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是誰,竟敢對官差動手?」
男人冷淡的看了一眼車前的眾人,從胸前掏出一塊令牌,道:「御前侍衛統領陸九。」
馬隊的頭領目光一閃,隨即翻身下馬,來到車前,躬身說道:「原來是陸統領,下官遼遠提刑按察司僉事李恆,見過大人。」
雖然季翎嵐不清楚御前侍衛統領,提刑按察司僉事的官階,但看兩人的舉動便能清楚,這陸九肯定比李恆的官大。
陸九將腰牌放了回去,淡淡地說道:「李大人,不知你攔我馬車所為何事?」
李恆笑著說道:「陸大人有所不知,下官正奉命捉拿朝廷要犯,此人為下官所傷,在這附近失去蹤影,故而攔下大人馬車。不知大人可曾見過這畫像中人?」
李恆說著將畫像拿了出來,在陸九的面前展開。
「不曾。」陸九隻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道:「陸某奉命辦差,途經此地,未曾停留。」
李恆收起畫像,依舊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季翎嵐,道:「方才這位小哥似乎說車上並無旁人,陸大人這……」
「陸某在永平鎮辦差,與他分開,方才剛追上馬車,上車時未曾言語,故他不知。」陸九眉頭緊皺,道:「李大人這是懷疑陸某窩藏案犯?」
李恆連忙躬身,道:「下官不敢,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故而多此一問,陸大人莫要誤會。」
陸九臉色微緩,道:「既如此,那陸某還要辦差不便久留,還請李大人讓開出路,容陸某離開。」
「大人,這車……」
李恆眼神一冷,訓斥道:「瞎了你的狗眼!陸大人乃是御前侍衛統領,皇上面前的紅人,怎能懷疑?放行!」
提刑司的人相互看看,讓開了出路。
陸九看向季翎嵐,不悅地說道:「還不上車,磨蹭什麼?」
季翎嵐連忙應聲,道:「是,大人。」
季翎嵐手腳利落的爬上馬車,坐在車轅上去拉韁繩,誰知陸九也坐了下來,將韁繩奪了過去,道:「磨磨蹭蹭,坐穩了。」
陸九一抖韁繩,馬車便平穩的走了起來,越走速度越快,卻不怎麼感覺顛簸。季翎嵐不禁感慨,這就是有『駕照』和『沒駕照』的區別。
走出二里地,季翎嵐這才忍不住掀開車簾往裡看了看。見男人正好端端的在裡面躺著,不禁鬆了口氣,廢了這麼大勁兒,如果男人死了,那他得多虧啊。
察覺到季翎嵐的動作,陸九淡淡地說道:「在逃案犯你都敢私藏,就不怕掉腦袋嗎?」
「我救他時,並不知他的身份,也算不知者不罪吧。」季翎嵐心虛的笑了笑,他差點忘了身邊這位也是個官差。
陸九挑挑眉,道:「即便一開始不知,那剛才也應該知曉,為何不將他交給官差?」
「相對裡面躺著的,我總覺得騎在馬上的那位李大人才不像好人。」季翎嵐倒不是以貌取人,只是在面對李恆的時候,他眼底的冷漠,讓季翎嵐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以貌取人?」陸九嘴角微微上揚,眼底閃過笑意,道:「你可知『衣冠禽獸』一詞何解?」
季翎嵐瞅了瞅嘴角,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陸大人,你為何相助與我,是否也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
「蹊蹺?有何蹊蹺?你又怎知我在幫你?說不定我與車上那人是同夥,現下正想著怎麼殺你滅口。」陸九淡淡的看了季翎嵐一眼。
季翎嵐神情一滯,隨即勉強的笑了笑,道:「大人,您別開玩笑,我膽小,經不得嚇。」
季翎嵐心裡思量著,手指忍不住摸了摸袖口的手術刀,即便不是對手,也不能連掙扎也不掙扎。
「知道怕了?若不是我來的及時,你現在怎會還有命在。」
季翎嵐從陸九身上感覺不到危險,總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可又搞不清這感覺是從何而來。
「大人,我們可曾見過,你為何要幫我?」季翎嵐問出心中疑惑。
「看你順眼,這個理由如何?」陸九說完,自己先愣住了,不知怎的,他和季翎嵐相處倍感輕鬆,更沒想到的是平時不苟言笑的他,竟也有開玩笑的時候。
季翎嵐抽了抽嘴角,心想這男人還真是把他當成了小孩子來哄。
「大人說什麼便是什麼,小的不敢不信。」問不出實話,季翎嵐索性不再問,反正他能隨時進入解剖室,這人想滅口也沒那麼容易,所以他決定靜觀其變。
「你想知道個中緣由,也並非不可,不過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季翎嵐看看陸九,果斷拒絕道:「大人,我年齡雖小,卻也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實在不敢勞煩大人。」
陸九的神情一僵,顯然沒想到季翎嵐會這麼說,隨即又覺一陣好笑,道:「你這時想抽身,是否晚了些?你我現在可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季翎嵐眉頭緊皺,轉頭看向車后,道:「大人的意思是他們對我們產生了懷疑,不會善罷甘休?」
陸九淡淡地笑了笑,說道:「若他們當真是官差,你這般作為,大概會作為同犯,押解回遼遠提刑司。」
「大人是說他們不是官差?」季翎嵐瞬間抓住了陸九話里的重點。
「你有看到他們的身份牌嗎?」陸九眼底浮現笑意,道:「看著挺聰明的,怎的這般容易輕信於人?遼遠提刑司距離京都最近,其僉事確實有個叫李恆的,我曾有過一面之緣,不是此人。」
「那剛才……」季翎嵐反應過來,道:「他們八人,我們只有兩人,若真打起來,那豈不是沒命?真是好險!」
陸九輕笑,道:「兩人?你能打,還是裡面那個能打?」
季翎嵐看看自己的身板,再想想對方手中的鋼刀,訕訕地笑了笑,道:「大人,您說我們該怎麼辦?」
「改道,回京。」
「回京?不可!」季翎嵐下意識拒絕。
陸九微微皺眉,問道:「為何不可?」
好不容易甩掉監視的人,現在回京豈不是自投羅網,可車裡的人又半死不活,身後還跟著一群惡鬼等著索命,季翎嵐真的一個頭兩個大。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後悔救了人,不是聖父心發作,只是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已經刻在了骨子裡。如果沒有好的品質,也做不成一個合格的法醫。
「現在回京,不正好碰上他們,我不會打,他半死不活,只靠大人怎麼可能打得過他們。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隱藏起來,等他醒來了解清楚到底發生何事,再做打算不遲。」
陸九看了一眼季翎嵐,沉默了一會兒,道:「也好。一路向南,距離這裡20里有座席柳山,山上有個寨子,寨主與我有些交情,我們就去那裡暫避。」
「寨主?土匪?」季翎嵐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陸九,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官匪勾結。
季翎嵐眼底的情緒變化,讓陸九不由一陣好笑,道:「一不小心泄了密,你說我是否該殺人滅口?」
季翎嵐靠邊坐了坐,道:「大人說笑,小的嘴巴嚴得很,絕對不會泄露半句,就不勞大人動手了。」
除了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陸九對季翎嵐來說是完全陌生,不知道他的目的,不了解他的性情,更不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是敵是友都有可能。可後面有追兵,他還帶著個拖油瓶,又不得不依靠陸九,所以季翎嵐心裡是矛盾的,只能小心翼翼防備著。
「手起刀落的事,算不上麻煩。」陸九見狀忍不住想要逗他。
「那個……大人,小的進去看看,裡面的人怎麼樣了。」季翎嵐果斷的站起身,鑽進了馬車裡。
陸九嘴角上揚,忍不住輕笑出聲,心道:找了這幾日,終於找到了,幸好來的及時。
陸九是零九的本名,他原本是御前侍衛統領(正四品),后被傅連朝派去保護傅南陵,成了傅南陵的影衛,卻依舊領著正四品的俸祿和職位。
這幾天,陸九幾乎找遍了京都,也沒找到季翎嵐的下落,就想著季翎嵐會不會回了祖籍,便騎馬追趕,拿著他的畫像四下查問,終於在永平鎮找到了他的下落。可他到晚了一步,季翎嵐一行人已於早上離開。他又騎馬追趕,半路遇到了假扮李恆的人,見他們形色匆匆,又穿戴提刑司的常服,心中疑惑,便不遠不近的跟了上去。直到他一眼認出季翎嵐,這才趁人將注意都放在季翎嵐身上時,悄悄從馬車後面上了車。
季翎嵐看著馬車后無端出現的『窗子』,終於知道車頭那位爺是怎麼上的車了。
查看了男人的傷口,季翎嵐再次給他灌了些糖水,伸手試了試他的體溫,又趴在胸口聽了聽心跳,雖然有些弱,卻還算平穩,季翎嵐不由鬆了口氣。
在車裡呆了沒多久,季翎嵐便鑽了出來,扶著車門就開始吐。胃裡本來就沒什麼,現在吐得就是膽汁。
陸九關切地問道:「你感覺如何,還能否堅持?」
季翎嵐虛脫的靠著車門上,道:「我沒事,在外面坐會兒就成,還有多久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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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階制度參照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