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夫子沒教過你,這叫『自欺欺人』么?轉過來。」
傅南陵猶豫了猶豫,慢吞吞的轉過身,委屈巴巴的看一眼季翎嵐,又垂下頭,道:「阿嵐,對不住,我食言了。」
看他一副小白兔的模樣,季翎嵐頓時覺得自己像只大灰狼,明明決定要離他遠遠的,可看到他又忍不住心軟,心情有些複雜。
「你臉色不好,可是身體不適?」
傅南陵蒼白的臉上一紅,支支吾吾地說道:「阿嵐做的飯菜太好吃,一不小心吃多了,胃裡有點難受。」
「你……」季翎嵐不禁覺得一陣好笑,道:「你身份尊貴,什麼好東西吃不到,這也能吃撐?」
「不一樣,那是阿嵐做的。」傅南陵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剛剛好讓季翎嵐聽清。
季翎嵐一怔,臉上莫名有些熱,乾咳了兩聲,道:「你來找我什麼事?」
「沒事,就是想你了,又怕你不想見我,所以才……」傅南陵臉上染上紅暈,不自在的垂下頭。
單是這兩句話,季翎嵐還不覺得怎樣,可再加上傅南陵的反應,就不得不讓季翎嵐多想。他有些尷尬的撓撓頭,道:「那個……你該不會還在想著什麼『有了肌膚之親,便要負責』的事吧?」
傅南陵垂著頭不說話,只是不止臉紅,現在連脖子都紅了。
「不是,你真的跑偏了。」一著急,季翎嵐說話都不合時宜了。察覺后,他停頓了停頓,接著說道:「公子,且不說那只是為了救人的權宜之計,就是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這一點,我們之間也絕不可能。公子的妻子就算不是名門閨秀,也該是名女子,這才符合人倫綱常。」
在季翎嵐想來,這孩子明顯是被封建思想荼毒的不清,完全跑偏了,他必須把他掰回正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話,也是深受封建思想的影響。
傅南陵臉上的紅暈消失,眼底閃過失望,嘴角卻勾起一抹勉強的笑意,道:「阿嵐,我……並無他意,只想和你成為朋友。」
因為傅南陵垂著頭,季翎嵐沒看清他的表情,聽到他這麼說不由鬆了口氣,小聲嘀咕道:「原來是這樣啊,嚇我一跳。」
「阿嵐,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
看清傅南陵眼底的期待,拒絕的話季翎嵐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在心裡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公子若不嫌棄,自然是可以,只是我馬上要離開這裡,恐與公子相處不了多久。」
「不打緊!」傅南陵激動地說道:「只要阿嵐認我做朋友,我便心滿意足了。」
見他高興,季翎嵐也忍不住心情愉悅,道:「你還真是固執。」
「阿嵐,你喚我阿陵可好?」傅南陵眼巴巴的看著季翎嵐。
季翎嵐無奈,道:「好,不過只在無人之時。」
傅南陵忙不迭地點頭,道:「嗯嗯,都聽阿嵐的。那……阿嵐喚我一聲。」
看著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裡滿是期待,季翎嵐再次心軟,道:「阿陵,真是拿你沒轍。」
季翎嵐不禁在心裡深刻反省,怎麼就不知不覺的改變了態度,然而在看到傅南陵甜甜軟軟的笑時,反省什麼的又拋之腦後。
「阿嵐,你能陪我去散散步嗎?我還是覺得有些撐。」
「走吧,不過下次記得少吃多餐,過多進食對你身體是負擔。」
「少吃多餐?」傅南陵疑惑的看著季翎嵐。
季翎嵐猛地反應過來,道:「意思是每日三餐的進食量,可以分成四次或者五次來完成,這樣對身體好些。」
傅南陵好奇地問道:「阿嵐如何懂得這些?」
「兒時碰到過一位老大夫,聽他說的。」季翎嵐面不改色的信口胡謅。
「原來如此,那我聽阿嵐的。」
季翎嵐一見傅南陵純真小白兔的模樣,就覺得一陣無奈,道:「阿陵,雖然不清楚你的身份,卻也知道你是出身大戶人家,怎的養成這般單純的性子?別人說什麼,你都信?」
「阿嵐不是別人。」傅南陵信誓旦旦的反駁。
季翎嵐神情一滯,認真地問道:「阿陵,你為何這般信我?」
「阿嵐救過我的命,卻從不貪圖什麼,甚至不曾問過我的身世,我知阿嵐是好人,所以想和阿嵐成為朋友。」
「你還真是……」季翎嵐想要摸摸傅南陵的頭,卻尷尬的發現他現在的身高只到傅南陵的肩膀,完全忘了他口中的孩子,比他現在的身子還大上兩歲。認清現實的季翎嵐只得訕訕的收回手。
「阿嵐,若是我被欺負,你會幫我嗎?」傅南陵適時的說話,打散了季翎嵐的尷尬。
「既然認下你這個朋友,當然會站在你這邊,哪有不幫的。」話說到這裡,季翎嵐反而放平了心態,沒有了之前的糾結。
「阿嵐,你真好!」傅南陵心情愉悅,眼睛微眯笑成了月牙。
兩人有說有笑,和那天一樣,走了許久,都沒碰到一個人。
傅南陵指了指旁邊的游廊,笑著說道:「阿嵐,你可還記得這個游廊?」
「記得,上次我們不就在這裡迷的路么?不過這些時日,我已經記熟了出去的路,所以不用怕。」
「有阿嵐在,我就不怕。」
兩人在游廊坐下,看著風景,聊著天,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很快就到了傍晚。直到兩人分開,季翎嵐回想之前兩人的對話,雖然想不起具體聊的什麼內容,但那種愉悅的心情卻留存了下來。
季翎嵐看看天色,根據記憶中的路線,走向春暉園,門口的僕從見他過來,連忙迎了過來,道:「見過季公子。」
除了李旺和李成,這裡的僕從都叫季翎嵐季公子。
季翎嵐客氣地說道:「勞煩小哥通傳一聲,我想拜見公子。」
「是,季公子稍後,小的這就去通傳。」
大約兩分鐘后,僕從迴轉,笑著說道:「季公子,主人有請,小的幫公子引路。」
「多謝小哥。」
季翎嵐隨著僕從走進院子,穿過庭院,來到書房門口。僕從推開房門,道:「公子請進。」
季翎嵐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
李向晚正在看書,見季翎嵐進來,溫聲說道:「阿嵐來了,找我有事?」
「公子,我是來辭行的。」
「辭行?」李向晚微微蹙眉,道:「阿嵐要走?可是我這裡招待不周?」
「不,公子,這裡一切都好,只是阿嵐病已痊癒,不敢再叨擾公子。」
「阿嵐不必這般拘泥,安心住著便是,況且我與你頗為投緣,你便留下,就當幫我看管這別院。」
「公子厚意,阿嵐感激不盡,只是阿嵐有自知之明,做不了這管家的活計,還請公子見諒。」
「阿嵐這是去意已決?」
「是,阿嵐打算明日便離開。」
李向晚嘆了口氣,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強留,若以後阿嵐有何困難,可以隨時來別院找李管家,他定會幫你。」
「多謝公子,那阿嵐便不打擾公子休息,先行告退了。」
「去吧,明日我再為你踐行。」
季翎嵐出了春暉園,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雖然只在這裡住了半個月,多少還是捨不得,畢竟這樣安逸的生活,從明天開始便沒有了。
薔薇園,李旺正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著,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就連季翎嵐進了院子都沒發覺。
季翎嵐走過去,坐了下來,問:「阿旺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李旺被嚇了一跳,拍拍胸口,不答反問:「阿嵐,你去哪兒了,為何一下午不見人影?」
「中午吃的撐了,便在花園裡散步消食,怎麼了?」
「花園裡?那你可遇到表少爺?」李旺下意識皺緊了眉。
季翎嵐點點頭,道:「嗯,遇到了。」
李旺緊張的上下打量季翎嵐,問道:「那表少爺可有為難你?」
「沒有。」季翎嵐有些奇怪地問:「阿旺,為何你每次提到阿……表少爺似乎都很緊張,他有何不妥嗎?」
「他……」李旺剛想開口,卻突然腦袋一歪,倒在了石桌上。
季翎嵐緊張的上前查看,發現李旺呼吸平穩,卻處於無意識狀態,明顯是昏了過去。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一顆小小的花苞上,那是薔薇的花苞。他彎腰撿起花苞,發現花苞的斷口處非常平滑,且有汁液滲出,明顯是剛剛折斷,且是用利器割斷。他站起身看向牆邊,這石桌距離院牆大約有十米的距離,這附近不可能有薔薇花苞出現的可能,除非是有人投擲。再看李旺太陽穴的位置,那裡有淡淡的花瓣的汁液,湊近聞的話,還有薔薇花的香味。
想到之前那種強烈的被窺視的感覺,季翎嵐的目光閃了閃,一個念頭在腦海里成型,有人在監視他,而剛才他所問的問題,是對方不想讓他知道的,所以他用薔薇花苞將李旺打暈,阻止他即將出口的話。雖然用花苞將人打暈,有些匪夷所思,但想到自己的遭遇,季翎嵐很快便說服了自己。
「那小子還真是個大麻煩,看來離開真的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