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格外反常的他
她受不了這個,所以想避開的,但是偏偏瞥到人群之外,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雙手揣在口袋裡,默默的站在那。
神情看上去有些悲憫,有些憤怒,江雲紳。
本想轉身的動作就頓了下來,想了想,之前人家畢竟照顧過自己這麼多,既然來了,怎麼也應該打個招呼。
「江醫生。」走過去,她主動的喚道。
江雲紳似才回過神來,轉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著很讓她驚訝,眼圈有些紅,那眸色複雜的讓她分辨不出來其中是幾分憤怒幾分悲憐。
「簡心。」他勉強想要扯出一個笑容,但終究還是放棄了。
看上去很是疲憊,他的白大褂看上去也有些臟污,整個人好像一天一宿沒睡覺了一樣。
尤其邊上還夾雜著悲嚎,更讓人心情沉重了。
「對不起,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她往後退了一步,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
可江雲紳卻是搖了搖頭,轉身對身旁的護士說了兩句什麼,接著看向她,「走吧。」
簡心愣了愣,看向那群圍著病床在哭的人,看到白床單已經將上面人的臉都蒙上了,想來也只有生離死別才會讓人這麼悲痛欲絕。
只是江雲紳的反應,很讓她意外了些。
跟著他來到辦公室,他先去洗了洗手,然後看向她,「你來看病?還是看病人?」
「後者。」她說,「會不會打擾到你?」
「我下班了。」他搖頭,「如果沒什麼事,那就一起走走吧?」
她現在的確沒什麼事,而且她看江雲紳,像是有什麼事,便點頭,「好啊。」
他不緊不慢的解開白大褂的紐扣,脫下來掛在一旁,又換上了自己的休閑款外套,這才拎上公文包,「走吧。」
關上辦公室的門,依稀可以聽到那哭聲,在醫院裡,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只是聽到的時候,總會讓人覺得心裡有點壓抑。
走出醫院,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下來了,江雲紳仰起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就好像之前有千斤重的石頭壓在他的身上,而他深呼吸的時候,把那塊石頭給推開了,人看著也好多了。
「我以為,你們醫生見慣了生死,情緒不會有那麼大的起伏了。」聳了聳肩,簡心盡量想讓氣氛變得輕鬆一點。
「醫生也是人。」他淡淡的說,一步步往前走,簡心就這樣陪在他的邊上。
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彷彿方才那件事,壓得每一個人都透不過氣來。
「小樂最近還好吧?」他忽然開口問道。
「啊,還好。」簡心回答,「在國外治療,據說進展很大,已經在恢復當中了。」
「那就好,看來,那位靳先生倒是真的幫了你的忙。」他沉吟著說。
「是啊,如果沒有他,小樂的病,我真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
江雲紳忽然又不說話了,就這樣沉默下來,簡心覺得有點怪怪的,說不上來哪裡怪。
他忽然站定了腳,看向她,「簡心,你很年輕,這麼年輕的女孩子,一定有很多人追求,現在你就認定了,是這個人了嗎?」
眨了眨眼,簡心有些意外,大約是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雖然他們也算是朋友吧,但是也沒想過他會這麼直截了當。
「我,我這個人比較笨,很多事上反應也慢,難得有人這樣包容我,而我也願意接納他,所以我想,應該就是他了。」
微勾唇角,他的話題跳躍性總是那麼快,「你知道方才醫院裡的,是什麼人嗎?」
「啊?」
「是個女孩子,才十六歲。」他望向遠方,眼神縹緲,不知道看向哪裡,「很年輕的年紀,花一般,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可是花還沒開,就凋謝了。」
「是……生病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是謀殺。」看向她,江雲紳一字一頓。
雖然她並不認識那個女孩子,甚至都沒有看到長什麼樣,但是他的話,卻是每個字都砸到了她的心上。
心口猛然一窒。
「謀……」
「一個兇徒強暴了她,極為兇殘的手段,她身上的傷根本不能直視,我以為能救活她,可最後還是沒做到。」他的情緒忽然就激動起來,「她還是死了,還是死了!」
簡心看到他的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而額頭的青筋也暴突出來,看上去很是憤怒。
「那……兇徒抓到了嗎?」她輕聲的問,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認識他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的情緒失控過。
江雲紳一直是溫潤的,是和善的,可今天的他,似乎不大一樣。
「抓到又有什麼用?!抓到了,那個女孩子就活起來嗎?所有的一切就會沒發生嗎?她的家人就不會傷心難過了嗎?」他的眼睛似乎能噴出火來。
「您……是不是認識那個女孩子?」她想了想說。
也許是他認識的,或者是朋友,才會那麼的失控?
「不認識難道就不能生氣了嗎?她才十六歲啊,為什麼要遭到這樣的毀滅,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簡心沒有再說話,她其實心裡也難過,替那個女孩子難過,但也不至於憤怒激動到他這樣,也可能,他親眼看到了那個女孩被摧殘成什麼樣,親眼看到了那些殘暴手段留下的證據,才會那麼的失控吧。
沉默了一會兒,他的情緒似乎才緩緩的平復下來,轉過頭去,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漬,「對不起,我不該沖你發脾氣的。」
「沒關係,我知道你只是難過。」她說。
「不,我不是難過,我是憤怒,我是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更恨她身邊的人沒有保護好她,讓這樣的事發生。」他轉身,繼續朝前走去。
簡心怔了怔,很快的跟上去,「你也不能這樣說,誰都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的,他的家人朋友一定也很難過,如果早知道,他們可能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可人生哪有早知道。」
「……」江雲紳閉了閉眼,「你說的對!人生哪有早知道!」
「江醫生你……」
今天的他,實在有些太反常了。
她不知道他的反常是因為那個女子,還是因為其他,但是面對這樣的江醫生,她還是有點陌生,不知該如何應對的。
「我今天可能有點失態了。」他捏了捏鼻樑中間,面上顯出疲態,「對不起,我送你回去吧,已經很晚了。」
「不用了,我搭公交就可以。」
「怎麼,我的車不敢坐?怕我狀態不好出交通事故啊?」難得他能很快的調整過來,還能開兩句玩笑。
「不是,我……」
「那就上車吧,放心好了,我是醫生,自然最清楚不過自己的身體狀況,但凡有一點不安全,我都不會開車的。」他掏出車鑰匙,而她,似乎無法拒絕。
上了車系好安全帶,江雲紳至少看上去情緒已經恢復正常了,他按部就班,將車子發動起來以後,問過她地址,就開上了路。
簡心看著車窗外夜色逐漸暈染開來,華燈初上,也不知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
正想著,手機很恰時的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唇角微翹,偏過頭去接起,「喂?」
「我才剛走,你扭臉就把我的話給忘了?」他上來就沉聲問罪。
聽到他的聲音,她的笑意不自覺更深了,「沒有,我還在外面,準備回去再給你打的。」
「還在外面,這麼晚了?」他看下時間,「是有點晚了。」
「有點事,所以耽擱了,不過現在在回去的路上了,回去再跟你說。」她輕聲的說。
靳容白似乎察覺出什麼,「不方便?」
「一點點,回去再說。」說完,她掛了電話,臉頰有些微熱。
雖然並沒有說什麼熱烈的情話,可也足以使她的臉上燒燙得厲害,她看了一眼江雲紳,發現他還在專心致志的開車。
冷不防他突然開口,「那位靳先生打來的?」
「呃,是啊。」她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江醫生對靳容白有種莫名的敵意在,也許是錯覺吧,可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覺存在。
他笑了笑,那笑似乎有幾分嘲諷,「逝者已矣,活著的人,總是很容易就把過往給忘卻了,總有新人替舊人,是不是?」
「……」
「所以就算曾經錯過,曾經或有意或無意的害過人,也都可以往事如煙,可以活得逍遙自在。這人啊,自私起來,真是一種可怕的動物,是不是?」
簡心:「……」
她覺得胸口悶悶的,忍不住道,「江醫生,您想說什麼,不妨直說,這樣拐彎抹角,對不起,我不太懂。」
「不懂便罷了,本來也就跟你沒什麼關係。有些時候,永遠都不懂,反倒是一件好事。哦,你到了吧。」他看了眼前方,將車子靠邊。
果然是到了小區的門口,然而簡心卻很不舒服,轉頭看向他,「江醫生,我知道今天的事讓你心情不好,也知道你們在醫院整天面臨這些生離死別會是一件很受折磨的事,不過我想,人生總還是美好多過陰暗的,人是自私,但是也有無私的一面,你不能抹殺一面只看另一面,人總要樂觀積極一點,也才能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