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不中用

宋三太太的六神無主，卻沒有叫宋明嵐有半分觸動。

如果說從前還在意忠靖侯府，想要掌管整個忠靖侯府揚眉吐氣，那麼此刻宋明嵐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給忠靖侯管他娘！

若當真忠靖侯跟她母親的死有關，那宋明嵐只恨不能叫忠靖侯家破人亡。

「我年輕不懂事，且也沒有管過家，貿貿然插手其中，只會令侯府動蕩。三嬸是老太太信任的人，這些年在府中頗有威望，我覺得還是能夠擔負重任的。」

宋明嵐不著痕迹地縮回手，在宋三太太茫然的目光里輕聲說道，「老太太病了，自然是要好好照顧。只是還有丫鬟們在，三嬸平日里多來給老太太解解悶兒，想必不會耽誤了管家的正事。」

她的眼睛微腫，乃是因之前哭過又睡了之後的緣故。

可是那其中的冷淡，叫宋三太太下意識地呆住了。

她覺得宋明嵐彷彿變了。

變得……

叫她心裡頭惶恐。

「可是六丫頭怎麼辦？」宋明婉干出這樣的噁心事兒，宋三太太的心都恨裂了。

「侯爺怎麼說？」宋明嵐平淡地問道。

她這樣平靜，宋三太太忍不住臉上一白。

「大哥氣得不輕。」忠靖侯大人雖然無恥，可是卻還要綳著一張假仁假義的正人君子的皮呢。宋明婉一下子就叫他惡名遠揚了，這養出這等不知廉恥與陛下苟合的玩意兒，自己又會是什麼好東西？

忠靖侯氣得正倒在床上說心口疼呢，宋三太太見宋明嵐挑著眉尖兒冷笑，心裡莫名地發寒，硬著頭皮說道，「明嵐，如今也只有你了。老太太和大哥都病倒，你二叔三叔都不是能理事的人，如今這府里只有你……」

宋二老爺為人平庸無能，宋三老爺更不必提，敗家貨一個。

遇到了大事，宋三太太竟束手無策。

「您不必擔心。」宋明嵐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在太夫人的房間上。

不大一會兒，太醫們快步走出來。

「大人，老太太她……」

「太夫人氣怒攻心，還……」那太醫猶豫了一下，這才對臉色微臣的宋明嵐低聲說道，「氣血沖了腦子。太夫人年紀大了，這一下很傷元氣，且只怕，只怕日後不良於行。」

太夫人其實就是癱瘓在床了，只是好在命是保住了。太醫們太快地給開了許多的藥方子，一一給宋三太太做了交代，宋明嵐這才低低地鬆了一口氣往外頭去了。

她走到外頭，就見晉王正立在門口等著自己。

「我們進宮。」他低聲說道。

宋明嵐也不矯情，飛快點頭跟著晉王進宮去了。

她才不去理會李貴妃和宋明婉的官司，進宮之後就徑直往皇后的宮中去。

這一夜誰能睡得著覺呢？皇后正披著長長的披風，安靜地立在自己宮中的空地上。

晚風微冷，遠遠的，她彷彿還能聽到女人尖銳的哭聲。

可這怎麼可能。

李貴妃的宮中和皇后的離得很遠很遠，就算是李貴妃哭破了嗓子，她也不會聽到。

這大概是幻覺而已。

「你進宮來了？」見晉王護著宋明嵐入宮，皇后就轉身笑了。

她臉上的笑容依舊柔和溫煦，並沒有因如今李貴妃的丟臉而幸災樂禍。

或許在皇后如今的心裡，為乾元帝這樣的男人再有半分情緒上的動蕩，都很不值得。

「沒有驚擾了娘娘吧？」宋明嵐急忙問道。

皇后對宋明嵐招了招手，見她乖巧地走過來，不由笑著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這事兒跟我沒有半分關係，驚擾我做什麼。只是明嵐，如今我才明白你說的話。」

乾元帝的本質不過是三心二意罷了。他所謂的獨寵，所謂的真愛，如今也不過如此。

當李貴妃年華不再，她的下場其實和皇后的沒有什麼兩樣。

皇后一想到曾經自己還因為這個男人的冷落而感到對不起他，就覺得噁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有通天之路的雄心壯志，我不過是冷眼旁觀。」宋明嵐挑了挑眉說道。

「貴妃被你那個妹妹害苦了。」

皇后與宋明嵐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可是在李貴妃的面前，哪裡只是害苦了三個字。

她只覺得肺腑之間燃燒著的是熊熊的火焰，又覺得是寒冷的冰霜，那種無法排解的痛苦與刺痛，都是這些年來，她從未經歷過的。

她在深宮之中多年，經歷過無數的背叛。

可是每一次的背叛，都不及眼前，如今的這一次。

如果是別的女子奪寵，她只會嫉妒，然後使出千般手段來將這個女人給踩下去，勝利了也就算了。

可是宋明婉的背後一刀，與別的女人都不一樣。

她是她的外甥女。

她曾經那麼疼愛她，挖心挖墳對她好，把她接到宮裡來寵愛著將她撫養長大，就如同對親生女兒一樣。

甚至她們姐妹沒有嫁妝，母親倒了台為家族不容，她也把她們收攏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她防備了這世間所有的女人，卻從沒有防備過她們。

在她的心裡，宋明月和宋明婉就是自己的女兒。

可是就是這兩個丫頭，聯手把她的心都扯碎了。

她們把她當成傻瓜，還要叫她被宮中的那些早就嫉妒她的女人們嘲笑。

引狼入室，她把她接到宮裡來，她卻是來和她搶男人的。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宋明婉此刻哭哭啼啼地跪在她的面前，李貴妃雙目赤紅，聲音尖銳得扭曲，披頭散髮地上前就抓著宋明婉稚嫩的肩膀用力地搖晃。

看見這少女圓潤雪白的肩膀因劇烈的晃動從薄紗之中透出來，露出鮮明刺目的血色的瘀痕，李貴妃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這都是什麼痕迹。

獃獃地看著這些痕迹，她憋悶又有一種無法宣洩的憤怒與絕望，用力將宋明婉給摔在地上，劈手就是一個耳光！

「小畜生，小畜生！我對你這麼好，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乾元帝早就不悅地走了。

他與皇后之間起了紛爭，怒氣沖沖之下遇到了柔弱嬌嫩的宋明婉，實在是一時氣怒攻心，方才寵愛了她。

可是寵愛完了，對於乾元帝來說，宋明婉除了身份上有些尷尬，別的也就沒有什麼了。

不過是臣下之女，既然寵了，回頭給個名分也就是了。

他還叫人把宋明婉給送回李貴妃的宮中。

只是他沒有想到，一向柔弱懂事的李貴妃，竟然因此差點兒成了瘋婆子。

鬧了這半日也就算了，到了如今還是依依不饒。

乾元帝是個沒有耐心的人，雖然寵愛李貴妃，也不會叫她踩在自己的頭上作威作福。

見李貴妃揪著自己哭哭鬧鬧，他越發地厭煩。

他懶得看李貴妃這副瘋狂的模樣，因此倒是躲得乾淨。只是宋明婉卻沒有想到這如今的形勢與想象中的並不相同。

她本以為自己比李貴妃年輕美麗，又知道乾元帝的喜好，如今已得恩寵，自然能夠上位成為新的寵妃。

誰知道乾元帝寵了她，也並沒有憐愛她更多，然而將她嫁給了李貴妃。

甚至到了如今，也沒有給她一個名分。

這叫宋明婉的心裡怎麼過得去？她這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只是看著李貴妃那雙怨毒的眼睛，宋明婉也知道，自己如今再也不能與李貴妃和解。

既然她已經做了初一，就只能一直這樣走下去做到十五，臉上火辣辣的，她渾身都疼痛得要命，實在是乾元帝寵愛她的時候萬般的用力，並沒有憐惜她本分。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仰頭看著披頭散髮的李貴妃，又覺得自己並不害怕她了。

她怕什麼？

李貴妃為什麼竟然還敢打她？！

「我對姨母難道還不好？這麼多年，姨母在深宮寂寞，難道不是我在為姨母開解？！」

都是乾元帝的女人，誰又比誰高貴不成？

憑什麼她就一定要受李貴妃的傷害？

宋明婉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方才的一點心虛也全都不見了，用力將自己身上的薄紗攏了攏，看李貴妃驚詫地看著自己，就冷笑了起來。

她滿面微紅，尚且帶著初承雨露的嬌嫩。

且正是年少青春的時候，那美好的美麗，遠遠不是李貴妃能比。

就算她美艷風韻，可是卻再也沒有了鮮活水嫩，天真明媚的年少可愛。

「更何況，姨母為什麼在埋怨我？」宋明婉咬著牙摸了摸自己紅腫起來的臉，看著李貴妃咬牙切齒地說道，「是陛下煩了姨母，寵愛了我，姨母有能耐，為什麼不去和陛下鬧去？！若姨母有本事有能耐，自然能牢牢地拴住陛下的心，叫陛下不去寵愛別的女子。如今陛下寵了我，都是因姨母自己不能令陛下歡喜，姨母為什麼不來審視自身，想一想，為什麼自己這樣沒用，抓不住陛下的心呢？」

她理直氣壯地看著李貴妃。

李貴妃一愣，突然覺得這番說辭似曾相識。

彷彿是從前，她肆意玩笑媚眼橫生時，自得地評論皇后的言辭。

皇后自己不中用，令帝心旁落。

如今……

不中用的輪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