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東風誤(二)
小魚氣得柳眉一豎,搶白道:「你這話倒輕巧,想是活膩了。救老爺?可曾聽過為救老爺就同主母通姦的?」
「小魚!」我喝止道,這些污言穢語及眼前這噁心無恥的奴才我都不想再見,也是為致深盡最後綿薄之力清掃門戶吧。
我轉身就走,狗兒哭喊著爬過門檻爬進我屋裡,也不顧小魚推搡,哭著哀告道:「八奶奶,狗兒不想不明不白的走,五奶奶她逼奴才如此的,」
我更是氣,氣懣胸臆,指著他破口大罵:「無恥之尤!我先時還感嘆你狗兒好有些狗膽,膽敢趁主人落難同主母苟且。如今看你竟然是灘狗糞不如的!莫髒了我的地,滾!」
狗兒絕望的叩了兩個頭,向後跪爬兩步,卻仍不甘心的回頭,哀哀道:「……都是安公公那老烏龜逼得五姨太如此的,都是安公公他,為救老爺,五姨太說她命都捨得,已不在乎臉面……狗兒受老爺大恩,命都是老爺賞的,狗兒……狗兒不知怎麼辦是好?只想一心救老爺!」
安公公?我一驚,那張詭笑的橘子皮老臉出現在我面前,他打量慧巧時那陰森詭笑的眸光,同致深說的那幾句匪夷所思的話,忽然都呈現在我眼前。
安公公突然肯擯棄前嫌出面替致深周旋說話,老佛爺在致深生死關頭總算網開一面,這一切一切,波詭雲譎,變換得令人措手不及。我曾懷疑其中的利害關係,關節所在,只是聽了慧巧一句:「手臂生瘡,也是自己的手臂,太后不忍的。」
就枉信了她。莫不是另有隱情?
我坐定在黃花梨圈椅上,打量哭哭啼啼的狗兒,吩咐小魚去外面守了門,冷冷道:「說吧。」
狗兒這才斂住悲聲,啜泣道:「那安太監不是人!他是鬼,他是畜生!比畜生還不如!」
我的周身一涼,周身汗毛倒立,一陣不詳的預感,叱責他道:「爺就快醒了,揀要緊的說!」
狗兒哽咽著:「五姨太幾次登門去求見安公公,他都閉門不見刁難五姨太。那日,五姨太打探到安公公就在家中,就在門口長跪。原指望是安公公被五姨太的誠意打動,誰想進了廳堂,安公公就要挾五姨太……狗兒本是在外面廊子下候著,見廳內安公公左擁右抱的摟著一群窯姐兒狎笑,那老鴇子還滿嘴難聽的話侮辱五姨太。狗兒原是堵著耳朵的,可漸漸的那廳內門軒大敞了,我定睛一看,五姨太她,她……」狗兒以頭搶地,哭得捶胸捶地,「……那個安王八他不是人!是活畜生!他,他將五姨太,他……」狗兒脹紅的臉憋得青紫,眸光如遇鬼魅一樣的驚駭,彷彿那日恐怖的慘景再現,他悲聲大起,叩頭不止。
這倒是奇了?安公公將五姨太如何了?他一個太監,就是想藉機劫色也不得的。
狗兒滿臉是淚,看我一連詫異地望著他,嗚嗚地哭著:「後來,後來那安畜生當著那些老鴇、窯姐兒、閤府的奴才們作踐得五姨太生不如死,這且不說,還喊來府里的奴才去……五姨太,五姨太她……她嘴裡就是求那畜生說,只要能救老爺,她什麼都依,她就是個賤貨,她是狗屎,她什麼都不是……」
一番話,我聽得心驚膽寒,以至於毛骨悚然,雖然對狗兒的話將信將疑,但我依約記起安公公看五姨太慧巧時那色迷迷的笑眼,就覺得周身一陣寒顫。安公公,他得不到的東西,一旦入手,要狠狠的將她踐踏在腳下,碾做塵埃。難怪,難怪我入宮勸說太后的一切如此的順利,彷彿借了東風一般,長驅直入,所向披靡。老佛爺慷慨仁慈的饒恕了致深所有的叛逆罪過,終於肯大事化小。想到此,真相大白,我心裡懊惱的自責,謝漪瀾,枉你自作聰明,你還以為是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太后老佛爺嗎?還以為五姨太慧巧使些銀子搬些舊情就讓安公公出手了?
我冷冷地望著他問:「既然如此,你是拿住了五姨太的短處相威脅她就範嗎?好大的狗膽!」我在詐嚇他,後面的話他已是含糊不清。
狗兒一驚,顫抖了唇,滿臉驚懼,眸光躲了不敢看我,顫巍巍地說:「不是,不是我,是那畜生,他逼我,他逼我,他讓我當眾同五姨太……」狗兒以頭叩地,砰砰的碰頭聲震動地磚,一頭是血,我望著他,他五體投地嗚嗚地哭訴:「那老鴇上來扯狗兒的汗巾子,狗兒還狠狠摑了她兩嘴巴……狗兒就是千百個狗膽也不敢……是五姨太,五姨太她嚇得給安畜生賠罪,給老鴇敬茶求情……狗兒都不敢看她,哪裡還是平日高高在上的五姨太呀。她哭了問我,『狗兒,你可想救老爺,啊?』,她,她就過來,親手為狗兒寬衣解帶……狗兒糊塗,狗兒不敢,狗兒也不想,就是狗兒色膽包天,也不會不要臉皮當了那麼多人……」
一陣陣寒戰,我眼前無數厲鬼張牙舞爪的狂笑著撲來,那扭曲的青面獠牙在我眼前獰笑著,盤旋著,令我驚得瞪大眼,那青面獠牙的是安公公扭曲獰笑的臉,旋即變成一個花枝招展的老鴇,恐怖的長夜,潛伏在暗處無數不可見人的陰暗塵埃。
「那畜生,他……他足足折磨五姨太到深夜,還給五姨太服了葯,將我們主僕衣不遮體的扔去大街上,就是八奶奶您那夜誤會了狗兒同五姨太不軌的那夜……」
狗兒的哭訴,血染的事實,一切那麼的觸目驚心,那麼的慘不忍睹。
難怪,次日,宮裡就來人頒懿旨,對致深小懲大誡,一頓折磨,總算饒了致深一命,化解此事。我自當是慧巧上下周旋來的結果,還沾沾自喜在自己說服了頑固的方中堂,威嚴的太后,原來,萬事俱備后的「東風」不是老天垂憐,而是五姨太用自己清白的身子和一輩子掙來的顏面所換來。
慧巧,她該是忍了多麼大的折磨煎熬才肯如此受辱?她對致深的愛,要有多深?
「小姐,小姐,姑爺醒了,在喊小姐呢!」小魚在外面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