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不是算了,是要向前看
韓玥的目光平靜看向那安靜躺著的一具具骸骨。
「他們的親人,也有和你們一樣的心情。」
「阿依何意?」有人咬著牙,憤聲問道:「滅國之仇就這麼算了嗎?」
「是呀!公子籌謀多年,就這麼算了嗎?」有人跟著問。
韓玥看著那一雙雙的眼睛。
仇恨的,迷茫的,悲傷的,痛苦的……
她緩慢而有力道:「不是算了,也不必忘記,而是要向前看。」
「要一代更比一代強,強到再無人敢欺負。」
而不是一代代的活在仇恨中,停滯不前。
「要說無辜,最無辜的還是這些孩子們。他們就如這片荒地,你們播下什麼種子,他們就會結出什麼果。」
「我的哥哥,在一本遊記里寫道,古瀾國最美的是秋天。」
「葉桑果四處飄香,果汁釀酒,果皮晒乾,待入冬,大雪覆蓋萬物,約三五好友,或一家人圍坐在火爐旁。一口桑果乾,一口葉桑酒……」
韓玥聲音微微哽了哽,「然而,他其實並未吃過那葉桑果,也未喝過葉桑酒……我也沒有。但我想來年,一定有。」
「我希望,世世代代都有。」
眾人無聲,眼裡卻有什麼東西在翻湧著。
說完,韓玥轉身離去。
寒風忽起,紅袍舞動。
身形高大的孰國男人伸長臂彎將她圈在其中,他們走的很慢,彷彿是要一步步走到那時光深處去。
孩童們難得的安靜,他們睜著一雙雙的大眼睛,環顧四周,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不一樣的家園。
走出很遠,雲衍輕聲開口:「從前,常年征戰,我最怕的就是看到百姓。敵軍叩邊,盜匪猖獗,百姓日不敢出戶,夜不敢點燈,終日活在惶恐之中。」
「出生在戰亂中的孩子,眼睛里常常是空的,他們不知童年快樂,不知世間美好,看到的只有血腥,死亡,分離,以及人性的殘暴。」
「久而久之,他們也就學會了仇恨和憤怒。」
韓玥嘆息:「孩子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還在建立期,活在仇恨中,很容易形成反社會人格,若不及時矯正,必為禍端。」
她停了停,又說:「所以,這也是我們必須要正視歷史和教育的原因。」
應該更多的去關注戰爭所帶來的危害,而不是一味強加仇恨情緒。
「還是要從教育的根本抓起。」雲衍點著頭,心裡已有了盤算。
立場相同,但心境卻又略為不同。
夫妻二人沒就這個話題更深的討論。
韓玥知道,消弭仇恨是不可能的,她只希望族人能明白,活下去才是他們當下最應該做的事。
那日後,族人對雲衍他們的態度似乎是緩和了些。
軍隊開始介入清理遺骸中,公共墓地建在雪山之下。
這是韓玥到古瀾州的第十天,小範圍的清理基本上完成。
阿么陪她前往墓地祭祀。
百里家的族人埋在另一片空地中。
阿么說:「以後,這裡會開出大片大片的紫瀾花。」
後來又嘆息說:「要是芸公主也能回家就好了。」
韓玥道:「下次吧,我會帶母親回家。」
可惜閑王與歐陽槿的屍骨找不到了,萬丈崖下是奔騰的河流。
「也沒關係。」阿么咧著嘴笑:「阿依在盛京,那裡也是家。」
韓玥沒說話,阿么將祭品擺了一地,又問:「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樣子……芸公主喜歡的,應該是很英俊很勇敢的。」
阿么喜歡自言自語,韓玥還是回答說:「是很英俊,他們很相愛。」
就是太相愛,才會篤信人能勝天。
這晚,韓玥夢見自己坐在了血池裡……許是雲衍對那血池恐懼深刻,早已授意將其填平。
萬丈崖一別後,歐陽槿第一次入她夢來。
仍是一襲白衣,一塵不染,淺淺地望著她笑。
韓玥問他:「我有讓你失望嗎?」
沁涼的骨扇輕輕敲在她頭上,「傻瓜……」
隨而,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韓玥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糰子『喵』一聲跳上來拱進她懷裡,像是受到什麼驚嚇,渾身發著抖。
雲衍不知去處,身側已無溫度。
「阿么!」
空曠的殿內響著迴音,韓玥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慌。
阿么的身影很快出現,「天還沒亮,阿依再多睡會兒。」
「王爺呢?」韓玥揉著糰子腦袋,安撫著它。
阿么道:「不知是何處來人,王爺正在外面營帳內接見。」
莫非是盛京出了什麼事?
韓玥反正已無睡意,起身洗漱,本想徑直去營帳,又覺不妥,便耐著性子邊用早膳邊等。
約摸一個時辰后,雲衍終於回來。
韓玥觀他神色便知出了事,忙起身迎道:「可是盛京來人?」
「是柳州提督府來人。」雲衍搓搓雙手,待身上寒氣消了些,方才靠近。
韓玥皺眉,「出了難辦的案子?」
「正是。」雲衍側身倒茶,一改往日事事要與她調笑幾句的習慣。
可見,案子確實不簡單。
韓玥喚來阿么收拾東西,雲衍也未阻止,只是道:「柳州離此也不過兩日路程,待案子辦了,我們可再回來。」
「也好。」
族人如何安頓,孩子的教育問題如何解決,韓玥還需要些時間,能回來是最好。
怎麼說呢,未見面尚還隔著陌生二字。
如今見了面,她是他們的阿依,是主心骨,她得擔起這份責任來。
聞言,阿么請求道:「讓奴跟著去吧,也好照顧阿依。」
這些日子,主僕二人早已難分難捨,雲衍本就有意帶阿么回盛京,自是痛快答應。
阿么樂呵著去收拾東西。
在等的過程中,韓玥看向雲衍,「是個什麼樣的案子?」
雲衍又去倒了杯茶,「鳳盈縣一夜間死了七個人,且死狀較為離奇,縣衙很快上報知州,大抵是聽說我們在這裡,提督府便派人來請。」
「雲衍!」
「嗯?」
韓玥很少很少直呼他名字,雲衍扭頭過來,有些愣怔。
「兩次明顯的視覺阻斷,你到底在迴避什麼?什麼事讓你覺得窘迫或是為難,同我都不能正常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