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疼著哄著
伍月看伍晨的表情有點奇怪。
其實她對不少人想給李勝寒身邊塞人這事並沒有多大的感覺,首先景王府的門並不是這般容易進的,李平在大理寺管著,李光相當於被流放,雖然眼下是還沒死,但等他們能夠回府的時候,這景王府里早就是李勝寒的天下了,那麼毫無疑問,以後景王府的立場也就相當於李勝寒的立場。
忠於皇帝,不忠於任何人,保證了這個大前提的方向,皇帝對世子妃這個人選可就不能掉以輕心,這就不知道要篩下去多少人。
再者,李勝寒自己也不是能被輕易擺布的人,撇去自己跟他的關係不講,他身邊要能塞進人,早八百年前景王妃就先下手了,還輪得到外頭的人來嗎?
除非是皇帝賜婚,不然伍月還真沒放在心上。
不過……「你同我說這事做什麼?」伍月挑起眉看伍晨。
平日里伍晨可不會跟她說這樣的八卦小事。
「今早上勝寒哥哥來找我了。」伍晨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伍月一眼,「他說他來日要娶你做世子妃。」
伍月被這句話驚得差點回不來神。
「他……他是瘋了吧。」伍月咬著牙道。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語氣里居然帶了那麼點無可奈何的縱容。
伍晨頗有同感,「對吧,我也覺得他是瘋了,差點沒跟他吵起來,這不是拿你名聲開玩笑么,要是這話傳出去了,他說的沒什麼,你可就要遭殃了。」
伍月笑了笑,除了沉默,還是只能沉默。
伍晨嘆了口氣:「我先前不止一次懷疑過他的意圖,不過總是似是而非地不能肯定,今早上他突然找我這麼一說,我開始也有些嚇到,不過……後來也清楚了,他若不是打定了主意,是斷不會跑來同我說的。」
伍月覺得她稍微能懂李勝寒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思。
估計是想要昭告天下而不能夠,結果挑了伍晨來說,反正伍晨是無論如何不會出去亂說的。
「那你呢?是如何想的?」伍月出聲問道。
「如若大姐你可以一輩子不成親在家裡,那我定然是一百個不願意,可你到底是要議親的,那我就難免會有些私心,在權衡各方面利益,算計之下還能讓我看得上的,也就他了。」
李勝寒那般會籠絡人心的手段,她都未能招架得住,何況伍晨。
這答案是在意料之中。
「我原先是還想幫他試探一下你的態度,想著但凡你也有那麼點意思,這事我們從長計議,雖然你身上的旨意還有一年,但籌謀籌謀也未必是沒有辦法的……」伍晨皺著眉頭說道。
伍月聽不下去了,一把拍了拍他的頭,「這事不到你來操心,你當務之急是把那幾個吐蕃姦細看住了,想辦法從他們口中套出些話來,吐蕃絕對會派來使商談,這事至關重要!」
這兩件事對伍晨來說同樣重要。
他還想再說什麼,同心在這時急急忙忙地跑上來了,一臉焦急地出聲道:「小姐,胭脂館派人來求助,說是館主出事了。」
胭脂小樓如今在京城裡聲勢正旺,到如今已經開了五家分號,以這種聲勢發展下去,都快要趕超玉紅樓悅己坊這兩個老字號了,樹大招風的道理伍月是懂的,玉紅樓和悅己坊在朝中肯定也有些利益相關的人事關係,盯上胭脂小樓是遲早的事,所以在這之前,李勝寒暗地裡也已經先做了一番布置,至少保胭脂小樓安然無虞是沒有問題。
嬌娘會突然出事,完全在伍月意料之外,她面色微冷,轉身就道:「去備馬車,我要出府一趟。」
同心早就在來的時候吩咐人出去備馬車了,等這會來知會了伍月,應該也差不多了,直接帶著她往門房外去,「方才已經讓人去備了,迎秋這頭去稟報郡主和老夫人,都準備妥當的了。」
伍晨也跟上來,伍月卻是對他道:「大理寺那邊事務繁忙,你先回去,胭脂館這邊我來處理就行。」
說著她也不等伍晨了,急匆匆地就往外走去。
大理寺那頭的確是不能走開太久,伍晨沒有多加猶豫,當下也決定先回去大理寺,胭脂館這事既然已經通知到了伍月這裡,李勝寒那裡也會知道。
畢竟胭脂館在外還是依仗著李勝寒的人出面張羅。
有李勝寒幫忙,伍晨也放心不少。
伍月一路往西街,胭脂館門前風平浪靜,連圍觀的人都沒有,倒不像是出了什麼大事的樣子。
守在門口的下人見她到來,連忙將她迎過去,一邊走一邊道:「世子已經在裡面等著了。」
伍月也知曉李勝寒應該會很快收到消息,倒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已經先到了。
而且外頭也的確未見到他的馬車,想來此行是避人耳目前來。
屋裡縈繞地芬芳濃厚的脂粉味道,因為大多是中草藥研製,所以在脂粉香氣中還夾雜著幾分藥材的香氣,反而帶著幾分清新。
挑開帘子,恰好見到他坐在桌邊,正聽李錦彙報著什麼。
伍月走進屋裡,他抬眼一笑,雖然什麼也沒說,但伍月因著他這一笑,心情卻是陡然安定下了不少。
她來的時候已經大概地打聽過了,外頭打開門做生意的另外五家分號不曾受到半分影響,想來李勝寒已經第一時間做出了最好的安排,而且這事本質上可能跟胭脂小樓做的生意無關,是沖著嬌娘這個人來的。
嬌娘的為人她再清楚不過,除了在胭脂水粉之上有著旁人無法僭越的底線,任何時候她都不會起什麼爭端,當讓則讓,吃虧也不打緊,這等性子鮮少與人交惡,倒是真的想不出能出什麼事。
那邊李勝寒聽李錦說完了,伍月估計還在思索之中,神情怔怔的也不知道在看哪裡,看起來又溫柔又乖巧,然而在溫柔之下覆著鎧甲,內里是不可思議的堅定。
「在想什麼?」李勝寒抿著笑看她,出聲問道。
伍月醒回了神,這才問道:「我在想嬌娘怎麼了?」
李勝寒在正事之上從不敷衍打諢,很快也收起了漫不經心的態度,認真答道:「方才官府來了人,將她帶走了。」
伍月凝了凝眉,「官府為何要抓她?」
李勝寒想了想,道:「你知道嬌娘新研製出來的澡豆方子嗎?」
伍月眉頭凝得更深了。
當時這澡豆方子研製出來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不安。
不過這輩子嬌娘不在美人行館,這澡豆方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像上輩子一樣被趙將行所得,她也就寬心也很多,沒有如何糾結。
「我知道,她同我說過,那方子是有什麼問題嗎?」伍月出聲問道。
「我也只是猜測,因為時機太湊巧了些。」李勝寒接著又道:「我方才盤問了一番,才知曉那房子研製出來至今也沒多少時日,而嬌娘剛研製出來之後,並未對外發售,而是想要再進行改良,所以只給了胭脂小樓幾個貴客優先使用,更準確來說,是昨日給了出去,今日她就被官府來人抓走了,若說沒有關係,那是不可能的。」
「難道是那方子出了什麼差錯?」伍月忙又問道。
「不是,那幾個貴客都是胭脂小樓的常客,在京城裡也是頂有身份的貴女名媛,她們眼下都好好的,沒有聽說因為胭脂小樓的方子出了任何問題,而且若是因此告上了官府,我也早就收到風聲了,但這次官府來人抓走嬌娘,我卻絲毫不知,可見抓了她的人,未必是尋常府衙里的人。」
「你是說……宮裡的人?」伍月瞬間領會過來。
「錦叔已經去查了,很快就有消息,你我先等著吧,等確定了消息,再想對策也不遲。」李勝寒說完,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他身邊一貫不帶人,李錦跟著他經常不是被派出去便是不知道躲在哪裡,所以也沒什麼人在旁跟前跟後地服侍著,而他似乎也習以為常了,在這一點來說,他真算得上是極不嬌貴的那一種人了,伍月自然而然地倒了杯茶水,遞到他的跟前。
這幾乎是下意識的,根本沒經過思考就做出來的舉動。
等到那茶水遞到李勝寒面前,他怔了一下,她也愣了一下。
就見他噙著笑,心情甚好地端起杯子來抿了幾口,而後帶了幾分委屈的意味說道:「我還以為你只關心嬌娘了。」
難以想象,前幾日她還信誓旦旦地說出若是相負就殺了他那樣的狠話,如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讓他覺得自己委屈得好像被拋棄的小媳婦一樣。
嬌娘這會安危不明,伍月心亂得很,著實沒有心情開玩笑。
李勝寒卻是不依不饒地道:「你都不問問我傷口好了沒,疼不疼嗎?」
伍月神色一動,想起他還帶傷的事,這會本該在府里好好地休養著,結果為了嬌娘又不得安生,眼裡不自覺就柔和了幾分:「傷口如何了?」
「疼得要緊,夜夜都睡不好。」他一點不婉轉也不拐彎抹角地說出口。
伍月其實未必不能分辨出李勝寒有沒有誇張的成分,只是他身上帶著傷是事實,也就縱著他了,她對旁人計較得緊,對自己人卻都是怎麼都可以的。
她於是說道:「看大夫了嗎?有沒有什麼止疼的藥物?」
他笑意吟吟地湊到她眼前來,眼神亮得驚人:「大夫沒用,我看不見你就疼,看見你就不疼了。」
伍月早就領教過他說話不甚正經的模樣,就是沒想到現在他說得越發肆無忌憚,隱約有越來越順口的形勢。
原本覺得他傷口疼或許還有幾分是真的,這下確定了,應該都是拿來唬她的。
她也正色起來,好笑地看著他:「那怎麼辦,你也總不能時時刻刻看見我吧,只能由著你疼死算了。」
李勝寒眨著眼,又可憐,又無助地看著她。
伍月忽然嘆了口氣,輕輕地抓起他受傷的手,鄭重且輕地印下一個不算親吻的吻。
在美人行館的日子裡,她對趙將行是又恨又怕,但也有不少的人不死心地一天天想著如何能得到趙將行青睞一眼,不停地琢磨著討人歡心法子的女子。
女子在哄人這方面上本就帶了天賦,伍月耳濡目染,大抵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雖然有些生疏笨拙,但大體上總是不錯的。
原先她沒想著跟這個人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也沒想過有以後。
現在她願意把他放在心上,也願意縱著他,哄著他。
李勝寒看著她的笑意都快從眼睛里溢出來了。
要不是李錦回來得快,李勝寒指不定怎麼再怎麼得寸進尺一番。
李錦探聽回來的消息果真如他們所猜測,那些抓她的不是官府來的人,而是宮裡來的人。
「皇宮內院非可隨意出入,雖然不知道嬌娘被帶往了何處,但據那守衛的侍衛說,嬌娘被帶進宮后,就被梁公公派人領走了。」
「梁公公?」伍月面色一變。
李勝寒也帶了幾分訝色,「這宮裡的梁公公可不多,趙皇后永福宮裡的掌事太監,恰好也是梁公公。」
李錦點了點頭,「正是永福宮裡的梁公公。」
「趙皇后抓了嬌娘進宮做什麼?」李勝寒有些不得其解:「原本想著是因為那澡豆方子,但若是趙皇后看上了那澡豆方子,說不好聽些,她要的話,胭脂小樓還得感恩戴德地雙手奉上,斷不必大費周章地把她抓進去。」
話糙理不糙。
趙皇后是一國之母,若是她看中了什麼東西,那是抬舉你,給你面子,你斷沒有藏著掖著不交上去的道理,尤其是胭脂小樓這種商戶,有幸得皇後娘娘青眼,看中了澡豆方子,胭脂小樓的身價直接可以往上翻幾翻。
伍月當即起身,「不行,我要進宮一趟,嬌娘可能有危險。」
趙玉是知曉她同嬌娘私下往來的關係的,伍月再不屑趙玉,但一直覺得趙玉不會把兩人爭鬥恩怨遷怒到其他不相干的人身上,至少嬌娘對趙玉而言是完全無害的,沒有任何妨礙到他的地方,趙玉自視甚高,還不至於拿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來當籌碼對付伍月。
但他自己並不能代表所有人。
更不能代表趙皇后,而且就算是趙皇后這麼做,他也不會阻攔。
「趙皇后明擺著就是不懷好意,你這樣貿貿然進宮,正中她下懷,說不定就只等你為了嬌娘以下犯上,讓你有去無回。」李勝寒說話的時候,眼神里不自覺地流出幾分寒冷的殺意來,他嘴角還是噙著笑,不過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這笑帶了一絲幾不可覺的殘酷戾氣。
就是他們安安分分地,麻煩也會源源不斷地找上門來。
那就不必太過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