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回江山和女人
黑白分明眼中露出怒意,嘴角牽過一抹冷笑,「王爺不信我的話,那便試試,就怕試過後,你會後悔。
老肅王得意一笑,突然狠狠一摔,「倒是玲牙利齒,本王怎能不遂了你的心。」
這一摔又狠又猛,青莞軟軟的伏在地上,死死咬住牙關道:「只怕有一件事情,老王爺還不知道吧。」
「噢,這天下都在本王的掌握之中,還有什麼是本王不知道的。」老肅王居高臨下看著她,覺得踩死她,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青莞回首,冷笑,「此刻老王爺夥同貴妃弒君的消息,已傳至京中每一處,所以說,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的人,不是太子,而是你!」
「賤人!」
老肅王勃然大怒,抬起腳踢了過去。
他千算萬算,竟然漏算了這女子的聰明,消息一出,優勢變成劣勢,他失了先機,失了民心。
那一腳心正中青莞的胸口,她悶哼一聲,眼前一片昏暗。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突然有些慶幸走出天牢時瞬間的決定,讓天子衛派數人出宮,把肅王、貴妃弒君的消息傳出去,讓天下盡知。
這步棋,至關重要,她賭對了。
黑亮的雙眸一點點合上,長長的睫毛無力的垂下,似兩隻斷了翼的翅膀。
亭林,江山和女人,你會選擇什麼?
……
「太子,七爺傳來消息,京中有變。」阿離表情焦灼。
趙璟琰看了他一眼,簡短的吐出一個字:「說。」
阿離深吸了一口氣,「七爺說,皇上是被貴妃和李公公所害。背後之人是老肅王。」
趙璟琰心中一痛,臉色煞白的難看。
阿離猶豫了下,又道:「宮裡,老肅王和貴妃拿下了趙雲龍及朝中二品大員,控制了禁衛軍,領五千私軍入宮;宮外五軍營,三千營反,兵臨城下,欲擁立賢王為帝。」
「她呢?」趙璟琰急急問道。
阿離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在老肅王手中。」
撕心裂肺的痛,蔓延至全身。這條隱藏多年的蛇,到底是被逼出來了,一出來便咬人,
趙璟琰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劍,手微微發抖,聲音里壓抑著森寒的怒意,「好,好,老傢伙幹得真好。」
阿離噤若寒蟬,亦不敢多言一句。
六小姐在肅王手裡,就等於是捏住了太子爺的七寸,進不得,退不得,當如何是好?
太子若是因為六小姐……阿離身子一顫,不敢再放下深想半分。
「爺,還有一件事……」
趙璟琰見他吞吞吐吐,冷笑,「道來。」
「鎮北軍已向山海關挺進,盛將軍問該如何行事?」
「如何行事……呵呵!」
趙璟琰神情有些怔忡。轉眼之間,天地風雲突變,打得他措手不及。
賢王府暗衛一路追殺,連最後一點臉面都已經撕破,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這江山,權力,當真如此美好嗎?
兄弒弟,妻殺夫,奴弒君,臣逆君……禮崩樂壞,還有一絲親情,血脈,夫妻嗎?
趙璟琰面色痛苦,長久的沉默之後,他淡淡道:「通知盛方,無論如何都必須給我拖住鎮北軍。可先曉之以禮,動之以情,若有反意,殺無赦。」
阿離身子一凜,厲聲道:「是,爺。」
「離京尚有多遠?」
「回爺,兩個時辰的路。」
「南北直隸可有消息過來?」
「回爺,他們誓死站在太子身後,已在趕往京畿的路上。共有四萬精兵。」
「好!」
趙璟琰大喝一聲,「那麼現在……就是五軍營和三千營?」
「還有一個禁衛軍和老賊的私兵。」阿離補充道。
趙璟琰轉身,伸手拍了拍阿離的肩頭,低聲道:「傳令蔣七爺,讓他私下面見康王,告知皇帝死狀,許以高官厚祿,盡量拿下他。」
「是,爺!」
「讓他把兄長,蔣府,青府的人好生安置妥當。」
「爺是怕……」
趙璟琰點點頭,嘆道:「兩軍對磊,兵刃想見,我怕他們白白犧牲。命令高小峰,神機營迅速向京城挺進,先一步攻佔皇城。若遇阻,殺!」
「是,爺!」
「至於禁衛軍……」趙璟琰冷笑一聲,「兩萬人的禁衛軍,並非鐵桶一塊,張雲龍執掌這麼些年,聲望非老肅王能比。老肅王為了撐控禁衛軍,必會先斬了他的頭顱祭刀,阿離!」
「爺,阿離在!」
「四面楚哥這個典故,你聽說過嗎?」
「爺的意思是?」
「找些婦人在家中痛哭張領統,哭聲必要傳到皇宮裡。」
「是,爺!」
阿離重重點了兩下頭,大步流星走開,回首,太子爺微微低頭,風吹著他的長袍揚起,有種飄逸靈動,又有王者的尊貴霸氣。
他的爺,一夕之間由太子長成令天下俯首的帝王,洞徹世事時局,號令四方天下,目光犀利,行事果斷。
阿離眼眶一熱,淚奪目而出。
爺,阿離定領兵,替你直取京城。
趙璟琰並不知他的忠僕在他身上看到了帝王之氣。
他深吸一口氣,眼前浮現女子的一顰一笑,任那無窮無盡的痛意向他襲來,即便窒息,也毫不膽寒。禁衛軍中,暗藏著一千天子衛,這些人當是最大的變數。
莞莞別怕,就算要拿我的命,換你的命,我也願意,何況一個江山。
你的亭林來了!
「爺,爺——」阿離去而復返。
「何事?」
「來了五百天子衛,奉六小姐之命,迎爺歸京。」
「莞莞……」趙璟琰身子搖晃了一下,心底被刀扎出血,涓涓而流。
……
蔣府正門。
一騎黑馬呼嘯而來,馬從朱門中穿行而過,直接入了內。
「老祖宗,七爺來了。」
老祖宗急急柱著拐杖起身,「快,快……」
話音未落,蔣弘文已經到了眼跟前,「老祖宗,五軍營反了,亭林在城外,怕你們有個閃失,讓我趕緊來安置。」
老祖宗神色一變,將龍頭拐杖重重往地下一頓,道:「我不走,我有皇上御賜的龍頭拐杖……」
蔣弘文急得跳腳。
「我的老祖宗啊,皇上都已駕崩了,龍頭拐杖有什麼用啊,別再給亭林添亂了,叛軍要是把你一綁,往城牆一扔,你說亭林是攻城還是不攻城。」
老祖宗當下便明白過來這個道理,可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老八啊,往哪裡搬呢?」
蔣弘文黯然怔了會,當機立斷道:「去青府。」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青莞困在宮中,她的府邸便是漏網之魚。就算有人闖入,以陳平這些人的身手,也應該能抵一陣。
再者時間緊迫,他已沒有時間去安置青府的人,不如放在一起,賭一把吧。
老祖宗一聲令下,蔣府所有主子匆匆動身,丟了金銀細軟,如逃難似的,一輛馬車裡塞上七八個,急急向青府駛去。
「老七,老七,讓她也一道跟著吧。」蔣弘言死活不肯上車,非要將吳姨娘一陣帶走,臉上儘是懇求之色。
蔣弘文目光向他身後的女子何瞬了瞬,不耐煩道:「趕緊,趕緊,沒時間了。」
吳雁玲心中一松,急急撫著蔣弘言的手上車。
數輛馬車一路急行至青府,月娘幾個早就得了消息,將老祖宗行規安置進府。
蔣弘文心裡惦記著史松音,想著大敵將至,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匆匆撇下眾人,往她院里去。
眾人手忙腳亂誰也沒有在意,獨獨吳雁玲一雙眼睛如影隨行的盯著他的背影,趁亂跟了上去。
……
史松音聽得動靜,早已走出院子,等在半路上翹首以盼,一張臉慘白如紙。
青莞被困宮中,哥哥至今未歸,外頭風聲鶴唳,她的心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
天災,人禍,國亂……這大周到底是怎麼了?
青石路上,矯健的身形急急而來,史松音喜極而泣,再也忍不住拎起裙角飛撲過去。
「弘文。」
蔣弘文忙迎上去,伸出雙臂將人死死摟進懷裡,既像是借她汲取信心,又像是捨不得扔下她一人。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眷戀的彼此的懷抱,也許手一松,就是生離死別了。
光線暗淡的疏影里,吳雁玲眸光深遂如黑洞,幽遠難測,隱隱透出一縷暗紫劍光,冷硬銳利,直刺向兩人。
她耳中轟鳴,無法呼吸。
她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夢,無比的可笑。原來,蔣弘文真正喜歡的人並非顧青莞,而是她?
為什麼會這樣?
進入蔣家的日日夜夜,她只希盼一件事:蔣弘文與顧青莞大婚。只有他們大婚了,她的報復才能一點點施展。
想象一下,當有朝一日,顧青莞推開門,看到蔣弘文與她赤身裸體的交鸞在一起,她自以為是的清冷孤傲連狗屁都不如。
至於那個有眼無珠的蔣弘文……哈哈哈……他強姦兄長的小妾,畜生不如,生敗名裂……哈哈……她都算計好的……
這一刻,是多麼的酣暢漓淋。
她甚至連春藥都備好了,正打算買通蔣弘文房裡的丫鬟,一切正在徐徐圖之……
原來是一場誤會?
而她為了這一場誤會,陪上的是自己的一生。
老慶王府敗了,母親死了……為什麼,為什麼她所圖的都得不到,為什麼——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