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血畫(二)

第十二章血畫(二)

周懷銘招招手,扈從由廊下而上,高高奉起一烏漆盤子過頭,盤子上端端的齊齊碼放了八支雪亮灼目的飛鏢,系著血色一般的紅纓,鋒利的利刃,寒光奪目,刺得人眼一暈。

活人作畫?我的心一驚,他要做什麼?點天燈,活剝人皮?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得魂飛天外,難道周府老爺要當著這滿堂女眷親自活剮了他不成?

那黃毛匪首被綁縛去了屏風前,破口大罵聲不斷,竟是連周懷銘的祖宗八代都要罵盡。

霎時間四下一片尷尬的沉靜,空氣凝滯。

「哈哈哈。」周懷銘一陣大笑,他終於笑了,卻是笑得那麼可怖。彷彿虎嘯深山一般的令我駭然。只見他笑罷悠悠地拾起一枚飛鏢在指間掂量,厭惡地看一眼那黃毛匪首,吩咐手下說:「這人口臭,先拔了他的舌頭!」

拔舌,難道他也不避女眷,就要施展這酷刑嗎?我素來連殺雞都怕,驚得周身發抖,眼見了左右撲上去,掙扎中四周滿是女人的驚叫失聲。「唰」地一聲,一股血線噴涌而出,濺了滿堂。在夕陽暗淡的斜暉下,說不出的妖異可怖。「啊啊。」的慘叫變成一片嗚咽,我不敢抬頭,周懷銘卻彈指般一鏢飛出,迅捷精準如百步穿楊之勢,那拈在親兵手中的血淋淋的舌頭被飛鏢穿掇飛釘在畫屏上,血線緩緩流下,一滴一滴,是垂死般的無力。

我驚嚇過度,簡直要癱倒在地。他若還是凡胎肉心,怕也不會如此殘暴。

血腥味瀰漫四濺,漸漸越來越濃。我不敢去望,只覺得這突如其來的慘厲令我猝不及防。從心底生出一股厭惡,胃裡霎時要翻江倒海起來。那衣擺下一雙靴子步步沉穩的向我迫近,一步,一步……他要做什麼,還嫌不夠嗎。我心弦緊繃,怕再有一刻便要斷了。見那步履走近卻不敢抬頭。那腳步,就如此停在我眼前。

我緊張的屏住呼吸,整個身體直直地僵硬著,努力忍住胃中的不適。眼前的光線漸漸暗淡,高大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動。

他微微沖我一笑,那笑容中卻是莫名詭異。正在我驚疑間,他不過輕抬右手,「嗖。」一鏢飛出,立時傳來如地獄般的慘叫。我不敢去看,同五姨太互擁抱去一處,她輕輕拍我的後背,似在哄勸我說:「不怕,不怕。」

我知這是惡人,曾經想污我清白,害我性命,報復周懷銘。惡人該有惡懲,血債也當血還。只是如今見周懷銘無所不用其極的這般殘忍地射殺仇敵,更可怖的是他嘴角那似笑非笑的陰冷,如貓戲鼠兒般,豈是殘忍暴戾這樣的言語可以形容的?

周府老爺,威名赫赫鎮守的興樊二州的總督大人,當朝從一品大員,他到底是正是邪,是惡是善?慘叫聲在耳邊綿延不絕,腥膩的味道瀰漫,周身簡直像在地獄。

從胃裡生出一股厭惡至極的反感。一陣噁心,我忍不住捂嘴乾嘔不止。

五姨太掏出帕子給我,周懷銘卻是興緻勃勃地提起那飛鏢紅纓,兜圈揮舞著耍弄,盡興地望著那賊首,不時地發出些感慨:「人活在世,禍從口出,這舌頭生來無用不規矩,留了何用!」

「堂堂一男兒,上報君恩,下孝父母,卻生來去做賊,同那蛇鼠無異。活著不過是禍害。」

他邊奚落斥罵,手中那飛鏢卻筆走龍蛇一般,任那血水飛濺蠶絲屏,綻開血色片片。

我身邊的七姨太面色冷冷的,一雙手緊緊扣去廊柱里,她怕也是難以忍受,但迫於周懷銘的暴戾不敢離去。可我此刻雙腿發軟,胃裡的噁心讓我片刻不能停留。文人雅士曾用舌尖血作畫是為美談,可如今他如此活剮活人,卻還噙了一抹那笑意。我簡直要被眼前的場景逼瘋。難不成周府上下日日都有如此駭人的場景發生嗎,怨不得周府上下草木不生,了無生趣。

分明,他分明是人間惡魔!我不敢看,依在五姨太的肩頭,目光看著我腳面。

見我嘔得彷彿要將心肺吐出,旁邊聽到一聲尖酸的話:「呦,這該不是懷上了?」六姨太在一旁酸酸道,眼兒溜溜的上下打量在一旁乾嘔的我,抿嘴不懷好意的一笑。

「老爺,漪瀾,告辭。」我捂住嘴,草草敷衍一句,拔腳便走,極力要逃離這魔窟。

或是我的聲音他未聽到,他正興緻勃勃的用那雪亮的飛鏢沾染著匪賊的鮮血作畫,慘白的素絹上那妖異可怖的血紅瀰漫開,說不出的詭異幽冷。一片片驚呼哭泣聲不絕於耳,他竟似絲毫不覺。右手一甩,飛鏢上綻放一朵朵血梅。

「剜了這賊的眼睛,讓他一雙賊眼想看不該看的東西,下輩子也做個瞎子!」周懷銘冷冷吩咐著,那輕屑的神情猶如踩死一隻螞蟻。拔舌剜眼?!我又是一個激靈。

猛然,腳下滾來一個血淋淋的東西忽然滾來我的腳下,恰停在我繡鞋尖兒處,我一驚,定睛皺眉去看。

「眼珠!」身邊的丫鬟驚叫,我也看清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一直隱忍不發的那噁心如今排山倒海般湧來,我再也忍受不住,眼前天昏地轉,再沒了知覺。

醒來時,心仍在突突的跳。

倒是冰綃緊張的在我身邊,握住我的手輕聲說:「小姐,你醒啦?可是嚇死冰綃了。都怪冰綃沒用,也沒能保護小姐。」她訕訕道,滿眼歉意。這如何能怪她呢,看到那情形,丫鬟們在右側廊下不許近前,但是冰綃早也是嚇得魂飛天外了。

我正欲開口,卻覺得屋內光線刺眼的難過,定睛看,發現不知何時滿屋燃起了龍鳳紅燭,高高低低,照得房裡亮如白晝。這是做什麼?

「小姐,才五姨太來吩咐過。小姐是驚嚇過度了,也是老爺急於為小姐報仇情急不擇法。五姨太說,老爺是一心為小姐好,官兵傾巢出動,下了絕令,才虜獲那日的匪首給小姐解氣的。」冰綃說。

是為我解氣?難道他將那匪首斷舌剜眼扔來我腳下,都是為給我解氣?我深咬了櫻唇,還不及開口,冰綃又說:「五姨太吩咐下,老爺今夜就同小姐圓房,洞房花燭,玉成美事。冰綃這就伺候小姐沐浴更衣。」

圓房?我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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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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