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第003章
一種名為尷尬的氣氛,在眾人之間瀰漫著。
虞三娘還是很會做人的,當下邁步上了院壩,還不忘拽上趙桂枝:「您就是錢大娘吧?桂枝跟我說了,您待她可好了,就跟親閨女沒兩樣。」
江母錢氏看看虞三娘,又看看趙桂枝,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哎喲,怪我,都怪我!」虞三娘笑眯眯的又往前湊了幾步,鬆開了趙桂枝的手,拉著江母的胳膊,親親熱熱的道,「錢大娘,我是石磨村村口那家豆腐坊的老闆娘,我叫虞三娘,我男人豆腐張您總歸是認得吧?桂枝呀,她是我娘家外甥女,我親大姐的閨女。」
這下好了,本來只有江母在尷尬的,聽說虞三娘是趙桂枝的親姨,大郎媳婦薛氏露出了難以置信並且尷尬萬分的表情。
薛氏啊,早些時候教趙桂枝如何才能順利的買到豆腐時,就曾經提過那麼一句話。
……別跟虞三娘說話,那人不正經得很。
可她那會兒不是不知道這虞三娘還能是她弟媳的親姨嗎?
唯一讓薛氏感到慶幸的是,起碼她這話沒當著人家的面說。
這會兒,見婆婆傻愣在當場,薛氏忙上前打圓場:「先進屋吧,太陽下山後外面還怪冷的,進屋說話。」
又給小姑子使眼色,讓她去生火煮茶。
不多會兒,幾人就進了江家堂屋。豆腐張則是先將東西從牛車上搬到了灶屋裡,略慢一步進來。
虞三娘可自來熟了,一進來就開始誇江母為人好,心地善良,拿兒媳婦當親閨女看,巴拉巴拉的吹了一大通的彩虹屁,直接就把江母給吹得昏昏呼呼的,差點兒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鄉下地頭就算要夸人,那也是往實處誇的,誇大姑娘小媳婦水靈,誇大娘嬸兒勤快會持家,哪兒像虞三娘這樣,睜著眼說瞎話還一臉的坦然。
「她姨你可真會說話。」
「您叫我三娘就得了。我呀,也就只這麼一個外甥女,自打跟娘家人鬧翻后,幾乎沒怎麼跟那頭往來。哪曉得知道消息時,就聽說我這傻外甥女喲,差點兒就掉水裡頭沒命了!我這心裡啊……謝謝您呢,我真的謝謝你們全家了!」
趙桂枝尋思著,話是好話,怎麼聽著就那麼不對味兒呢?還是她想多了?
不過,江母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味兒的,她見虞三娘絕口不提方才在院壩上的尷尬事兒,頓時就對這個一貫名聲不好的虞三娘生了好感,再說人家還這麼客氣,她難得的帶上了一些不好意思。
「三娘你真的太客氣了,我們家二郎路過河邊,見到人落了水,他是肯定會下去救的。我和他爹打小就教他做人的道理,再說他也是個讀書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就是啊,救人時沒顧忌那麼多,所以……」
江母沒把話說得太明白,畢竟毀人清白這種事兒,哪怕是萬不得已的,說出來也不好聽。不過,她相信虞三娘能聽懂的。
虞三娘笑得眉眼彎彎:「這就叫做,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說明咱們家桂枝,跟你家二郎有緣分呢!」
「誒,是這個理。」
橫豎都已經成親了,江母也樂得說幾句好話,又扭頭催促薛氏去灶屋幫忙:「都這個點兒,還喝什麼茶?直接做飯吧,你手藝比幼娘好,讓桂枝留下來陪她姨說說話兒。」
薛氏答應了一聲,就要往外走。
虞三娘趕緊叫停:「別別……」
不讓桂枝做飯,她留下來幹嘛?她家沒飯嗎?
當然,心裡話是不會說的,她只笑眯眯的拉過趙桂枝:「錢大娘你有所不知,我這外甥女端的是一手好廚藝,你還沒嘗過吧?讓她去做飯,我都好久沒嘗到那味兒了。」
趙桂枝也忙不迭的點頭:「娘,我是真的會做飯,只是我忘了該怎麼生火了。」
江母心說,生火這種事情還能忘?要真忘了怎麼生火的,那怎麼做飯偏就記得了?這不瞎扯淡嘛!
但礙於虞三娘在場,關鍵是剛剛她才被打了臉,只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同意趙桂枝去糟蹋灶屋。
「大郎媳婦你也去,幫著打打下手。」
……順便看著她,可千萬別把灶屋拆了。
薛氏陡然間覺得肩上的擔子非常沉重,她腳步也十分沉重的跟上了趙桂枝。
趙桂枝就不同了,她迫切的需要機會來證明自己不是個小廢材。
像餵豬這種事情,太為難她了,她上輩子壓根就沒見過活的豬。還有洗衣服,上輩子誰家還能沒個洗衣機呢?再說了,衣服被她洗破,難道不是因為衣服的質量不過關嗎?使勁兒一搓,就破了。拼夕夕買的衣服,質量都比這個要好上百倍。
……
虞三娘目送她家傻外甥女一臉歡呼雀躍的奔向了灶屋,要不是因為這年頭普通人家都是不養閑人的,她肯定不能坑這傻孩子。
收回了目光后,虞三娘又道:「錢大娘可是覺得奇怪?哪有人會做飯不會生火的?唉,桂枝那孩子落水時迷了智,我給你說吧,我娘家家底厚著呢。」
「啥意思?」
「就是家裡有使喚的婆子,做些粗活兒。還有平常那些縫縫補補的活兒,都是叫丫鬟來做的。桂枝呀,她就沒學過生火,只是她自個兒忘了那回事兒。」
沒見過世面的江母,被這話給震住了。
她當下倒抽了一口涼氣:「家裡還有丫鬟婆子的?這得是什麼人家啊?」
「所以那會兒我要嫁給大貴,我娘家才說什麼都不樂意呀。」虞三娘說著,還滿臉羞澀的看了一眼豆腐張,「可我一顆心都擱在了他身上,我才不要嫁給有錢人家當闊太太,當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清閑日子,我就樂意給他洗手作羹湯。」
江母:……
那你這腦子裡進的水,可比你外甥女更多。
不管咋樣,至少一個困惑是解決了。
江母又問:「我剛就想問了,你不是嫁過來好多年了嗎?你咋認出她的?她自個兒跟我們說,除了叫啥名兒外,啥都不記得了。」
於是,虞三娘又把女兒俏母的話拿出來說了一遍,同時心下也鬆了一口氣。
趙桂枝如今這個模樣,跟她媽就不是像不像的問題了,而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那為什麼虞三娘認得呢?因為趙桂枝就是頂著上輩子的臉,只是出事的時候,她已經大學畢業好幾年了,而如今這模樣,感覺回到了高中時候。
虞三娘是跟趙桂枝一起長大的,她倆名為姨甥,實則感情跟姐倆似的,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倒是虞三娘自個兒,上輩子長得跟她姐年輕時候一個樣兒,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模樣。誰知一朝穿越,卻長了一副狐媚子的臉。
想起剛從銅鏡里看到自己那張臉時,虞三娘都驚呆了。沒想到啊,穿越還能免費幫她整個容,這服務還挺到位的。
江母可不知道虞三娘在短時間裡想了那麼多,她只嘆道:「那你娘家人模樣可真好。」
虞三娘:……
她只能盼著她姐要麼不幸的在原先的世界里活下來,要麼就也跟她一樣整個容。不然的話,回頭就真的沒法圓謊了。
倆人又叨叨了不少事兒,期間豆腐張見自己搭不上話來,索性去院壩里拿了斧頭,幫江家劈柴禾去了。
劈著劈著,他就感覺有點兒不太對。
「什麼味兒……」
下意識的扭頭看向江家的灶屋,豆腐張確定了那就是氣味的來源。當然不是說味兒不好聞,而是太好聞了,甚至他一聞就知道,這一定是燉了好大一鍋的肉。
豆腐張遲疑的拿眼掃了一圈江家院壩。
江家的家境放在大坳子村裡確實是屬於殷實人家的,但怎麼樣都沒法跟豆腐張他們家比。
張家不光有一門祖傳的做豆腐手藝,他還會做其他豆製品,以及家裡還有三十多畝的良田。
兩家的情況是截然不同的,可就算是張家,那也不會一燉就是一大鍋的肉。
哪怕是用來待客,那也太奢侈了。
「奶!奶!」江家的小虎頭氣喘吁吁的跑上了院壩,「奶你做啥好吃的了?奶!給我吃一口!」
聽到大孫子的聲兒,江母忙走了堂屋。
因為風向的關係,堂屋這頭其實反而聞不到味兒,可江母一走到壩上,就聞到了一股子濃郁至極的香味。
還是肉香……
「誰家的敗家婆娘燉肉了?這不年不節的。」江母說著說著,突然就卡殼了,「薛氏!你是不是把我藏的最後一塊臘肉給燉了?那是要等二郎回來才吃的!」
薛氏好無辜,她一面吸溜著口水一面走到灶屋門口:「娘,不是燉肉,是燉豆腐。」
「你家燉豆腐是一股子肉味兒啊?你當我沒吃過燉豆腐?老娘吃的鹽都比你吃的米多!」
虞三娘心說,吃那麼多鹽,難怪閑(咸)得腚疼。
她一面暗自吐槽,一面扭著腰肢走出來,沖著江母笑道:「叫我說著了吧?我這外甥女廚藝可好了,大娘您等下可得多嘗幾筷子。」
江母還是不相信:「手藝再好還能把豆腐燒出肉味兒來?這不瞎扯淡嗎?」
然而,打臉它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又過了一刻鐘,飯菜終於上桌了。
薛氏和幼娘搶著端菜,連小虎頭都不用人催,就飛快的舀了水洗乾淨手,還抱了一把筷子過來。
趙桂枝不好意思的說道:「時間有限,再說也沒太多的食材,所以我就只做了三個菜。這是家常燉豆腐,這個是清炒豆腐,還有這個豆腐湯。」
基本上主料都是虞三娘帶來的那些,當然像燉豆腐里也放了蔥段,清炒豆腐里有大蒜生薑青椒,豆腐湯里也放了一些白菜。
這個季節,時令蔬菜就沒多少,索性灶屋裡的佐料倒還齊全,連辣椒都有。但考慮到家裡還有個小虎頭,趙桂枝沒放辣,倒是幼娘在她燒湯的時候,拿餅子往鍋上貼了一圈,就當是主食了。
趙桂枝覺得自己還是要謙虛一下的,可她忘了,這已經不是她曾經待過的那個世界了。
肉啊!
江家上次吃肉還是過年的那會兒。
「吃吃吃,快趁熱吃,別客氣。」江母壓根就沒聽到趙桂枝說了些啥,只是催促豆腐張和虞三娘先動筷子。
江家還是比較重規矩的,如果是自家人吃飯,倒可以隨便一些,可一旦家裡來了客人,那必須得是客人動第一筷。就連翻過年剛滿五歲的虎頭,都牢記這個規矩,寧可猛咽口水,也絕不先動筷子。
豆腐張也饞啊,別看家裡條件不錯,那也沒到天天吃肉的地步。況且,他家還是做吃食買賣的,賣不完的放久了要壞,不得多吃一些?
他舀了一勺燉豆腐,還不是放到自己碗里,而是擱在了虞三娘碗里:「三娘你先嘗嘗。」
虞三娘就不同了,她就不知道什麼叫客氣:「都吃都吃,小心燙啊!」
客人動了筷子,江家人緊隨其後。
薛氏還要照顧兒子,江母就不管了,一勺子燉豆腐直接送到嘴裡,差點兒沒給燙的叫出聲兒來,可入口的味道太香太好吃了,尤其那股子久違的燉肉味兒,讓她壓根就捨不得吐出來。
江幼娘忙拿了塊餅子給她娘。
餅子是粗糧餅,平常吃起來那是又干又硬,哪怕嚼了又嚼,咽下去時還是拉嗓子。可今個兒就不同了,貼在鍋壁上,被豆腐湯的熱氣一熏,吃下去時竟然有一股子濃郁的雞湯味兒。
咦?雞湯味兒?
又嘗了一口豆腐湯,江母陷入了迷茫之中:「這真不是雞湯?」
趙桂枝答道:「我做的豆腐湯就是帶著一股子雞湯味兒,我燉的豆腐就像是燉肉的味道一樣,還有這個清炒豆腐,娘也嘗嘗看?」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必須嘗啊!
江母挾了一筷子送進嘴裡,隨後差點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如果說,前面兩道菜只是做出了肉味兒來,那麼這道看似很普通的清炒豆腐卻是真正的美味了。
不去看菜本身,只閉著眼嘗的話,就彷彿是吃到了又香又滑的肉片似的,好吃到能讓人把舌頭吞下去。
才這麼想著,江母就聽到大孫子突然哭了起來。
她忙睜開眼睛:「咋了咋了?大郎媳婦你別只顧著自己吃,你倒是給他挾兩筷子啊!」
豆腐菜有個問題,那就是不好挾。本來虎頭是已經學會用筷子的,可讓他挾豆腐,哪怕是老豆腐,那也是一個技術活兒。
薛氏有心說她已經給虎頭舀了好幾勺燉豆腐了,可她沒敢跟婆婆頂嘴。再說了,忙著吃還來不及,哪還能騰出嘴來解釋那麼多?
她二話不說又給虎頭挾了兩筷子清炒豆腐。
哪知,虎頭還是哭個不停。
「你咋了?不是你前個兒跟娘說,你想吃豆腐了?這麼好吃的豆腐還哭?」薛氏忍不住數落起虎頭來了。
虎頭邊哭邊拿手指了指嘴:「娘,我咬到舌頭了。」
薛氏:……
江母:……
這倒霉孩子!!
好在虎頭哭了兩聲之後,就克服疼痛,繼續吃了。
這次他就小心多了。
晚飯吃得很快,堪稱風捲殘雲。
江母差點兒就吃得打飽嗝了,一面回味一面誇道:「桂枝這手藝真好啊,是真的好啊!」
虞三娘剛才誇個不停,這會兒卻不誇了,反而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來,擺了擺手。
「這才哪兒跟哪兒呢?做飯講究一個色香味俱全,桂枝才學到了丁點兒皮毛,香和味是做到了,那色呢?真正上好的素齋,那可是從裡到外都是葷的,甚至還能作出整隻素的烤雞、紅燒豬蹄髈來。」
沒見過世面的江家人:……
以及不小心混入其中的豆腐張:……
江母偷偷的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的問道:「真有那麼厲害啊?」
虞三娘一臉的雲淡風輕:「所以我才說桂枝的手藝一般般,換成是我大姐,那就能做到真正的色香味俱全了。桂枝呀,到底還是差點兒火候。」
趙桂枝:……
合著你壓根就沒想過,我媽要是真穿來了,這事兒可咋整啊?
話說回來,她是不是忘了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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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三娘:裝逼如風,常伴吾身。
趙桂枝:你就不能給你親姐留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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