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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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西墜,晚霞像一張瑰麗的巨毯鋪陳在天邊,將整個村子都染成了亮麗的橘紅色。

下工的村民扛著鋤頭,背著背簍三三兩兩說著話從地里歸來,走到村口就看見了四處溜達的餘思雅。

餘思雅根據記憶里這些人的名字一一打招呼:「六叔,倩嬸,花嫂子……你們下工啦。」

「喲,思雅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村民同情地看著她。

兩個村子離得不算遠,他們都聽說了餘思雅成了寡婦這事。

餘思雅淺淺笑道:「下午回來的,我媽不放心我,非要接我回來,說是要給我好好補補,養養身子。」

養肥了再宰啊?都一個村子,誰不知道前幾天媒婆上門的事,大家看餘思雅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一個村裡總會有不對付的,一個跟余家關係不好的嬸子掐著嗓子說:「思雅,那你爹媽準備給你做什麼好吃的補補啊?」

餘思雅摸著肚子,笑得那個傻白甜:「我媽剛給我做了白米飯,韭菜炒雞蛋,明天還要去買肉回來做給我吃。我媽我哥哥嫂子都說了,我想吃什麼,他們就做,為了給我補身子,他們還打算明天下工殺一隻母雞燉湯給我喝。」

母雞都捨得殺?大家都非常詫異,現在每家每戶只能養兩隻雞,下的蛋是大部分家庭柴米油鹽的主要來源,平時能煮個雞蛋吃就很不錯了,不少婦女做月子都不一定捨得殺只母雞。這老余家什麼時候這麼心疼閨女了,又是雞蛋又是買肉又還要殺雞的?

很多人都不大相信這番話,不過餘思雅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是個實誠的孩子不會撒謊,那應該是她家裡人隨口忽悠她的吧。

大家看餘思雅的眼神更微妙了,有好心的嬸子提點她:「那你可要多吃點哦,你這麼瘦,是得好好補補。」

餘思雅抿嘴露出八顆牙,笑得天真無邪:「嗯,我媽、我嫂子他們都不吃,讓給我一個人吃,七嬸放心吧,我吃得可多了,今天晚上的韭菜炒雞蛋都吃光了。」

這都吃過晚飯了?他們還沒下工呢,莫非胡桂花還真給這閨女開小灶?這可稀奇了。

大家原本的不信變成了將信將疑:「思雅,你吃飯可真早。」

餘思雅笑眯眯地點頭:「我媽怕我餓著了,先單獨給我做的,豬油炒韭菜還放了個雞蛋,油滋滋的,別提多好吃了。」

「你家裡對你可真好。」一個提著籮筐的姑娘艷羨地說。

餘思雅一臉自豪地昂起小下巴:「可不是,我嫂子正在我給燒洗澡水,我哥在給我房裡熏蚊子,還讓我待會兒把換下來的衣服放桶里,我嫂子明天提到河邊去洗。他們對我真是太好了,我都不好意思,不過我媽說了,嫁出去的閨女回娘家就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硬是什麼都不讓我干,什麼好吃的都緊著我。」

……

餘思雅今天的這些話簡直顛覆了大家以往的認知,等她走後,大夥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余家對思雅真這麼好?」

「也不稀奇吧,閨女才死了男人,婆婆又去世,還不得哄哄她啊?」

「那也不至於當個祖宗一樣供起來吧?」

「你們怎麼都不回去?」余大慶挑著兩隻空桶回來,見先前走的人都還站在村口,好奇地問道。

見到他,大家臉上都有點不自然,七嬸咳了一聲說:「大慶啊,你們家思雅回來了。」

婆娘兒子要去接女兒,余大慶不可能不知道,他扯了扯嘴角憨厚地說:「那孩子受苦了,我讓桂花接她回來,婆家沒人管她了,她還有娘家嘛。」

餘思雅說的是真的?大家來了精神,誇道:「大慶,你們家對閨女可真好,什麼活兒都不讓閨女干,還給閨女開小灶炒雞蛋,買肉殺雞的。」

余大慶……

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後,余大慶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得虧他皮膚黑,才沒讓人看出他已經黑了臉。

偏偏還有人不知趣,往他心窩子里戳:「大慶,你們家可真疼閨女,十里八鄉都少有。」

余大慶有苦說不出,只能勉強笑了笑:「咱是她爹媽,咱不疼誰疼。」

老大不爽地回了家,余大慶進門第一句話就是:「思雅呢?」

胡桂花從灶房裡出來,端了一碗涼開水給他:「出去了,吃過飯說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你還真給她開了小灶?」余大慶氣得將碗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胡桂花嚇得眼皮子一跳,低聲說:「思雅這不是剛回來嗎?就一頓飯,炒了個雞蛋給她吃,你咋發這麼大的火?」

「這是一頓飯的事嗎?我聽說你們明天還要去買肉殺雞給她開小灶?」余大慶火大地說。這個婆娘,就會慣孩子,把孩子慣得無法無天了。

胡桂花連忙搖頭:「沒有的事,思雅倒是提了一嘴想吃肉的事,我告訴她家裡沒肉了。」

「你真沒說?那她怎麼在外面到處嚷嚷,你明天還要給她開小灶,還有說什麼家裡人給她燒洗澡水,洗衣服,這些又是怎麼回事?」余大慶火大的質問道。

胡桂花還沒想好說辭,隔壁聽到動靜的姜美麗馬上湊了過來添油加醋地告狀:「爸,你是不知道,思雅回來就把我跟國輝當傭人一樣使喚,自己吃過飯的碗也不收拾,還讓我給她燒洗澡水,讓國輝給她點草藥熏蚊子,要是蚊子熏得不幹凈,還要跟我們換房子睡。爸,你說她眼裡還有沒有我們這些長輩?」

胡桂花看到丈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輕輕拽了一下兒媳婦,低聲道:「你少說兩句。」

余大慶見了更生氣,瞪了她一眼:「都是你慣的,一個女娃子回娘家作威作福,挑三揀四,名聲還要不要了?這樣好吃懶做的閨女,以後誰家願意要?」

胡桂花委屈得很,丈夫怪她,兒子怪她,女兒也怪她。可要接女兒回來是大家都決定,又不是她一個人的意思,最後怎麼全成了她一個人的錯。

看到她又開始哭起來,余大慶煩得很,索性不搭理她,提起牆角的酒瓶子倒了小半杯,就著昨天炒的干胡豆一個人坐在桌子旁喝起了悶酒。

沒人搭理,胡桂花抹了抹眼淚:「我去做飯。」

剛出堂屋,她就看到餘思雅慢悠悠地回來了,嘴裡哼著不成曲的調子,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樣,進門就問:「我的洗澡水燒好了嗎?」

口氣理所當然,大家辛辛苦苦上了工回來還得伺候她?余大慶剛稍稍消下去的火氣又竄了上來,猛力一拍桌子:「反了天了,還要人給你燒洗澡水,當自己是地主家的小姐啊?過來,給我站著,好好反省!」

余大慶身為一家之主,在家裡積威甚重,他一發火,全家人都不敢吭聲。

胡桂花趕緊給餘思雅使了記眼色:「快給你爸認個錯。」

「認什麼錯?我有什麼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回家就是客人了,招待客人不應該拿出家裡的好東西,難道還要客人自帶乾糧,自己幹活嗎?」餘思雅仍是那副慢悠悠的樣子。

余大慶氣結,偏偏又找不出話反駁她,食指點著她:「你……你胡攪蠻纏,什麼歪理,哪有做女兒的還要爹媽伺候,像什麼話?又懶又饞,好吃懶做,哪個男人要你?我們老余家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

不要更好,她有錢有人在家享福不好?多想不開才去別人家做牛做馬當受氣包。

「這個我要糾正你,按照你們的規矩,我嫁到沈家了,那就是沈家的人,死了也入沈家的祖墳,就是丟臉也丟沈家的臉。我大伯三叔都沒急呢,你替他們操什麼心?」餘思雅大大咧咧地說道,「對了,我哥呢,蚊子熏死了嗎?要是晚上咬得我睡不著,我就只能到院子里唱山歌了。」

說完推開門進了她自己的房間。

氣得余大慶胸口不停地起伏,指著胡桂花氣急敗壞地說:「你養的好閨女!」

「爸,消消氣,媽也沒想到思雅變化會這麼大。現在最要緊的是,要是思雅一直這樣,咱們可咋辦啊?」姜美麗頭大的說。

她實在低估了這個小姑子。沒想到才嫁人一個多月,這原本跟個麵糰一樣的小姑子竟然連她爸都敢頂撞了,要一直這麼折騰,辛苦受氣的還不是她?

余大慶斜了胡桂花一眼,警告地說:「別管她,要幹什麼她自己弄,我們吃什麼她吃什麼,不吃就讓她餓著。」

一家之主發了火,其他人不敢吭聲,院子里靜默了下來。

餘思雅在屋子裡聽到這話,很想笑,余大慶這話哪裡是警告胡桂花啊,分明是在警告她。

這就受不了了?呵呵,還早著呢,她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餘思雅拿著乾淨的衣服出來,搬了個凳子,拿了把蒲扇,直接坐到了洗澡間的外面。

余家的洗澡間是用石頭和磚塊砌成的,圍了一圈,地面鋪了一塊石板,門口掛了張帘子。餘思雅這往洗澡間門口一坐,誰還好意思去洗澡?尤其是男丁。

等吃過飯了,余國輝想洗澡提著桶過去就看餘思雅堵在那裡。他沒好氣地說:「思雅,你讓開,我要洗澡,你一個女娃守在這裡知不知羞?」

「你脫光了都不害臊,我有什麼好害羞的?」餘思雅張口就來。

一句話堵得余國輝結巴了起來:「你,你……」

這是一個姑娘家該說的話嗎?

餘思雅坐在那裡巍峨不動,一副你敢洗我就敢看的樣子。

余國輝扛不過她,罵咧了兩句,連桶都沒有就跑了。

回去也不知道兩口子嘀咕了什麼,可能最終意識到,餘思雅不洗,他們也別想洗了。兩口子沒轍,只能先燒了半鍋水應付過去。

等餘思雅進了洗澡間,姜美麗拉著余國輝說:「這麼下去不行,爸說不給她吃就不給她吃啊?我看明兒咱們要是不買肉給她吃,她能自己把家裡的雞給殺了。」

「不至於吧,她吃熊心豹子膽了?」余國輝不信,沒他爸媽的吩咐,他都不敢殺家裡的雞。

姜美麗撇嘴:「你膽子有你妹大?不行,咱們得想個法子,不然雞真被她殺了你能咋滴?」

「那要不咱們明天去上工的時候把家裡的菜刀收起來,沒了刀她拿什麼殺雞?磨她兩天,她還不是什麼都得吃。」余國輝出主意道。

姜美麗想想也有道理:「成,明天出門前我把家裡的糧食、刀之類的都鎖進柜子里。早飯也藏起來,餓她兩頓,看她還有沒有力氣整這些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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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小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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