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年桃花雨時雪

春來早，桃花正艷。

溫錦笑臉盈盈地走在親娘的身邊，稚嫩的小手緊緊抓著親娘季氏粗糙的大手。

西北風不知何時漸漸烈了起來，滾滾雲團從北方席捲而來，這天兒顯見是要變了。

呼嘯的風中，片片桃花吹落，天際間彷彿下起了桃花雨。

離村還有數里地，雨滴已經是飄下來。

季氏止住腳步，伸手颳了刮黎錦的鼻尖兒，柔聲道：「下雨了，錦兒，咱們快跑回家！」

「娘親，抱！」

溫錦卻是撒嬌地開口。

「抱不動了，錦兒已經是大姑娘了！」

季氏笑呵呵回了句。

「不嘛，不嘛，要抱，要抱！」

溫錦嘟著嘴，可憐巴巴地望著親娘。

「好，好，抱，就抱一會兒啊！」

「嗯嗯！」

……

昏黑的天色里，風吹著粉色的桃花瓣兒在雨中飛舞，慢慢的，桃花雨里多了些白色，雨中夾了雪。

等到黎明時，這天地之間一片雪白。

「下雪咯！」

「下雪咯！」

一陣陣的叫喚聲中，溫錦醒來。

聽著外面稚嫩童音的歡呼，溫錦的神情有些恍惚，還沒醒么？

多少年了，她總是會夢見這一年。

不過是二月初，桃花便開了。

所有人都說這是個暖春，是個好兆頭。

但誰能想到，當桃花盛開，萬物生髮，一場倒春寒席捲大地。

雪落三日，冰凍三尺。

一場天災席捲了這大胤朝，無數的人家不得不賣兒賣女。

溫家，家大業不大。

她爹行三，上有兩個兄長一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她爹是典型的爹不疼娘不愛，幹活沒他不行，吃飯有他不成。

正是這一場天災，溫錦，被她的爺奶偷偷賣掉了。

天可憐見，她遇到了善心人，一輩子倒也平安喜樂。但每每午夜夢醒，總會想起曾經的爹娘。

她娘在知道她被賣后，瘋了，最終墜河而死。

她爹在葬了她娘后，一包砒霜，一把火，葬了整個溫家。

待她歸來，知曉一切，痛徹心扉。

……

「錦兒，醒了么？」

「來，快把棉衣穿上，下雪了，天兒冷！」

耳邊響起親娘關切的話語聲，讓溫錦不由愣了下。

「娘親！」

借著房間里淡淡的光亮，溫錦看見了旁邊守著的親娘。

溫錦的眼淚落下來。

她爬起來，無視了房間里的冰冷，就往親娘的懷裡撲。

「錦兒，咋了？做噩夢了么？」

「你這孩子，快，蓋好被子！」

「天兒冷了，別凍到了！」

季氏不明白閨女這是咋了，碎碎念的時候，不忘將那破舊的被子扯過來，將溫錦給緊緊包著。

撲進季氏的懷裡，溫錦這才感受到了一陣陣的寒意侵身。

好冷，真的冷！

夢裡也會覺得冷嗎？

溫錦有些恍惚。

還是說，這不是夢？

溫錦縮在季氏懷裡，忍不住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擰了一把。

疼！

再擰一把。

還是，疼！

難道，這並不是夢？

曾經無數個午夜夢醒，她都在盼著自己能回到小時候，回到自己被爺奶偷賣之前，她不想娘死，不想爹死！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自己，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