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回事情大不妙
他立在陽光里,眼眸深沉,容華淡淡。
「史松音,我心悅你!」
淚從史松音的眼中流下來,她有些不敢睜開眼睛,心裡有種空蕩蕩的感覺,高興不了,反覺得沉重。
太沒有出息了,竟然在那樣的情況下昏倒。他會如何看她?會不會因為自己的體弱,而覺得不喜。
「醒了!」史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她睜開,怯怯的叫了一聲,「大哥!」
史磊長長松出一口氣,玩味一笑,「怎的又暈了過去?」
史松音臉色一紅,嚶嚀一聲將頭蒙進了被裡,等了半日不見動靜,漸漸不耐煩了,便又偷偷探出半個腦袋。
「哥!」
史磊此刻正凝著妹子出神。
按理說,兩情相悅這事兒,他做哥哥的應該是開心,但是這事兒,他不僅開心不起來,反而有種深深的擔憂。
史磊回神,替她掖了掖被子,柔聲道:「他在外頭候著,我去吱會一聲。」
「哥……」史松音急得一把抓住他,「你都知道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再不如實和我說,也交待不過去。」
史磊推開妹子的手,壓低了聲道:「此事,還需等青莞回來,再細細商量。」
史松音仍將手死死抓回去,「哥,我怕!」
「怕什麼,橫豎有我和青莞為你做主,你別怕!」
史松音羞中帶俏,聽話的點點頭。
……
守在外間的蔣弘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恨不能就這樣不管不顧的衝進去。
奈何四周丫鬟,婆子守著,想他在青府,青莞的閨房也常闖過,而現在卻沒了膽量。
總算明白當初亭林為何說,他遇見了顧青莞,膽子便小了。原是一樣的道理,因為珍惜,所以不敢唐突。
史磊走出來,蔣弘文忙迎上去,神情有些緊張,「如何?」
「無事!」
史磊朝他遞了個眼神,從容的走到了另一側的書房。
蔣弘文跟過去,可能是因為緊張,差一點被門檻絆一跤。
史磊眼角的餘光看見,想笑又不敢笑。
堂堂蔣七爺,京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連皇帝兒跟前都敢撒波打滾,如今卻因為他的妹妹,魂不守舍。若不是他親眼所見,又如何能相信。
「七爺,咱們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與松音的事兒……」
「七爺,蔣七爺……」蔣福急促的聲音,由遠及近。
他怎麼找到這裡來了?蔣弘文神色一變,與史磊對視一眼,道:「快把人請進來。」
蔣福急急跑進來,喘著粗氣道:「七爺,大事不好,外頭……外頭好多小姐和壽王的傳聞。」
「什麼?」蔣弘文勃然變色。
……
蘇府門口。
一匹黑馬疾馳而來,不等馬停穩,人已翻了下來。
門口小廝眼前一亮,迎上去,「世子爺,您來了?」
殷立峰把將韁繩一扔,急急道:「你家三爺呢?」
小廝忙道:「三爺這會陪著三奶奶在園子里散步。」
殷立峰把韁繩往小廝懷裡一扔,人已進了府。
數丈之外,菊花叢中,一紅一白一雙玉人兒,相扶而行,太陽灑在兩人身上,像瑩著一圈光暈。
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殷立峰靜靜看了會,嘴角不由揚起笑意,片刻后又有愁色浮上。遂收了目光,匆匆上前,「姐,姐夫!」
殷黛眉身子一顫,臉上變了幾變。
「黛眉,立峰來了。」蘇子語平靜的摟住她的肩,用兩人僅能聽到的話,在她耳邊低語,「可得小心了。」
夫妻倆緩緩轉身,一個臉上掛著清淺的笑,一個目光微有閃爍,顫著聲道:「立峰,你怎麼來了?」
殷立峰朝胞姐陪了個笑臉,道:「姐夫,快,我有話與你。」
「什麼事,這麼急?」
「連走邊說!」
殷立峰一把將他拉走,也顧不得與殷黛眉招呼一聲,急匆匆地離去。
「立峰!」
殷黛眉追了幾步,眼淚簌簌而下,獃獃的立於秋陽下,渾身一片冰涼。
……
「姐夫,大事不好,外面酒肆,茶坊都有流言。」
殷立峰急急的灌了一口茶,接著道:「說……說……顧青莞和壽王偷情,壽王為了她,在祭天的當日偷偷從軍中跑回來與她私會。」
蘇子語猛的直起身,臉上青筋暴出。
殷立峰看了眼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道:「還說他們偷情時,被人逮了個正著,那場景……不堪入目。」
「叭!」
蘇子語一拳砸到書桌上,四方桌應聲而碎,茶盅,碟子碎了滿地。
「姐夫?」
殷立峰用難以置信的眼睛看著他,似乎不明白為何他如此激動。
蘇子語目光幽幽,面上浮起蒼涼的笑容,「她不是這樣的人。」
「她肯定不是這樣的人,可是外頭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得不讓人相信啊?」
殷立峰懊惱的跺了跺腳,恨聲道:「早知道我便跟過去了。」
蘇子語淡淡冷笑道:「你跟過去,也無用。」
這件事情,倘若他沒有料錯的話,絕不會如此簡單,真相如何,他必須搞清楚。
「你先回去吧,這事兒不是咱們能管。」
「姐夫,事雖與我無關,但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有人往她身上潑髒水。我找大姐打聽打聽去。」
殷立峰憤憤而去。
蘇子語狹長鳳眸一眯,目光落在書桌的畫卷上,那畫依稀只見輪廓。
他看了許久,慢慢捲起袖子,一手輕輕磨墨,一手撫額,眸色深遠,神色若有所思。
許久,他提筆,一氣呵成,靈動的女子躍然紙上。
記憶中的面孔,即便過了許多年,依舊記憶猶新,彷彿刻在了腦中。
待墨干透,修長的手指一挑,將畫收起來,轉身走至窗邊,腳輕輕一震,地下的青石磚裂出一條縫隙。
他撥開磚,將畫放進去,又蓋好。一切如常。
「來人!」
「三爺,有何吩咐?」
「備馬,和老爺說,我要出門一趟,約摸十日後回。」
「是,三爺!」
待人離開后,蘇子語再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只是推開書房門,仰首立於台階之上,看著院中的的海棠。
靜默無言。
……
夜深。
青府花廳,燭火跳躍。
蔣弘文端坐上首,侃侃而談。
下首處史磊,錢福,石民威一字排開,月娘則立於他身後,凝神靜聽。
「事情便是如此。這一出美人計是她執意要做的,我與史爺都苦勸過,沒用。」
錢福神色一哀。小姐何時聽過勸,便是他和月娘這兩個從前的老人,都勸不動。
只是這一回,小姐的計謀委實膽大了些,萬一……那賢王爺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錢福身子一震,心中湧上陣陣后怕。
蔣弘文輕被錢福臉上的神色,嚇了一跳,掩唇虛咳道:「我怕亭林心中鬱結,恨我這個兄弟,所以悄悄送了書信過去,沒想到,他真的千里趕過去了。只是這一去,是福,也是禍。」
石民威突然開口,「七爺,如此看來,這事兒不大妙。」
蔣弘文心知肚明,卻有意摸一下這石民威的底細,遂道:「不妙在何處?」
石民威捻須道:「七爺,謊言最高明的,並非是空穴來風,而是半真半假,讓人摸不清頭腦。壽王與小姐有情是真,偷情是假;壽王為小姐私返歸京是真,幽會是假。這事兒,咱們辨得清,世人辨不清。壽王與小姐這一回,掉進黃河也洗不清。」
蔣弘文微微頷首,眸光一沉,道:「以你之見,誰是主謀。」
石民威冷笑,「事情很清楚,誰將自己摘得一乾二淨,誰便是主謀。一石二鳥之計,委實陰毒。」
「師爺,可是那想要小姐清白的賢王?」月娘脫口而出。
石民威點頭道:「正是。」
蔣福心頭有些慌,「那……那……小姐的名聲,壽王的名聲,豈不是毀了。」
一旁久不出聲的史磊聞言,低嘆道:「何止毀了,連蔣家都要牽連進去,這一招應時制宜,可真狠。」
蔣弘文此刻方明白兄長在擔心什麼,他猛的起身,道:「當下之急,是要將京中的流言,讓青莞知曉,我得馬上派人出城。」
「七爺,且慢!」石民威突然出聲阻攔。
諸人一齊將目光對準他。
蔣弘文腳步剛動,忙收住,側身道:「還有何事?」
石民威捻著鬍子,兩條眉目皺成一團,「我在想,皇上若知曉此事後,會如何?」
眾人心裡咯噔一下。
皇上命壽王歸軍,對外又有了另一番說辭,顯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偏偏沒有幾天,事情便鬧了個滿城風雨,皇帝會如何想?又會如何做?
「問得好!」蔣弘文贊了一聲。
石民威走了兩步,停在蔣弘文面前,直直望向他的眼睛。
「若我是皇上,必勃然大怒,徹查是誰走露了風聲,是誰在無中生有。這樣一來,劣勢便成了憂勢。如今咱們要做的,便是將此事捅到皇上跟前。讓皇上來替壽王、小姐擋這個風波。天底下,唯有他,才能遮了悠悠眾口。」
「好主意!」
蔣弘文眼睛一亮,手重重拍在他的肩上。石民威一個踉蹌,差一點跌倒在地。
史磊插話道:「如何將此事捅到皇上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