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麻煩
用昨天割下暴晒了一天的那些粗草莖點起火,再用柴禾架著慢慢燒著,孟彤把看火的任務交給孟大,自己就跑去給春二娘幫忙去了。
一直忙到卯時末,村裡來幫忙建房的村民便差不多都到了,今天早上墩實了地基之後,下午就要開始建房子了。辰時中,平九就帶著二十幾輛拉著石頭的車隊到了,等石頭一卸下來,就有村民回村背了大鍋和糯米過來,山地前加用石頭架起了大灶,平九倒了糯米進鍋煮稀水,又有村民去一邊鏟了黑泥過來。
鄉親們用拌了糯米水的黑泥,混合了大大小小的石頭,從右往左一坨坨的堆砌過去。北方的風大,空氣也乾燥,砌好的泥石不一會兒就能幹,等村民從右邊這頭砌到左邊,左邊這一塊之前砌好的牆體早就干透,又可以往上堆砌了。
就這樣從左到右的砌著,一趟又趟,房子的地基很快就有了稚型。孟彤看著鄉親們一個砌牆一個拿著木板將凹凸的地方用黑泥一點點碾平,那種感覺實在很難用筆墨來形容。
一個原本生活在現代的人,穿越回歷史中的一個時間點上,如她現在這般站在這裡看著古老社會的人們用自己的智慧,用簡陋的材料和工具飛速的建造著屋舍,那快捷無比的建造速度,和不比現代的鋼經混凝土差多少的牆體牢固度,實在讓人忍不住驚嘆。
不過這也提醒了孟彤,不要因為時代的落後,就突略了這個時代人們的智慧。這世上的聰明人比比皆是,雖說窮人家七八歲的孩子就已經能當半個家了,她的前身又是個經常頂撞長輩,性格潑辣,不肯吃虧的主兒,但她跟前身肯定還是有區別的。只不過她一還魂就遇上分家的事,病爹、弱娘又因為她之前高燒沒了呼吸而嚇壞了,才會沒有去細想她身上的變化。
孟彤暗暗在心中警告自己,以後行事要更加謹慎才行,就算要暴露自己的能力和知識,也要事先找好借口。
眼見房子在一眾村人的幫助下一點點的砌起來,不管是孟大、春二娘還是孟彤,心裡都是一片歡喜,不管未來的日子將會如何艱難,房子總是他們離開孟家老宅之後的賴以生存的棲身之所。有了房子,他們才有安身立命之地,日子再苦再難,他們也總還有撐下去的勇氣。
日子有了盼頭,春二娘劈柴的速度都快了,孟彤也覺得自己捆柴搬柴都更有力氣了。
這一忙就忙到了巳時許,邵氏和村裡的兩個小媳婦挽著籃子,推著獨輪車過來送吃食,孟彤才知道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了。
邵氏把獨輪車停穩后,就沖著一眾忙碌的男人們笑著吆喝道:「吃飯了,吃飯了,大傢伙兒都先歇歇,過來喝口水。」
有村人就大聲詢問邵氏,「趙家嫂子,今天中午吃什麼啊?」
一個小媳婦兒就笑著答道:「中午吃白面大肉饃,白菜豬肉餡兒的,可香著呢。」
肉在農家也不是誰都能吃得起的,靠耕種為生的農家人,一年到頭的吃穿嚼用都在那幾畝地的收成里,一斗的糙米才賣二十文,省著點兒吃夠一個三口之家吃上十來天的,而豬肉一斤就要二十五文錢,靠山村的人一月能吃上一兩頓肉的人都是極奢侈的了。
因而聽到中午竟然有白面肉饃吃,一眾村人頓時就樂開了花,一下就將邵氏的獨輪車給圍住了,拿了肉饃的村人紛紛對坐在不遠處的孟大笑著說些善意的調侃話。
孟大從小到大都沒收到過這麼多人的善意,他滿臉堆笑,覺得長這麼大就這一刻最長臉了。孟大因久病而憔悴蠟黃的臉,因這笑都有了一種容光煥發的感覺,他不斷的笑著向眾人點頭,只一連聲的叫眾人多吃些,不要客氣。
春二娘看到孟大這麼高興,也不由笑咧了嘴,孟彤看著卻只覺得心酸不已。
正在眾人說笑吃喝的功夫,一陣細微的人聲和腳步聲由遠而近,眾人不由好奇的抬頭看去。待看清了來人,幾乎所有人都收了臉上的笑,神情古怪中又帶了點兒憐憫的看向孟大、春二娘和孟彤三人。
眾人的說笑聲一停,孟彤就感覺到了不對,等她扭頭看到路口方向,扶著陳金枝急急而來的孟大柱和孟七斤時,心裡不禁都有些悲哀起來。孟大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刻薄冷血的母親,和這麼一對恨不得早點折磨死他,把孟家所有的東西都據為己有的兄弟呢?
「喲,都吃著呢?」隔著大老遠,孟大柱就笑著沖這邊眾人招呼起來,「趙家嫂子,今天中午吃的啥啊,咋這麼香呢?」
邵氏臉皮抽了抽,僵著臉完全笑不出來,喉嚨更是堵得說不出半個字。
前兒個晚上,從孟彤手上接過銀子時,她還只當是孟彤那小丫頭危言聳聽了。她以前雖然聽人說過孟大的老娘和下面兩個兄弟都不待見他們一家,可既然他老子娘都把他們一家分出去單過了,而且還沒給多少東西,她是不太信孟大的親娘兄弟還會跑出來扯他們後腿,再找他們的麻煩的。
可邵氏現在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孟彤那小丫頭不是想多了,而是看透了自家的親奶和親叔叔,知道他們都不會消停,才會連半兩銀子都不敢留在手裡過夜,著急忙慌的全給托到了他們家。
陳金枝喘著粗氣往那裡一站,臉陰沉的都快能滴下水來了,自己兒子起房子做好吃的,也不知道給自己送一口,還要自己大老遠的跑來討要?她帶著兩個兒子一路急趕慢趕,就怕遲了好東西都給他們吃光了。看著眾人手裡拿著的白面肉饃,陳金枝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她目光怨毒的瞥向自己的兒子,冷笑道:「俺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啊,老娘在家裡吃糠咽菜,你這裡又是白面又是肉的吃獨食,就沒覺得心裡虧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