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好自珍重
「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滿臉無措地看著小玉,好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小妮子卻輕輕咬著嘴唇,用很輕柔的話語說道,「其實在很久之前,我就見過你爺爺了。」
什麼!
我大腦一空,整個意識完全混沌了,驚呼著說這不可能,老爺子早就死了,他都死了這麼多年,怎麼會和你見面……
小玉搖搖頭,將瑩白的小手伸向我,居然穿透了我的身體,轉而將我肚子里的龍靈蠱給取了出來。
她痴痴地喃呢道,「老爺子的確死了,可神魄還在,就融在天墓里,靜靜地看著我們。」
「他說,人妖之間是不可能的,我和你在一起,只會延伸出另一種悲劇,我知道他是對的,所以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奢望過真的跟你在一起,我留在你身邊,也只是為了守著你,代替你去完成最後的使命而已。」
她聲音輕柔,然而每一個字,卻都宛如最毒的針,狠狠挫傷著我的心房。
她撫摸著手中的龍靈蠱,勉強擠出了幾分笑容,「知道嗎,龍靈蠱和你血脈相連,可以代替你融入天墓,讓你免受融合之苦,老爺子在臨死前將它交給你,也是為了讓這小東西成為你的替代品,為邢家保留最後的血脈。」
嘰嘰……
隨著小玉的喃呢,龍靈蠱也在她手心中叫喚了起來,將綠豆似的眼珠子眨呀眨呀,十分留戀地看著我,還不舍地搖了搖尾巴。
「你說什麼……你在說什麼胡話,你們、你們都在騙我,你們早就知道了這些事,為什麼還要一直騙我?」
我崩潰了,瞪大眼,無助又茫然地看著這一切,我感受到龍靈蠱和我的聯繫正在逐漸被切斷,它居然化作了一束金光,緩緩融入到了小玉的身體裡面。
而小玉,則仍舊平靜地注視著我,深情一笑說,「那個被禁錮在你身體里的東西,已經跟隨著龍靈蠱一起進了我的身體,從這一刻起,你與天墓再無關聯了,我會帶著這小東西一起融入天墓,將你換回。」
「你不要擔心,融入天墓之後,我和龍靈蠱並不會就此消失,只是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存活在這個天地間,我們會默默地注視著你,守護你,直到你老實,步入到下一個輪迴中去……」
「我們雖然用不能再見,但我的心,卻一直留在你身上。」
小玉的聲音逐漸地變淡,跟隨著一股金色光芒的指引,逐漸遠離了我。
「不,你不能走,帶上我一起,帶上我一起吧,沒了你,我活下去還能幹什麼?我活下來還有什麼用啊……」
我崩潰地大喊著,淚水早已經模糊了我的視線。
小玉卻在笑,潔白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的解脫,用極盡溫柔的話,緩緩闡述著自己的無奈,「邢雲,就算我留了下來,又能怎麼樣呢。我始終是妖,而你是人,我們哪怕在一起了,也只有匆匆的數十載。」
「人類的壽命太短暫了,而我的生命又那麼的漫長,無不希望擁有之後再失去你,那樣的話,我會一輩子都生活在無窮的思念和懊悔中,太痛苦了……」
「與其這樣,不如我從未擁有過,至少放手的時候,也能變得容易些。」
「不……不要啊!」
我的聲音早就喊啞了,無盡的痛苦和折磨,好像化作了千萬的利齒,它們佔據了我的大腦,狠狠碾壓著我的意識,我感覺身體在崩潰,靈魂也在塌陷,雙眼越來越黑,眼皮越來越沉,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最終迎來的,卻只有一道悠遠而又滄桑,彷彿熟悉,但又分外陌生的沉沉嘆息,
「好孩子,回去吧,回到屬於你的世界,現在你已經自由了,不用再背負我們邢家永世難以擺脫的沉重宿命。」
爺爺……我彷彿又聽到了我爺爺的聲音。
是他在背後操控的這一切嗎?
我的大腦已經徹底混沌了,一片黑暗中,我瘋狂地揮著雙手,努力地想要抓住他,想要質問他為什麼要布這樣的局,為什麼不把小玉還給我?
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我的身體被重重地拋到了地上,冰涼的冷風垂吹刮著我的臉,好像刀子一樣,帶給我刺骨的森寒。
我努力地感知著,發現識海中的那種神秘意識已經消失不見,連同龍靈蠱的氣息,也完全感知不到了,臉上彷彿還殘留著淡淡的余香,但已經失去了生命中摯愛的那個女孩。
她就像一顆流星,曾經帶給我無數的璀璨,卻又轉瞬即逝,一剎那就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小玉、龍靈蠱……你們統統給我回來,回來啊!
憑什麼你們都走了,要留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上?
我痛苦地慘叫著,在心中發出一遍遍的哀嚎,可身體的疲倦感,卻讓我完全不能發聲了,我只能疲憊地睜開眼,望著那個恐怖的血色漩渦,在空中一點點地收斂,化作一團朦朧的光景,漸漸消失於眼中。
他們……全都離我而去了。
……
我已經記不清之後發生的事,只記得自己是被柳無雙從死人堆里親手刨出來的。
當我醒來后,魔教總壇已經徹底覆滅,以督凌云為首的所有頑抗分子,都在一夜之間被悉數絞殺。
這一場持續了一整晚的混戰,最終以白道的勝利畫上了句號。
再之後,我居然受到了宗教總局發放的一枚榮譽勳章,有個很有派頭、一副大領導模樣的人走進醫院來探望我,還拉著我的手,問我願不願意繼承我爺爺的身份?
再後來,我又看見了張天師,大師兄一真,岳叔和彭盛等等,這些人紛紛前來醫院向我道賀,誇讚我的功績,說我在這次攻佔魔教總壇中居功至偉,足以扛起邢家的大旗,成為江湖年輕一輩中真正的扛旗者……
再後來,連瞿芸也帶著一幫人前來探望我,叮囑我要好好休息,修為廢了,可以慢慢練回來,只要不死,就有無限的希望。
我什麼都不想說,誰也沒有搭理。
我靜靜捧著我的槐木牌,那裡還殘餘著淡淡的香氣,哪裡本應該有個屬於我的女孩。
可惜,她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樣蹦出來,扯著我的耳朵,罵我臭男人,叫我起床了。
夕陽仍在,靜謐地灑落在窗檯,一道卓絕而又挺拔的身影就屹立在陽台上,靜靜地望著我笑,
「邢雲,下個月我要繼任掌教,可能以後很少有機會再下山了,江湖話別,只道一聲珍重,我永遠不會忘記你這位摯交好友。」
我咧著嘴笑了笑,用干涉的嗓音說道,「我也是。老柳,你好自珍重!」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