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秦歡的月事是在去年來的,頭次來的時候她還懵懵懂懂的什麼都不明白,當時正在畫副寒梅圖,點點紅花還未落筆,她就感覺到小腹有細微的疼痛。
但她練字畫畫的時候不喜歡身邊有人陪著,書房裡只有她一個,起先也沒放在心上,以為是午膳吃多了鬧肚子。
眼看就要收尾,她不捨得放下手裡的筆,就繼續往下畫,全情投入間甚至連身體的不適也忽略了,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便覺得一陣的熱潮湧動。
她起身時坐墊上蔓開了一團又一團的血花。
沈鶴之在宮裡待了幾日,恰好回府順道來檢查她功課,沒想到進屋后空蕩蕩的,人不見了。
不等他去找,便聽見書桌下傳來壓抑的抽噎聲,書桌下臉色慘白的小姑娘正捂著肚子,緊閉著眼哭得好不可憐,衣服上隱隱還能看到紅色的痕迹。
「阿妧。」
聽到熟悉的聲音,秦歡知道是沈鶴之回來了,但她還是沒睜開眼,且她的哭聲也沒有停止,反而哭得愈發起勁了。
「舅舅,嗚嗚嗚,阿妧要死了,好多好多的血,嗚嗚嗚。」
十三歲的秦歡已經明白什麼是生死,知道閉了眼后就會去到另一個地方,就像爹爹和娘親那樣,再也不會睜眼。也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糖糕,最重要的是再也見不到舅舅。
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許是生了病,不然怎麼會流這麼多的血,她的肚子也很疼,她就快要死了吧。
到最後,她想的竟是舅舅會難過嗎?
看著眼前哭得忘乎所以的小姑娘,沈鶴之的眉頭擰了又擰,既覺得離譜又好笑。他雖然一向清心寡欲後院也無侍妾,但基本的東西還是明白的,瞧見她身下的紅痕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想立即扭頭走。
孩子是他養大的不錯,但如此私密的事還是不適合他插手,需要女子來教她才行。
可秦歡感覺到他要走,突地睜眼抱住了他的手臂,埋著頭哭得愈發猛烈,「嗚嗚嗚,舅舅,阿妧不想死。」
最終沈鶴之還是沒能走成,僵硬著身子,認命的低吟著出聲安慰:「阿妧不會死。」頓了頓又無奈道,「你只是,長大了。」
沈鶴之在心中勸慰自己,從今日以後秦歡便是大姑娘了,不必再天天粘著他,也不會一打雷就跑到他屋裡攆也攆不走。
可事實卻是,他不僅得告訴她不會死,這只是每個姑娘家都會經歷的事,還得教她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長大。
原以為他此生只要經歷這一次無可奈何,直到第二個月第三個月,她捧著肚子慘白著臉喊他舅舅的時候,沈鶴之才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
許是因為秦歡小的時候受過寒,她的月事並不太準時,且來勢洶洶還帶著腹疼的折磨。
為此荀太醫愁白了頭,他自七年前為秦歡看診后就被留在了太子府,好處是只有一個病人,太子又是儲君,為他辦差也算是入了太子門下。
壞處是太子性子冷,有時候臉沉下來的時候比陛下還難伺候,他最怕的就是小姑娘有個頭疼腦熱的,太子的臉勢必黑的嚇人。
好在由荀太醫細心調養了兩年,除了剛來的那兩日還是會腹疼難耐外,其他時候都是能跑能跳的。
沈鶴之這會見她唇色煞白,一手捂著小腹一手拉著他的衣角,耷拉著腦袋,比她後院養的那隻小兔還要可憐,哪還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想起她今日險些受傷,又跑跑跳跳的,頓時臉就冷了:「胡鬧,明知道日子將近還敢到處亂跑,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秦歡也不敢給自己辯解,咬著下唇乖順的不得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麼看去,她連手指都是毫無血色的白。
見此,還要訓誡的話也說不出口了,扯開她的手,黑著臉讓蘭香等人去準備湯婆子和葯湯。
等到一番折騰后,秦歡已經躺回了榻上,腳上多蓋了條毛毯,懷裡還揣著個湯婆子,等到半碗湯藥下肚,臉色肉眼可見的好看了起來。
她斜靠在靠枕上,捧著瓷碗小口小口的抿著葯湯,時不時的偷偷看兩眼炕上坐著的人。
沈鶴之單手撐著額頭,看著手中的邸報,橙黃的燭光讓他的眉目更多了兩分柔和之意。
今日在馬場上,少年雲集,周燕珊更是一口一個子衿哥哥。她承認程子衿是優秀俊秀,但若是要比,不論長相還是本事,在她心裡都無人能超過舅舅。
這會已經快子時了,沈鶴之剛回京,明早又是小朝的日子,若不是要看著她,這會早就回去歇著了。
秦歡是既捨不得將碗中藥喝完,又擔心舅舅休息的不好,如此糾結,忍不住的多看了幾眼,等她再次看過去的時候,就被當場抓包了。
「不喝葯,看我做什麼?」沈鶴之合上手中的邸報,看向床上的人。
偷看被發現了,不乖乖喝葯也被發現了,秦歡不敢再磨蹭,趕緊兩口將剩下的湯藥喝完,苦的渾身一個激靈,含住蘭香遞上來的果脯才算好些。
沈鶴之:……
他有如此嚇人嗎?
等壓下了口中的苦澀,秦歡才拉著被沿縮到了被窩裡,只留下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還是一眨不眨的盯著炕上的人。
「想說什麼?」
平時沈鶴之都不太會和她說關於府外的事,覺得她還小,就該讀書畫畫,但猶豫了許久,她還是小心翼翼地道:「舅舅,那個壞蛋的事都解決了嗎?皇帝爺爺是不是生氣了?」這是她最為在意的事。
沈鶴之還以為她在擔心懲罰的事,沒想到竟是關心他,這才慢條斯理的放下了手裡的邸報,定神的看回去。
「不過兩個跳樑小丑,還犯不著為此多花心思。」惠帝說自然是要說的,但這事從沈承澤定義為比試之後,就只能當做是小孩子間的玩鬧了。
況且,他打了人,也比二皇子和平陽王府走得近要來得好。
方才御書房內,他那二弟被嚇得慘白的臉色才叫一個好看。
他之所以這麼晚回來,主要還是河堤的事,今年雨季來得早,恐怕再過幾日又該澇了。
忍不住想到此行所見所聞,眼裡閃過一起厭惡。修建河堤的銀兩每年都在增加,可河堤卻依舊破損累累,而官員卻相互包庇,與京中勢力盤根錯節,即便將此事告知父皇,也無法立即根治。再想到京中如沈承澤之輩奢靡玩樂,沈鶴之倏地沉寂了。
「那個壞人見了舅舅,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就該讓他嘗嘗舅舅的厲害,躺在家裡永遠都不敢出來才好。」
沈鶴之扯了扯嘴角,看她恢復了精氣神,時辰也不早了,便打算起身回去,但他剛準備要走,就聽見秦歡還在喋喋不休:「要是壞人可以打壞人就好了,就不用舅舅出手了。」
那樣舅舅就能閑下來,有時間可以陪她了。
沈鶴之剛聽見時,只當是她小姑娘的碎碎念,可在腦中一過,突得明白了什麼。
是了,他雖然無法過多的插手此事,但惡人自有惡人磨,但凡牽扯到其他人的利益,便會有人跳起來管此事,比如沈元徽。
「這幾日好好休息,罰抄的事暫且先擱下,若還有下回,可沒這麼簡單了。」
說完就要走,剛走了兩步,又想起了件事:「今日進宮時父皇提起,端午那日,你隨我一道進宮。」
秦歡不喜歡進宮,宮內雖然人人穿著華麗對她也很是親熱,可她不喜歡那種奇奇怪怪的笑,看似對你很好實則笑裡藏刀。
而且每次進宮都要行禮磕頭,還要起得很早,但好在,她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需要進宮。
端午將至,又該進宮了,真是令人苦惱。
第二日起,沈鶴之又忙了起來,從早到晚的不在府上,偶爾會回來陪她用個午膳,下午繼續不見蹤影。
恰好這幾日她不舒服,先生家中也有事,便只有她一個人在書房寫寫畫畫,畫兩筆寒梅圖就停下,偷偷的拿出藏在底下的另一幅畫,開始描摹。
畫紙上隱約可以看見是個凌厲頎長的身影。
剛畫了幾筆,房門就被敲響了,不等秦歡有所反應,周燕珊已經推開門小跑了進來。
「秦小歡,你這幾日有沒有想我……咦,你怎麼在畫太子二叔?」
被人撞破小心思,秦歡白皙的小臉驀地漲得通紅,懷中抱著畫卷,不知該如何怎麼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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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燕珊:秦小歡你為什麼偷偷畫二叔的畫像!老實交代!
歡歡:QAQ我就是就是,嗚嗚嗚嗚我也不知道……
雖然是去年就來了初潮,但歡歡是大姑娘了,離攻略舅舅又進了一步!(可以自行腦補舅舅手把手教歡歡應對月事的場景)
破產恰等入v再發紅包惹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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