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喜不喜歡

第二百九十五章喜不喜歡

後院里風平浪靜,眼下也感覺不到官兵追捕之勢,看來是不會追進定國公府里來了。

李錦決定出去探聽一番,若是搜羅的官兵散去,他們也才方便離開。

伍月讓迎冬拿了毯子過來,毯子被暖爐烘得暖意融融,蓋在身上舒服極了。

他在榻上躺著休息,伍月坐在不遠處的桌邊,拿起方才放下的書,又翻看起來。

氣氛寧靜舒適。

他自認不是一個沉悶的人,但卻十分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在同一個屋裡,就算誰也不開口,各自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抬起眼的時候就能看見她在不遠處的地方,心裡覺得無比安心。

伍月看了幾頁書就發現李勝寒側在榻上,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索性也放下書冊,對著李勝寒道:「你不休息一下嗎?」

李勝寒聲音懶洋洋的:「你難道沒有想要問我的嗎?」

伍月不問是覺得以後還有機會問,她還體諒李勝寒是個病患,想讓他多休息會再來說,不過看李勝寒的樣子,他好像也沒有休息的意思,既然提起來,她也就不避諱了。

她沒有顧忌就說出自己的猜測,「跟京城裡的吐蕃姦細有關,對嗎?」

這事裡頭牽連太多,原本李勝寒只是想找個話題跟她說話,反正說點什麼都行,結果沒想到伍月不僅知道京城裡有敵國姦細,還知道是吐蕃人,他一時間微怔。

兩國紛爭,朝堂利益跟后宅爭鬥比起來,根本不是一回事,像他這樣受個小傷還是運氣好,一不小心就要把命賠上去,李勝寒不想伍月被波及到一絲一毫,他自己怎麼樣都行,但是伍月手指甲缺個一個角他都不能忍。

「晨弟告訴你的?」李勝寒很快就想到伍晨,想了想,他又道:「吐蕃位於西南邊境,靖南關是秦王府鎮守,若是出了岔子,起了戰事,秦王府首當其衝,你會擔憂也無可厚非,我不想你被牽扯進來,不過也不想瞞你,京城裡的確是混進了吐蕃的姦細,不過三兩魚蝦,不成什麼氣候。」

也就做點小動作比如當初在秦王府的馬車做手腳,聲東擊西迷惑視線,主要任務還是潛伏探聽消息。

「那鴻臚寺密信失竊又是怎麼回事?」

李勝寒眸子沉了沉:「根本就沒什麼所謂的密信,不過是為了試探他們在京城裡的內線罷了。」他頓了頓,「你說他們到了京中要探聽消息,朝中怎麼的也有一兩個眼線,那機密信件不過是個餌,你想那鴻臚寺是什麼地方,沒有地圖,沒有接應,不知道信件下落,他們怎麼能輕而易舉地偷到手,不拋個餌,怎麼能把大魚釣出來?」

「大魚上鉤了嗎?」伍月凝著眉問道。

李勝寒指了指自己的手,「對方比我想的要謹慎,我拋了餌,對方設了瓮。」

他說的輕鬆無比,伍月聽得心驚肉跳,手上不自覺地緊了幾分。

伍月冷靜地分析道:「眼下那幾個姦細敗露,此事涉及兩國關係,吐蕃定會派遣來使進京來處理此事。」

李勝寒靜了靜,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那就是鴻臚寺和禮部的事了,招待來使,兩國邦交,哪一樣都不到我來操心。」他又意味深長地加了一句:「雖然吐蕃狼子野心,對我靖唐虎視眈眈,不過這仗嘛,雷聲大雨點小,虛張聲勢會有,真要打起來倒不大可能,你也不必太過憂心了。」

上輩子兩國局勢緊張,尤其是太子登基之後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有一番作為,戰事幾乎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候,可見在當今皇帝在任之前,這場仗是打不起來的。

她更加擔心的是因為吐蕃人的介入,朝勢勢必更加混亂,而在這個漩渦中心的所有人都不能倖免。

「吐蕃人不敢打,畢竟還有一個南詔在,我怕的不是打仗,而是怕他們借勢挑起我們內亂,趙家和太子底下的爭鬥,不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嗎?」

李勝寒是多麼剔透聰明的一個人,幾乎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她的話,「你擔心朝勢混亂,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們這些身處朝堂中心的人,必然首當其衝,對嗎?」

伍月點了點頭。

他眸子里的笑意暈染開來,「也擔心我嗎?」

這話說得漫不經心,又帶了幾分玩笑的口吻,伍月卻沒有打算將它當成玩笑話,像以前一樣當沒聽見玩笑置之。

她答道:「會,我會擔心。」

這話說出口,伍月感覺心上原本一直籠罩著的緊繃感瞬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似乎不逃避不躲避,也並沒有那麼難了。

李勝寒的笑忽地僵住,一時間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他感覺耳邊炸起了一道悶雷,然後心上有個地方被劃開了一個口子,從裡面正源源不斷地滲出來一股又一股的暖流,有那麼一點痛楚,又帶著無以言語的充實感,燒得他的眸子都亮了起來。

然而他看伍月表情淡定從容,又覺得那句話並非是對他感情的回應,方才一瞬間的溫情,好似都是他的錯覺。

他慣是會得寸進尺的人,但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咄咄逼人順勢而上。

老實說今晚半夜三更躲進她房裡來,心安理得地受了她照顧,在她一個禮數規矩萬全不過的人身上,已經是破天荒了。

再過界他都要覺得自己太無恥了一點。

還沒等他想好要怎麼做之前,出去探聽消息的李錦就回來了。

「官兵雖然沒有追捕進定國公府里來,卻在這附近徘徊不去。」李錦如實回道,「看來是打算守株待兔。」

他們知道李勝寒受了傷,這時候跑不遠,找不到就守著,守到他自己沉不住氣跑出來。

伍月聞言先出了聲:「那便先在這裡躲著,等到天明之時再走。」

這是最為妥當的辦法。

李勝寒其實並非傷得很重,到伍月這裡賴上一賴見好就收,就算外面有追兵在守著他也並不是很怕,原本聽李錦方才一說,就想好了應對的方法。

沒想到伍月先開口留人了,他求之不得,當下就把自己方才愚蠢的念頭給壓了回去。

然而面上依稀不動聲色地道:「留我們在此,你不會不方便嗎?」

「無妨,我身邊幾個丫鬟都是可信之人,不會生什麼事端,更何況你現在身上有傷,貿然出去也實在冒險,我更加不放心。」伍月看了看裡間:「而且我在裡間休息,還有迎冬守著,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原本李勝寒就是假意地推辭問兩句,聽伍月這麼說更是樂不可支,頭一歪就倒在了榻上,覺得這塌比他屋裡的高床軟枕可都要舒服不知道多少倍。

橫豎這會就是追兵散了他也不走了。

李錦眼觀鼻,鼻觀心,當自己沒看見。

伍月笑了笑,帶著迎冬掀了帘子進了裡間。

燭光剪影,將她的輪廓勾勒得無比溫柔,李勝寒心滿意足地看著,怎麼也捨不得閉上眼睛。

李錦看伍月進屋,也出去外面守夜,以防萬一事情有變。

迎冬將燭火完全熄滅,整個空間里無比安靜,安靜到天地間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李勝寒沒什麼睡意,裡間一點聲響都沒有,想來是已經睡著了。

這會太暗,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透過淺淡的微弱月光,只能大概看清楚這屋裡的樣貌。

房間里有一種獨特的香氣,應該是熏香之類的東西,他在伍月身上也能聞到這種香氣,不由得就想到方才她低頭過來幫他細心料理傷口時候的樣子,睫毛軟軟長長的,眨呀眨掃得他心神蕩漾。

他舒了口氣,起身想倒杯茶水。

結果這一動也不知道碰了那裡,茶几上有什麼東西落了地,啪嗒的聲響打破沉寂,在這諾大的空間里十分清晰。

隨後就看見裡間驀地燃起了燭火,伍月身上披著披風,一邊系著袋子一邊走了出來,赤足落在地上,連鞋襪都沒趕得及穿。

迎冬又點起了燭火,屋裡很快又恢復了光亮。

李勝寒抬眼恰好將她那一瞬間的驚慌失措盡收入了眼底,尤其是看見她赤著足之後,原先只覺得是自己錯覺的那個認知復又清晰可見。

他忍不住想,或許不是錯覺。

在發現李勝寒只是不小心帶翻了桌子上一個小盒子之後,伍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不過她看李勝寒什麼也沒說,反而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同平時所見都不太一樣,忍不住就走過去問道:「可是不舒服么?」

她也沒有經驗,不知道是不是那傷口料理得不好,或者那扁柏出了什麼問題……

李勝寒只是低著頭看地下,伍月順著他的目光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這地上也沒什麼東西才是……

難道是發燒了么?

她倒是聽說過受傷的人,傷口處理不善,半夜會起高燒的。

伍月當下也沒顧得那麼多了,直接走了過去,伸手覆上了李勝寒的額際。

他的額際並沒有想象中的高熱,相反地有點涼,不知道是她的手太暖還是怎麼的,她碰到的時候意外地驚了一下,確認沒有高熱之後,她本想把手收回來,他卻是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伍月呆了一下,也沒反應過來,她這會還沒反應過來氣氛有什麼曖昧不妥的地方,以為李勝寒拉住她是有什麼事,聲音也放輕了一點:「怎麼了?」

他似乎想通了什麼,眼神從迷茫恢復到了澄澈,再看伍月,已是無比清明,就聽他調笑著道:「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是幹什麼呢?」

伍月被他這麼一搶白,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什麼時候他也能冠冕堂皇地把男女授受不親這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了。

上一回在假山裡可不見他有這麼覺悟。

「我不過是想要看看你有沒有發熱罷了。」伍月邊說著邊想把手抽回來,不料這人耍起無賴來抓著不放,她一時半刻還掙不開。

就聽他低低地笑:「你那麼緊張我,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話伍月就沒法答了。

李勝寒看她抿著唇,被逼到有些無路可退的模樣,瞬間有點不忍心。

但這點不忍心很快就被他拋在了腦後。

無恥就無恥點吧,他有些自暴自棄的想,要是這麼好的機會就這麼放過了,他估計能悔到腸子都青了。

人家都讓你登堂入室,還讓你無所顧忌地在房裡睡一個晚上,還當什麼正人君子,何況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其實就是你承認喜歡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我是看起來沒什麼個正經,但也不會輕浮到對你做出些什麼事來,最多也就是拉下小手,稍微抱那麼一下,你是不是擔心我……」李勝寒沒臉沒皮慣了,這會難得有幾分赫然,「那個……把持不住。」

伍月就是心裡承受能力再好,聽到李勝寒這麼直白,耳根也一瞬間就熱了起來。

李勝寒伸著手:「你放心,我絕對不是那樣的人,沒成親之前,我絕對不碰你。」

「你在胡說什麼?」伍月真是沒脾氣都要給他氣出火來。

李勝寒看她反應就知道她不是擔心這個,想了想又道:「那你是擔心我逢場作戲還是怎麼的?我覺得我所做這一切天地可鑒,要只是虛情假意可真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你就是鐵石心腸你也不可能感覺不出來對吧?」

伍月聽他說話,眼神里浮浮沉沉,最後終於沒有逃避,正面回答道:「不是這樣。」

李勝寒看她終於願意回答了,臉上有了笑意,這會還記著她還光著腳,夜裡地涼,便騰了位置拉她在旁邊坐下。

伍月也怕弄到他傷口,所以也就坐了下來,不過只是靠著塌邊坐,保持著很明顯的距離。

李勝寒看不過去,可又沒有辦法,只能繼續道:「都不是的話,那你自己說,是因為什麼?你現在就是跟我說你心上有人我也信,只要你說出個名堂來,我都信。」

她不是不說,是不知道怎麼說。

難道直接說重活了一輩子,這身體里的靈魂走過風雨,疲憊不堪,根本不是他所以為了解的那個人。

很久,她才道:「我其實挺無趣的,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呢?」

李勝寒輕輕地笑道:「那不是剛好嗎,我很有趣,有趣得要死,你跟我在一起,不能再配了。」

伍月繼續說道:「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合適。」

「其他理由或許我還能跟你爭辯一番,可獨獨這個不合適……你心裡已經認定我不行了,便是我再如何說下去都是無用的……」他嘆了口氣,抓著她的手有幾分戀戀不捨的意味:「就你所知道的,我自小身邊就沒爹沒娘,養著我長大的舅舅舅媽更是想方設法地要我的命,就算是後來老頭派了錦叔來給我,錦叔也是因為職責所在才來幫我,在我還是薛家那個病秧子小少爺的時候,素未相識的你給我送了一碗清水,那是我人生里收到的第一份善意。」

伍月聽得有些揪心,下意識抓緊了他的手。

他笑了笑:「我以為心裡很苦的時候,會需要很多很多的善意才能彌補,後來我才知道不是的,只需要一點點就夠了,因為沒有得到過,所以特別容易滿足,也覺得特別的珍貴,我現在走到這個位置,估計不會再缺願意捧著真心跑到我面前來對我好的人,但都沒有一個人是從我落魄無比的時候對我伸出手來的。」

伍月心裡鬱結得難受,這股難受衝上鼻腔,酸得將她眼淚都逼了出來。

她都活了兩輩子,能讓她掉眼淚的事情著實太少了,說不清是為了什麼哭,大抵是覺得委屈,以前她願意豁出去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別人不把她當一回事,這會有人這麼喜歡她,她卻不能豁出去回報以同等的喜歡。

李勝寒一番話全部發自肺腑,雖然一開始有幾分賣慘的成分在,但卻沒有半分欺瞞,不曾想最後把伍月給弄哭了,上一次他還依稀記得伍月因為趙將行哭了的時候他還信誓旦旦地想把人宰了,這會他自己把人弄哭了,真是宰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算了算了,你當我沒說過吧,今晚是我過分了……」李勝寒有幾分手足無措的模樣。

他一邊手受傷了抬不起來,這邊手拉著伍月,這會想放開去幫她擦眼淚,結果倒是伍月抓緊了。

「你說都說了,怎麼能當沒有說過?」淚眼迷濛之中,她低低地開了口。

李勝寒一時間怔怔。

她神情卻是無比的嚴肅認真,用鄭重無比的口吻繼續道:「我心眼很小,小到容不下半顆沙子,我若是將一個人放進來了,也斷沒有再拿出去的道理,倘若你有一絲負我,我便殺了你。」

他定了很久,才確定她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成分。

她眼下是認真的,說會殺了他,也是認真的。

李勝寒從她話語里大概摸索出些許的蛛絲馬跡來,她喜歡他,不接受他,只是怕他會變心,會負她,這話語里的意思明白不過,來日他就是想要喜歡別人,也不可能。

尤其是像他來日要繼承景王府,後院里若是只有一個女人也不知道要受多人詬病,就是皇帝也說不準要賜幾個美貌地丫頭去他房裡。

想來這倒也像她性子,該狠的時候半點也不含糊。

弄明白了這個原因,李勝寒倒是鬆了一口氣,「你就只擔心這個,沒有其他原因了?」

伍月以為他聽不懂,想說的再清楚一點。

他卻是一把點了點頭:「我房裡本就不需要其他礙手礙腳的女人,以前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你盡可放心,若是來日我繼承親王爵位有萬不得已的時候,大不了我就不當了,我不騙你,現在不騙你,以後也不騙你。」

伍月現在也不想深究他這話是衝動還是說得太早。

他這會說了,她就信。

理智太久,她知道偶爾也該糊塗一下。

懷疑太多,不僅傷人,也傷己。

一來二去,都四更了。

再不睡也就沒得睡了,李勝寒似乎覺得伍月以後就是他人了,話語里都帶著幾分來日方長的希冀,就不再拉著伍月,催著她回去休息。

伍月平日作息規律,鮮少這麼晚才睡,也的確是累了,心裡沒了壓著的事,睡得也特別好。

等到第二日她起床之時,李勝寒和李錦都已經走了。

下半夜守夜的人換成了百結,說是他們天際微亮之時就離開了,悄無聲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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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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