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從未當作

第181章 從未當作

行醫之人,最看不得這種場面,張思天性善良,見狀立刻讓車夫停車,然後下車查看。

誠如靖竹所料,菱紗被京兆尹下令打了三十板子然後從府衙里扔了出來,臀部疼痛難忍,稍微動一動就扯得傷口發裂,衙門裡的大夫給了瓶葯,被菱紗緊緊地攥在手心,她半躺在京兆尹府門前,艱難地站起身子,一步一頓地向前走著,卻不知該到哪裡去。

家是肯定不能回的,她那爹娘都不是仁善之人,見她討了主子的嫌說不定會綁了她重新送回鄭王府去。可是若是回鄭王府,不曉得大小姐還能不能容下她。

「你這樣動下去傷口恐怕會裂開,以後一定會留疤的。」張思站定在菱紗面前,柔聲提醒道。

菱紗抬起頭,發現自己對面正站著一名清麗婉約的美麗女子,她有些詫異不明,指了指自己的臉,想要確定對方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張思低嘆了一口氣,得是多麼缺少關懷的人,才會對陌生人的一句關切之語驚詫如斯。

「我是太醫署的太醫。」張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可親:「你看起來不太好,需要我幫忙嗎?」

「太醫署,太醫署里也有女太醫嗎?」

張思臉上泛紅,不好意思地低了低腦袋:「嗯,到現在為止,太醫署的確只有我一個女醫。」

「可是太醫能治人身上的傷口,卻治不了人心上的傷。」菱紗苦笑著越過張思往前走,口中低喃著:「太醫有什麼用,又不是神仙,救不了我的苦命啊。」

「你還沒同我說過你的事情,如何就這麼肯定我幫不到你呢?」張思見小姑娘狀態實在不佳,語氣也不由得抬高了許多,她拉住才走出三步遠的菱紗,走到她對面直視她的臉道:「姑娘,你到底有什麼困難,可以和我說說,或許我能幫上你也說不定呢?」

菱紗見她神情真摯,原本絕望的心情也莫名生出幾分希冀來,她舔了舔乾燥地嘴唇,垂下眉眼道:「我原是鄭王府的侍女,我家小姐邀請京中小姐來府上小聚,沉煙公主也來了,她到府之後就開始尋找沈國公府的小姐……」

張思耐心聽她將這幾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講給自己聽,聽完后也忍不住道:「你若是當時直接在沉煙公主面前承認自己認錯了人,公主當時頂多訓斥你幾句,不會拿你怎樣的,可是你為何偏偏要嫁禍於人?」

菱紗深吸一口氣,用一種極其自嘲自諷的口氣道:「情急之下最容易顯露本性,大約是我天性本就惡毒,所以才會那樣說吧。」

張思扶著她的身子:「你能這樣說,那就說明你還不是無藥可救。」她說著頓了一下,又問:「你剛剛說的沈大小姐,是指沈國公府的大小姐沈靖竹嗎?」

「放眼整個臨州城,還有哪位小姐能被如此稱呼,是我少見寡聞,所以才會鬧出這麼大的笑話。」菱紗看著張思,目光探尋:「您,知道這位沈小姐?」

「有過幾面之緣。」不知道為什麼,張思有意無意地隱瞞了自己和靖竹之間尚算交好的交情,「是位美麗聰穎的女子。」

「不僅僅美麗聰慧,而且還出身高貴,還和陛下最寵愛的幼弟端王殿下結了親。」菱紗看著前方,有些感嘆地道:「真正受盡上天眷顧的寵兒,不論是公主殿下還是下頭的妹妹,個個都把她當成寶貝一樣地供著。便是陛下最喜愛的沉煙公主,只怕也比不上她逍遙自在。」

「先不說這些了。」張思看了看她臀部一點點滲出的血跡,「我先帶你去客棧里包紮一下,然後再想辦法幫你解決眼前的困境。」

菱紗咬著唇,有些懷疑又有些期待地望著張思:「您為何要幫我?」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看你境遇孤苦,就想起了我從前不好過的時候,所以忍不住想幫上一幫。」張思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臂:「快走吧,若是再不上藥,你這傷口怕是真的要留下疤痕了。」

……

郢州,主帥營帳。

魏釗午後又派人出來叫陣,意圖奪回被北臨人侵佔的郢州重鎮,万俟空閑來無事帶人出去耍了一耍,魏釗便帶著手下倉皇回城,軍中不免又對東明的將士好一陣奚落,万俟空卻始終表情淡然,好似剛剛小勝一場的人不是他。

「將軍,我看這魏釗的能耐也就是如此了,想必東明也該更換主將了。」一名滿臉絡腮鬍的壯漢對著入帳的男子拱手:「咱們的戰術是否要再改一改,再精進一些?」

「稍頃再大傢伙過來討論一下戰術。」万俟空端起一碗水一飲而盡,擦了擦嘴邊的水漬問道:「琿州那邊可有新的消息傳來?」

壯漢名喚趙沖,乃是万俟空手下的一名虎將,以天生神力聞名北臨,甚得北臨皇帝看重,万俟空是驟然被封為主帥,趙沖原本並不服氣,只是這一兩個月來万俟空帶著軍中將士一路披荊斬棘一連數戰告捷,早把趙沖骨子裡的傲氣給磨得一厘不剩,對万俟空的命令也是言聽計從。

只是趙沖不明白,琿州已是朝不保夕,一座被瘟疫肆虐的城池,將軍如此關注那破地方做什麼?

「咱們這兒和琿州隔著好幾座城池,得到的消息也難免有些滯后,末將聽說琿州那裡的瘟疫一再蔓延,雖然得到了神醫古還春的傾力相助,但也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現在應該已經封城了。」

「本帥這裡沒有應該可能和大概,只有一定確定和肯定。」万俟空淡淡地覷了趙沖一眼:「我們早晚都是要攻打到東明腹地的,琿州的消息不可懈怠,每隔三日讓人回報一次,清楚了嗎?」

「末將領命。」趙沖忙不迭應下。

「東明的浩武帝不是個省油的燈,連著幾戰戰敗,想來浩武帝的胞弟端王也該出場了。」万俟空目露沉思:「此人少年起就四處征戰,是東明的常勝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本帥倒是對和他對陣很是期待。」

「便是東明鎮守郢州多年的將軍沈懷安又如何,還不是一樣敗在將軍您手下,端王是金銀窩裡出來的少年將軍,男兒氣魄不知丟到哪裡去了,怎麼會是將軍您的對手?」趙沖笑著恭維,想了想又上前將木桌上的瓶子朝万俟空面前推了推:「將軍,這是百里家主命人送來的百草丹,您前幾天不是說胸口的傷口疼嗎,不妨吃一顆試試。」

「再好的丹藥在我這裡都是白瞎,以後讓百里寒不要再送了。」万俟空把丹藥瓶子往一旁扒拉了一下:「別當我不知道百里寒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擔心皇上日後被他交到東明人的手上,想要我在皇上面前為他說兩句好話嗎?這般殷勤討好實在讓人厭煩,有話直說不就得了?」

「呃,這世上似將軍這般坦率耿直的男兒畢竟不多,百里家從前受恩與東明皇室,現如今卻背信棄義,從東明運來大批的物資軍需到北臨,為世人所不齒,就算有再多的錢財也一樣受世人唾罵。子孫後代遺臭萬年。」

「不過,百里寒的擔心倒是不無道理。」万俟空走到門前,掀開門帘望了望遠處的釗城,道:「若是日後東明真派了端王出馬,本帥亦沒有把握應對,說不準就被他奪回了郢州,日後對東明俯首稱臣也未可知呢?屆時百里寒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一定頭一個被皇上送給東明皇帝當出氣筒。」

万俟空放下門帘,走到桌案前坐下,「本帥讓你查的事情有消息了嗎?」

「哦,有了有了。」趙沖愣了一下才從胸口裡掏出一張紙遞過來:「沈國公府的大小姐沈靖竹前不久才和東明的端王殿下結了親,現在已經在籌備大婚了。」

「那東明的太子殿下呢?他那裡有沒有消息?」

「只是前些天那一戰露了個面,接下來就再沒有其他消息傳來了。」趙沖自己也覺得奇怪:「末將就是不明白,這東明太子明明有和將軍相對的能力,為何只出面了一戰之後就回了京城,不留下來親自和將軍您相抗呢?」

万俟空想起數日前城樓下的遙遙一瞥,目光也變得深沉起來。

大約,是因為那人從來不曾把他當成是對手吧。

……

郢州的商鋪輾轉從城中撤回其他城池,李氏安頓好一應事宜后又翻了翻近來京城鋪面的盈利,這才晃著發酸的脖頸準備休息。

「夫人您也是的,這些細雜的瑣事直接讓下頭的人做不就好了,何必您事事親自動手呢?」侍女玉琴扶著李氏躺在床上,一邊按揉著李氏僵硬的脖子一邊心疼地道。

「下頭的人整理的,到底比不上我親自查看的放心。」李氏看了眼外頭的天色,對著玉琴溫聲催促道:「好了,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兒早上不必急著過來伺候我,只管睡個好覺。」

李氏實在是個好脾氣的主子,從不要求下人早起晚睡地伺候在側,隔三差五地更是好一批厚賞,也不打罵下人,有些好吃好喝的也都讓人分給下人們嘗嘗。

玉琴心裡想,這天底下大約沒有比夫人更善良的主子了。「夫人您也快些歇息吧,奴婢給您留一盞燈,免得您晚上睡覺的時候害怕。」

玉琴關上門退了出去,李氏卻在玉琴腳步聲漸遠后飛快地從床上直起身來,對著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黑影躬身:「主子。」

「你這兩日有些急躁了。」黑影三兩步上前在桌前坐下,對著李氏沉聲斥道:「郢州商鋪之事你的立場太過鮮明,那沈靖竹又一向機警,想必已經引起了她的懷疑。」

李氏卻不大信,擰著眉頭道:「屬下只是依理勸說,她真的會疑心到我的頭上?」

「別小看你們的大小姐,她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有她在府里,你永遠都無法真正掌控整個沈國公府,更不可能干擾到沈懷安出戰迎敵。」

「她已經要到琿州去了。」李氏咽了咽口水,試探著詢問:「咱們是否要……」

「她身邊暗衛眾多,又有端王保駕護航,怕是光是咱們的人,未必能拿她如何。」男子聲音低沉,在寂靜的空氣里有些可怕的冷意,他話音微頓,不知過了多久,又沉聲開口:「但是琿州之行實在是個好機會,你先讓人伺機潛伏在她身邊,看是不是有機會趁著端王不在時除了她。以絕後患。」

「是。」李氏鄭重地點頭,又說起另外一碼事:「屬下近來發現,陳氏似乎時常往後花園一處去,而且每次回來之後都心情極好,屬下大膽懷疑,她是否是到後花園去……會她的姦夫?」

「這事我知道了,你只管看好自己的事情即可,其他的,你不必多管。」

「可是主子,眼下可是除去陳氏的一個好時機……」

「我說的話你聽不懂?」

李氏不甘地低下頭,到底不敢再多說什麼:「屬下遵命便是。」

「嗯。」男子緩了緩面容,又朝著李氏輕聲道:「陳氏的事,我自有主張。你不必操心。」

李氏抬眼時瞥見男子精緻如刀削的臉,低低地應了聲是。

轉眼就是次日清晨。

靖竹去信到琿州與古還春說明了近來的情況,寫完了信之後又去珠玉院看了看沈靖玉,見她臉上的皮膚恢復的不錯,又留在她身邊盯著沈靖玉喝了葯才離開。

回到閑雲閣不過一刻鐘的功夫,紅泥便敲門報沈公子來了。

靖竹吩咐請他進來,捧著手裡的醫書繼續翻看片刻,直到聽到開門聲才放下。

「看來臨出發前小姐您也不輕鬆。」沈平安瞥了眼被她放到桌案上的明州醫案,意味深長地說道。

「雖說有長嶺草可做預防之用,但那物起到的作用畢竟有限,我還是應該儘快研究出根治疫情的法子才行。」靖竹抬手示意他喝茶,自己也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之前和你說過的計劃怕是要改一改,你之前去過琿州,對那裡應該比我了解,你不如先和我說說那裡的情況,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琿州一向不富庶,但是那裡環境好,土地雖不廣袤卻適產各類作物,所以百姓們也算是安居樂業。那地方好些年不發大水了,今次這一場水災幾乎毀了大半座琿州城,即使是沒感染上疫情的百姓也被官府強行看管,不得隨意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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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品謀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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