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吐血
宋明嵐腳下頓了頓。
她沉默著走過寧王,卻被這青年反手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臂。
「宋明婉的事,發生之前,你是不是就知道?」寧王壓低了聲音問道。
「對,我知道。」宋明嵐坦然承認,在寧王壓低了的眉眼之間淡淡地說道,「貴妃娘娘那樣待我,我為什麼不能看著她被人辜負?難道就因為我知道宋明月和宋明婉的圖謀,然後我就要去阻止她們,告訴她們這樣做不對,這樣做傷害了貴妃的心?殿下,因果循環,當年貴妃奪寵她人恩愛,且放出豪言壯語口口聲聲別人不中用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從雲端跌落。宋明婉阻止一次,難道不會再有第二次?」
她冷笑了一聲。
「怎麼,只有貴妃傷害被人的份兒,她卻不能被別人傷害嗎?」
她頓了頓,突然想到自己剛剛回到京中的時候,聽到的一點傳聞。
「你又知道不知道,她這個貴妃是怎麼進宮的?」
「我並沒有埋怨你,只是心裡難過。」寧王輕聲說道。
他覺得心裡真的很難過,並不是因李貴妃被宋明婉姐妹背叛。
那兩個是什麼貨色,他早就知道。
因此對於宋明婉如今的選擇,他覺得再正常不過。
他只是在心裡難過,宋明嵐的心裡,沒有半分心疼他的意思。
「你如今的難過,就是當年曾經飛羽經歷過的。他也看著另一個女人奪走了自己母親的寵愛,囂張的,咄咄逼人野心勃勃,妄圖取而代之。」宋明嵐在這清晨轉頭,一雙清澈的眼睛在寧王壓抑隱忍的目光里輕輕地說道,「可是殿下,他並沒有你的幸運。你至少還有陛下的疼愛。可是飛羽在陛下的眼中,卻如同眼中釘一樣。」
她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晉王,每一點心疼,都和寧王無關。
她坦然承認自己偏心,也從不欺騙寧王半點。
可是寧王卻寧願她願意哄騙自己。
原來曾經嗤之以鼻,甘心為女人哄騙的心情,都是真的。
因為那樣,或許不會那麼痛苦了。
「我……知道。」寧王不懼怕任何人的傷害和怨恨。
早年在宮中,他作為乾元帝最寵愛的皇子,受到了這整個後宮的怨恨和詛咒。
妃嬪們的仇恨,還有皇子們的排斥,他都不在意。
因為在他的心裡,那些人本來就不算什麼。
可是只有宋明嵐……
「所以,殿下是來對我興師問罪的?」
「不是。我只是想見見你。」見宋明嵐一愣,寧王就看著她柔軟地笑了。
他專註地看著面前的少女。
「我只是來看看你。」他輕輕鬆開了自己的手,看著宋明嵐頓了頓,轉身飛快地走了。她走得匆匆,飛揚的裙裾在身邊飛揚,翩翩彷彿仙子一般,他也知道宋明嵐這一刻沒法面對自己。
她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可是其實他並沒有怨恨過她。這叫宋明嵐的心裡總是會感到一點觸動的。
寧王明白這點觸動,他安靜地立在樹下看著宋明嵐纖細的背影消失在遠處,這才垂頭看著自己尚且帶著女孩子余香的掌心,眼底閃過冰冷的壓抑。
宋明嵐卻很快出了宮。
她一回到忠靖侯府,就被宋三太太給拉住了。
宋三太太一晚上沒睡,此刻看起來憔悴極了。
「明嵐,明嵐,六丫頭在宮裡怎麼樣了?」宋三太太一晚上下去,滿嘴都是火泡,看起來就格外可憐。
如果乾元帝不給忠靖侯府一個交代,那宋家女孩的名聲就全完了。
宋明嵐還算好的,還有晉王。
可是她的女兒怎麼辦?
「封嬪。」宋明嵐簡單地說道。
「沒封妃?」宋三太太頓時搖搖欲墜。
宋明婉可是忠靖侯嫡女。
侯門嫡女,這是頂級的貴女,就算是入宮服侍帝王,也絕不是卑賤的尋常嬪妃。
這樣的身份,起碼也得是個妃位呀。
更何況……
「怎麼,怎麼可以這樣。」宋三太太失魂落魄,她雖然並不是個眼光犀利的人,可到底是個女人,自然能看出一個男人的心。
若乾元帝當真喜歡宋明婉,就絕對不會只封一個嬪位叫宋明婉與忠靖侯府這樣丟臉,畢竟說起來,這是乾元帝自己做錯了事,寵了宮外的貴女,總是要給人家一個交代。
可是如今……白白擔了一個這樣不好聽的名聲,卻只封為嬪,這若是傳揚出去,忠靖侯府所有的面子都沒有了。
「三嬸別難過,看侯爺怎麼說。」宋明嵐淡淡地說道。
她看著宋三太太在自己面前掉眼淚,就沉默地轉移開了目光。
宋三太太對她一直都還不錯,若她生母之死與宋三太太無關,那她願意在日後照顧她的愛女宋明菲。
一個女孩子的姻緣,在宋明嵐的眼裡並不算什麼。
「大哥,對了,大哥會怎麼說?」宋三太太如今已經六神無主了。
她有一個丈夫,可是丈夫常年在外左擁右抱醉生夢死,有丈夫和沒有丈夫完全沒有什麼不同。這樣的大事之下,她慌張了起來,顧不得忠靖侯尚且被打擊得卧病在床就匆匆地叫人去傳信。
忠靖侯本就頭暈眼花,只覺得自己一世清名都叫宋明婉給壞了個乾淨,甚至如今要托著自己的病來躲羞,不敢出門見朝中的同僚。
他並不是裝病,而是真的有些被打擊得不輕,可是躲在家中,多少也是因為想到等到乾元帝的封賞。
若乾元帝封了宋明婉做高位嬪妃,那忠靖侯也能有能耐把這件醜事給扭轉成真愛。
可是這個時候宋三太太命人傳信兒來了。
一個「嬪」字入耳,忠靖侯頓時就嘔出一口血來。
他無力地伏在榻上,顫抖著想要撐起身,然而那一瞬間想到當自己的那些個同僚與政敵會如何嘲笑自己的樣子,又是一個側歪。
人要臉樹要皮,他很無恥,可是卻不能叫別人看見自己的無恥。
宋明婉把他的臉丟到了大街上去。
顫巍巍地靠在榻上,忠靖侯只覺得渾身氣血逆流,眼前發黑,喉嚨間都是腥甜的血氣。若說之前他還有幾分在朝中放手往上爬的雄心,可是這顆心也叫宋明婉給打擊得七零八落了。且正在這個時候,他已經人生都昏暗了的時候,卻聽見有人來傳話兒,說是成國公夫人婆媳一塊兒來了。
對於成國公夫人這糟心的妹妹還有宋明月這糟心的閨女,忠靖侯現在覺得見一面都得少活十年。
可是他不想見,成國公夫人卻已經闖進來了。
「大哥!你來看看你養的好女兒,竟然敢忤逆我!」
成國公夫人今天都要氣死了。
昨天夜半,外頭一片大亂,成國公府命人去查探,說是宮裡鬧出了大事來。
當知道是宋明婉承寵之後,宋明月的姿態頓時就和從前不一樣了。
剛剛進門的時候唯唯諾諾,可是當知道妹妹已經成功,宋明月也抖了起來,不僅對成國公夫人的態度很不客氣,還隱隱有要壓倒她氣勢的姿態。
成國公夫人一向驕橫慣了,哪裡想得到宋明月竟然敢跟自己對著干。
成國公父子從不理會後院女眷之事,也不知死到哪裡去了,卻叫成國公夫人一個人被兒媳頂撞。
她哪裡是能忍耐的性子,今天就專門上門來跟忠靖侯告狀。
忠靖侯剛剛吐了血,看見成國公夫人就這麼闖進來,頓時眼前一黑。
他又覺得嘴裡有了血腥味兒。
「她是你的兒媳,她不好,你就管教她,難道她還敢忤逆你?」
「如今她有了六丫頭撐腰,還怕我做什麼。」成國公夫人婆媳昨天掐了一個晚上,自然也不知宋明婉今早上被封了嬪,因此宋明月依舊是一副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強勢。此刻見成國公夫人跟父親抱怨,她後腳就跟了進來,在忠靖侯一雙赤紅厭惡的眼裡紅著眼眶走到他的榻前福了福,低聲說道,「給父親請安。只是姑母……」
她一雙美眸含淚,壓低了聲音說道,「父親,我怎敢忤逆婆婆呢?只是國公府里的日子不好過,姑母對我太苛待,我實在是很難受。」
「父親,姑母的性子,父親是知道的呀。她一向都喜歡欺負人,刻薄別人,我千般好萬般孝順,可是在姑母的嘴裡卻說不出一句好話來,還要污我的清名。」
宋明月就掩了掩自己的眼角。
「清名?你還有個屁的清名!自己爬了我家大哥兒的床,如今你妹妹有樣學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把宋家的臉丟盡了,你還跟我講清名?!」
成國公夫人看不慣她妖嬈的樣子,頓時在一旁重重地唾了一聲。
「姑母怎敢這麼說話。六妹妹承寵於陛下,這是宋家的榮光,是宋家的喜事呀!」
宋明月有了宋明婉做靠山,哪裡還將成國公夫人放在眼裡。
她轉頭就對臉色難看地看著自己的忠靖侯笑靨如花,連臉上的眼淚都格外耀眼。
「父親,您說呢?」想必忠靖侯為了自己的仕途,是願意自己的女兒在宮中得寵,父女聯手的吧?
回答她的,是一記重重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