誰知道。只要這兩人之間有一人成了事,顧府五十年的榮華富貴,便指日可待。
他掙扎著起來,梗著脖子道:「六丫頭還小啊,這不是生生悔了她嗎?你們怎麼忍心?」
華陽深深看了男人一眼,冷笑三聲,自顧自走去凈房沐浴。
這個男人她跟了五年,若不是自己,在京城內宅的刀光劍影中磨練過來,只怕也難看穿他的真實面目。
賴漢披著畫皮,誰知道他內里是什麼?
……
天色漸暗。
顧青莞今日比往日早了大半個時辰入貓兒衚衕。聽陳平說,萬花樓媽媽綠蝶死活要見她一面。
入了金府,福伯將她領去了內宅後院。
「小姐,綠蝶就在這房裡。」
顧青莞摔門而入,一股香濃的脂粉味,夾雜著淡淡的葯香,混合在屋裡,她微不可察的嗅了嗅鼻子。
床上的女子十分年輕,面色慘白,頗有幾分姿色。未曾想名震江南的萬花樓綠媽媽,竟然是個年輕的女子,她微微有些詫異。
綠蝶聽見動靜,忙強撐著爬起來,有些膽怯的問道:「來者何人?」
青莞上前在床沿坐下,並未說話,而是出手扣住了她的脈搏。
綠蝶見她沒有惡意,趁機打量幾下,試探著問:「你就是傳說中的……金神醫?」
青莞擰眉不語,片刻后鬆開手,才冷聲道:「至少動了三種刑,你只斷了兩根肋骨,受點皮外傷,已是人家手下留情。」
「你是金神醫,是你救的我們姐妹?」
「正是在下。」
綠蝶神色動容,咬著牙道:「我如今動彈不得,不能給恩人磕頭,等我傷好,再來感激金神醫的救命之恩。」
「不必,我求你,並非白救。」
一抹笑意自綠蝶眼角流出:「神醫的規矩,蘇州府人盡皆知。此次萬花樓大劫,我與姐妹們沒打算活著出來,所以神醫有什麼吩咐,就算是殺人放火,我也替姐妹們一口應下。」
青莞輕輕一嘆,道:「此事無須殺人放火。我想請金媽媽換個地方開伎院。」
綠蝶一驚,眼中有著不可置信。
「何處?」
「京城!」
青莞輕聲道。
……
半個時辰后,青莞從房裡出來,福伯迎上去。
「小姐,她答應了。」
「應下來,一應費用都由我們出,她原本什麼都不要,我給了她兩成乾股。」
這些女子用皮肉來討生活,委實不易,這兩成乾股的錢,若遇得良人,便作嫁妝;若孤獨終老,便作養老錢。
福伯滿臉疑惑道:「小姐為何想在京城開個妓院,將來……於小姐的名聲不大好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