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給你的禮物

夜裡似乎下了雪，撲簌簌的聲音響了一整晚。

簡心躺在床上，想著隔壁就是他，不知道此刻的他睡著了沒有，不知道外面的雪，停了沒有……

在陌生的環境里，入睡似乎是那麼的困難，她索性掀開被子站起身，走到窗邊將窗帘拉開了一側，看著外面的雪花紛紛揚揚，竟然是越下越大了。

照這個樣子，明天只怕地面會堆積厚厚的一層。

有多少年，沒有好好的看過雪，已經不大記得了。

a市南城，氣候偏暖，冬天多雨，鮮少有雪，即便下雪，也都是雨夾雪那種，還沒落到地面上，就已經化了。

而此刻，漫天飛雪，將她的記憶帶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只要下雪，爸爸定會在第二天早上為她在窗口堆起一個雪人。

雪人憨態可掬，胡蘿蔔做的鼻子看上去紅彤彤的，而她到冬天，鼻子也總會凍得紅彤彤的，爸爸就會捏著她的鼻子說，「心心是爸爸的小雪人，是最純潔無暇的小雪人兒！」

然後她就會被逗得咯咯直笑，往爸爸的懷裡鑽。

眼淚不知不覺的順著臉頰滑落，流到唇畔，鹹鹹澀澀的，為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做呢？她可以不要那麼多的錢，只想要一個疼愛她的爸爸啊！

站了許久，腿腳都有些麻木了，才躺上床去，迷迷糊糊的睡了會兒，半夢半醒。

早上，是被一陣鞭炮聲驚醒的。

張開眼睛，發現天都已經亮了，而外面的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半開的窗帘很好的透進外面的光線，也不知道幾點了。

連忙起身拿手機看了一眼，還好只有七點半，但是畢竟在別人家做客，睡過了也不合適，身體雖然還有點疲乏，還是撐著起身洗漱，換了衣服出門。

走出來才發現，真是幸虧起來了，樓下客廳已經是很熱鬧，看上去，大家都已經起床過了。

祁玉燕站在門廳當中指揮著傭人，「那盆花擺到這邊來，這邊這邊。讓融叔帶人趕緊掃出一條路來，等會兒客人都要上門的。還有凌太太不喜歡喝茶，千萬記得白開水就好，要煮一滾的，看好了時候燒，別早了也別遲了。」

她忙碌著，邊上的傭人笑道，「太太，您就放心吧，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打點好了，往年都是如此，今年也一定不會怠慢的。」

「好好好，就怕你們做事不仔細。」她一抬頭，看到了正從樓上下來的簡心，笑道，「起來啦？不再多睡一會兒？時間還早的。」

「已經睡得很好了，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簡心看了看周圍，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哪兒需要你動手的，既然起來了，就隨便吃點早點吧，煮了餃子和湯圓，還吃的慣嗎？」

「入鄉隨俗，怎麼會不慣。」靳容白也已經下樓來了，不緊不慢的將領口的第一顆扣子給扣上，「媽，早！」

跟母親貼了貼面，他笑著說道。

「怎麼不多睡會兒？」祁玉燕有些心疼的看著他，「平時就沒多睡的時候，趁著過年，還不多休息休息。」

「你們都起了，我還能賴在床上不成？」他說著，一抬手攬上簡心的肩膀，再伸手一拉自己的母親，「您也一起來用早飯吧，不然的話，等會兒可有得您忙的！」

「你又知道了！」斜睨了他一眼，祁玉燕倒是笑呵呵的跟著一起用早餐了。

餐桌上只有他們三個人，簡心有點好奇其他人去哪了，是沒起床還是……但是看看目前融洽的餐桌氛圍，還是把話咽到了肚子里，什麼都沒有說。

吃了一碗餃子，祁玉燕到底是坐不住的，推開碗筷起身要去看看還有哪裡沒布置好的，走了兩步，想想又回頭，看看簡心，欲言又止，又看向自己的兒子，「容白，你要是不高興待在家裡的話，不如帶簡心去外面逛逛？」

「您是怕我不高興待在家裡，還是您不高興我待在家裡？」靳容白呷了口茶，不緊不慢的問道。

「你這孩子，媽媽怎麼會不高興你待在家裡。只不過今天……」

「那就行了。媽，該來的躲不了。再說了，我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自己的事如果自己都不能做主，還怎麼在外面指點別人做事？這事兒我既然跟您說了，也不怕公開來。」他說著，看向了簡心。

雖然他們沒明說，但是簡心也會意其中的含義。

湊巧的是昨天買衣服的時候，聽到了凌晨雪母女倆的話，知道今天他們會來做客，所以，她勢必會看見自己。

不過……他說的沒有錯，難道還一直隱瞞一輩子不成？他都肯將自己帶到世人的眼前，自己又為什麼還要逃避，難道連跟他站在一起的勇氣都沒有嗎？

「好吧。」嘆了口氣，祁玉燕說，「不過今天怎麼也是過年，你別惹得大家都不高興。」

「媽你這話又說錯了，大家高不高興，可真不看我。如果晨雪那丫頭不那麼鬧騰，也許大家都高興。」

祁玉燕有些無奈，「好好好，總歸是說不過你的，到底都是你有理。但是不管怎麼說，給媽一點面子？」

看著自己的母親，靳容白終於比了一個「OK」的手勢，她這才露出了笑容。

客廳里空了下來，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靳容白牽起她的手道，「去院子里轉一轉？」

她想想悶在屋裡也沒事，便點點頭，走到門口，他順手從衣帽架上將個粉白的毛絨圍巾摘下來給她戴上，「前兩年買的，昨兒剛翻出來，不過還是新的，沒戴過，不介意吧？」

簡心搖了搖頭，低下頭看著毛茸茸的粉白色，倒是很喜歡的。

昨天出於禮貌和教養，沒有細細打量，現在有時間也有閑情慢慢的在這院子里散步，靴子踩在雪堆里，發出清脆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一步一個腳印，他牽著她的手，也不著急，就這樣慢慢的走著，院子里的樹都變成了瑩白色，銀裝素裹，別有一番風情。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想要什麼禮物，我送你。」他似隨意的說道，漫不經心的樣子。

「禮物？」她搖頭，「不用了，你已經送了我很多東西了，不需要再送我什麼禮物了。」

「真的不用了？」他問。

「真的不用了。」

「可我已經準備好了，怎麼辦呢？」他擰起眉頭，一臉為難。

「啊？」

「跟我來！」他神秘兮兮，握緊她的手，繞過房子，往屋后跑去。

簡心有些吃驚，只能跟隨著他的步伐，一路跑到後面，遠遠的就看到一個高聳的雪堆，及至近前，才看清，那是一個大大的雪人，而且雪人的方向，正對著她的房間窗戶。

早上醒來的時候，她明明沒有看到啊。

走到雪人面前，她是有些吃驚的，看了看雪人，又轉頭看向自己窗戶的位置，這才發現，由於正好在窗帘拉上的那一側，所以角度問題，早上沒有看到。

而此刻，這雪人就這樣憨態可掬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兩顆黑色的彈珠做的眼睛，看著自己，劃出的嘴巴笑得彎彎的，看上去很可愛。

不僅如此，鼻子的部分插著一顆橙黃色的胡蘿蔔，尖尖的凸出來，她緩緩的伸出手，手指略輕顫的撫摸上去，接著，慢慢的，慢慢的蹲下身，忽然就哭了出來。

靳容白倒是不詫異，從身後輕輕的擁住她，將她拉起，用微涼的手指抹去她滾燙的眼淚，「你哭什麼？」

她只是搖頭，卻說不出話來，鼻子眼睛都紅紅的，樣子倒是有那麼一點像這個雪人。

「其實你都忘不掉，為什麼要逼自己？」他輕聲的說，「不管他做過什麼，始終是你的親人，你的父親，至少他對你的愛，是真真切切的，是不是？」

簡心一臉詫異的看向他，雖然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和背景，但是這些細節，為什麼他可以知道的這麼多，比如這雪人，比如他總是有意無意的去關心她跟爸爸之間的事……

「你，你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她雙手捂著臉頰，思緒有些雜亂，「你為什麼老是提他，你為什麼要提他，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你總是梗個心結在那裡。」靳容白將她的雙手輕輕的拉下來，「我希望你能開心，像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的笑，你能明白嗎？」

她不明白啊，小時候……他見過自己的小時候？

未及問出口，有人匆匆忙忙的朝他們的方向跑過來，「少爺，老爺叫您到前廳，客人已經都到正門了，說是總要先見見客的。」

靳容白略一點頭，「知道了。」

再轉身來牽她的手，「走吧，先到前面去，有些事，咱們慢慢說？」

簡心往後退了一步，「你先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讓我跟你的禮物在一起，好好的，靜一靜！」

她轉身，一手輕輕的搭在雪人的頭上，眼瞼微垂。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靳容白略一沉吟，「也好！但是注意不要著涼了，我去去就來。」

她沒有說話，只是稍稍的動了一下頸項，也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