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我矯情了
「何女士,你這樣說的話,是在暗示你對羅美娟失蹤的原因有所了解嗎?」艾雲台眼神變得銳利了。
「我沒有這麼說。」何遠姍面無表情。
「何女士,」艾雲台加重了語氣,「以我對你粗淺的了解,我知道你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同時也擁有優渥的家庭環境,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對自己此刻的言行有清醒的認識,」他語速越來越慢,挾著不容忽視的威懾,「法律不是兒戲,我們,也不是你戲弄與擺布的工具,作為一個成年人,你該知道你必須要為你的所有言行負責任。」
「這位警官,我再說最後一遍,」何遠姍還真應了那句不動如遠山,「要知道什麼,你們自己去查。」
旁邊的記錄員也是個剛來隊里不久的小夥子,忍了這麼久也被撩撥出了火氣,「啪」的拍了下桌子,怒斥道:「你既然說羅美娟和霍山有個女兒,那你就老實交代是不是知道羅美娟失蹤的原委,到底和霍山有沒有關係?」
何遠姍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們去查。」
記錄員臉都氣紅了,「你沒有證據,那就是胡說,那就是誹謗,誹謗罪你知不知道!」
「我說了你們自己去查!」何遠姍乾脆閉上了眼睛。
「你!」記錄員又要拍桌子。
旁邊艾雲台在他的小臂上拉了一把,又安撫的拍了拍。
兩人一起從會議室里走出來,順便帶上了門。
與羅美娟案相關的警員相繼圍攏在了辦公大廳的一角。
艾雲台眼角眉梢都透露著疲憊,顯然是一夜未睡。
這群人裡面反而是蔚池喬陰差陽錯的昏睡了一整宿,此刻精神狀態倒還不錯。
艾雲台向他面上掃了一眼,看出沒什麼大礙,也沒再多說。
他朝眾人說:「何遠姍的動機到底是什麼不好說,但現在看來她是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建設,才邁出這一步,是做好了要和我們長期博弈的準備的,所以要是我們暫時找不到她心理的突破點,只怕很難讓她進一步配合。」
阮咸剛剛也是在外面聽了全程的,也頭疼得很,「這人是真難弄,主要現在也說不好她講得情況是真是假,我們當真了廣撒網,在這麼個節骨眼上太消耗警力了,可要是不當真呢,又怕真錯過什麼關鍵性的線索。回頭她倒是無所謂,大不了最後攪和完了找個公司的法務,開個心理醫生的診單,說她抑鬱了神志不清胡言亂語,我們又能拿她怎麼辦?」
「婁瑞呢?」蔚池喬問。
「哦,網上一出消息,他就帶人去找霍山了解情況了。」阮咸接了一句。
見他說話,艾雲台也向他看過來,「池喬,你有什麼想法?」
「我覺得......」蔚池喬頓了頓,忽然覺得有些無語,似笑非笑的看過去,「領導,這話我這兩天聽得有點多,你為什麼總問我有什麼想法,我掌握的情況不比大家的多。」
艾雲台眉頭蹙起來,「因為,你過去對案情總會有些不一樣的看法和切入角度。」
蔚池喬挑了挑眉,盡量讓自己顯得誠懇,「領導,你也說了是過去,你沒聽過傷仲永的故事嗎?」
「咳咳......」阮咸左右看看,雖然不知道這大早上的火藥打哪裡上得膛,還是下意識的和稀泥,「喬,你要是有什麼想法你就說說唄,大家集思廣益嘛,你也知道,原本這是舊案,查是要查的,只是原本四年都過來了也不急在一時,可何遠姍鬧了這麼一齣兒,掀桌上了檯面了,網上沸沸揚揚,這偵破的壓力可就大了。」
阮咸能想到的,蔚池喬只會比他想得更多。
他當然有自己的想法,可他眼神掃過在場每一張熟悉的臉孔,忽然就張不開嘴了。
他七年前經歷過一次信任感或者說信念感的坍圮,這麼些年過去以為早已被磨礪的近乎麻木了,可此時此刻,卻發現那種孑然一身無人可信的恍惚與孤獨感,仍然強烈到讓他心臟窒痛,有種無援的絕望。
「對不起,領導,」蔚池喬垂頭笑了笑,「是我矯情了。」
「艾隊,婁副的電話。」同事拿起座機遞過來。
艾雲台接在手裡,聽了聽很快掛了。
他對阮咸說:「馬上聯繫羅美娟的哥哥,看看能不能讓他過來配合一起做個親緣鑒定。」
這下連蔚池喬也忍不住插話,「真的有個孩子?
艾雲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說:「霍山不承認和羅美娟的關係,但他確實一直雇傭保姆照顧著一個小孩,年齡也和何遠姍說得相符,這個情況,也應該讓她哥哥知道,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幫助勸說一下霍山。」
他說到最後視線落在了一直墜在最後的易千里身上,這人無聲無息就跟空氣似的,不積極不主動,沒精神又沒幹勁兒,實在有些讓人入不了眼。
「我馬上聯繫!」阮咸應聲急著走了。
「是叫易千里是吧?」艾雲台忽然開口。
「啊,」易千里沒想到會點到自己,靠著桌沿的腰立馬挺直了,「是!」
艾雲台深吸了一口氣,板著臉看他,「腦子轉不快,那就手腳勤快點,這也要人教嗎?」
「啊?」易千里微張了嘴,被新領導劈頭蓋臉罵一頓,還沒反應出個所以然來,茫然的看向蔚池喬。
「小易現在跟著我,我教他,」蔚池喬淡淡開口解釋,又朝小易說,「你去技術科那邊先知會一聲,確保阮咸那邊聯繫到當事人後,我們這邊能馬上做DNA檢測,儘早拿到確定的結果,我們面對何遠姍的時候才能有主動權,眼下看起來,她極有可能是羅美娟案的知情人。」
「我這就去。」易千里來不及點頭就跑了,心裡對艾雲台實在怵得很。
蔚池喬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清清嗓子,刻意的問:「領導,您還有什麼指示嗎?」
兩人從前天第一次見面,艾雲台的表情就沒和緩過,此刻眉頭皺得更深了,像是壓抑著什麼似的深深嘆了一口氣,「能和我說說嗎?如果我沒有指示,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蔚池喬淡笑著伸了個懶腰,「我打算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行嗎?」
艾雲台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蔚池喬表情也淡了,半晌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從抽屜最深處拿出個信封塞進兜里,又從同事那兒順了根煙叼在嘴角,才緩緩從樓里走出去。
這個時間不好打車,等了幾分鐘才路過一輛。
蔚池喬坐進車裡,從後視鏡里看著司機,「師傅,去外一道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