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相
何清珏的衣服扒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毒瘡遍布著雪白的肌膚。
這已經不是一個公主的身體,甚至已經不是一個女孩的身體。遍體鱗傷,傷口上刻滿了一廂情願而已。
何瑩眯著眼睛看了許久,終於從嘴皮裡面吐出一句話來。
「姐姐待閔郎還真是情深意重。」
那些疤痕裡面有蜈蚣一般盤曲猙獰的,是給石閔擋下的刀傷。
有細小色深的,是暗器飛鏢。還有更多的是她替石閔擋下的毒物。
然而最最猙獰的,還是胸口那一掌。
那一掌泛著新鮮的紫色,肋骨斷裂刺入肺部,如今正在緩慢的出血。
從受了那一掌開始,何清珏就會不停的咳血,呼吸不暢,慢慢的被傷勢拖死。
粗壯的婆子手裡面拎著鞭子,竹藤牛筋的鞭梢沾了水,如今越發緊縮。
「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打!」
粗壯的婆子手裡面拎著鞭子,朝著何清珏背上抽去。
宮裡面打人,有過講究。
有見血不傷肉的,有皮肉不破底下卻全是一灘膿血的。
但是這些婆子技術全無,只有一把死力氣。
何清珏背上頓時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早在第三鞭的時候,何清珏就不會叫了,她咬著唇,幾乎昏死過去。
那些婆子打著打著,忽然沒了趣味。
鞭子底下抽著如同一塊死肉一般,有進氣沒了出氣。
何瑩一抬手,道:「停下,給我拿水潑醒她。」
深秋的井水裡面透著寒氣,滋在傷口上面如同刀割一般的疼。
何清珏詐屍一般幾乎蹦起來,又倒在地上如同死魚。
何瑩挑起何清珏的下巴,聲音溫柔,帶著一絲茉莉花的香氣。
「想死呀,可沒有那麼容易呢。姑母的寶藏在哪裡?」
「沒有......」
何清珏的聲音嘶啞模糊,不似活人。
何瑩掩著鼻子,看著躺在地上那一道單薄如絹紙一般的身影,心中生出一陣快意。
終於,無論是后位也好,還是高貴的身份也好,都是她的了。
石閔眼中藏著一分陰沉,何瑩嘴裡面說的那一支軍隊連頭緒都沒有,這個女人就要死了。
滾燙的參湯叫何清珏迴光返照一般的睜了眼,但是眼睛裡面沒有焦距,連拳頭也是緊緊握著的。
石閔忍著噁心上前搖晃著她,但是他嘴巴裡面喊著的話,何清珏一個字也聽不見。
何瑩死死的掐著何清珏的肩膀,小聲的說了一句話。
「當年太后可不是病死的,你個蠢貨,到死也還被蒙在鼓裡。」
何清珏沒有焦距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何瑩。
何瑩還在繼續說著:「太後下葬的時候,口鼻出血,一看就是被人毒死的。也就你這個蠢貨還覺得是病死的。」
何清珏已經看不見人了,但是嘴裡面還在說著。
「姑母養我十五年,她死得時候,我不在她身邊......」
何瑩嘴角生出了惡毒的笑。
「不僅如此,兇手都善終了,你還不知道那人是誰。」
「你知道兇手是誰?」
「她在你面前晃悠了十幾年,活的比你還長命。就連我和閔郎,也得感謝她呢。若是沒了她撮合,我跟閔郎還不能夠有今日。」
何清珏眼睛血紅,她手裡面握著一根石榴石簪子,如今已經斷成了兩半。
「何瑩,你好狠。」
銀光一閃,卻被何瑩架住了。
「閔郎,救我!她瘋了。」
石閔大驚之下朝著那人就是一掌。
本就輕飄飄的身體如破敗的風箏一般落了地,何清珏的嘴角蠕動了一下,不知道念得是誰的名姓。
她手裡面還死死的抓著半根折斷了的簪子,簪子頭上是僅剩下的最後一顆紅寶石。
何瑩眼睜睜的盯著地上的人,道:「閔郎,她在說話!」
「姑母......我錯了......你是對的。世間男子,唯有一個對你好是最最不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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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燁朝天啟十五年的冬天極冷,傳聞當朝唯一的外姓公主剛一回了宰相府,就迅速的染上了風寒。
如今何清珏的清韻小築裡面,就擠滿了手忙腳亂的人們。
外姓公主剛一歸家就發起燒來,並且持續高燒不退,論誰見了都在只能夠說一聲宰相家裡面風水不好。
若是這個公主是個不受寵的也就罷了,偏生這公主還是太后的嫡親侄女。
大燁朝誰家的貴女都會把進宮面見太后當做無上的榮耀,可惜,人家定陽公主就是住在太後身邊的。
這樣的人要是真的給一場風寒燒出個好歹來,不說宮裡,就是丞相府都要這一屋子的奴婢們死。
婢女端著一盆水,還沒有長開的臉上有幾分怯懦。
「哎呀!」
咣當一聲響,洋鉛水盆落地,潑了滿地的水。
何清珏從噩夢之中驚醒,夢裡面,她被自己的夫君跟親妹妹背叛,最後死於二人之手。
石閔一掌打斷了她的肋骨,何瑩給了她一身皮肉傷。
關押犯人的牢裡面陰冷潮濕又烏糟,她傷口感染,發起燒來......
最後沒想到,她居然還是被上輩子最最信任的人一掌打死。
所謂至親至愛,不過如此。
何清珏環顧四周,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宋女官見何清珏起身,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上頓時回了春。
「公主殿下醒了,快去請大夫來。」
何清珏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連帶著渾身上下都無比酸痛。
她沒死,還是先前只是做夢?
何清珏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回殿下,如今是辰時三刻。您從宮裡面回來的第四天。」
何清珏應了一聲,一雙漆黑的眼低下來,誰也看不清裡面的心思。
她怎麼也沒想到,上輩子身死,居然回到了自己十三歲那年,如今,太后還沒死,她還在當初那個最好的時候。
「收拾乾淨,請大夫來。」
何清珏皺眉看著周圍的亂象。
人是她從宮裡面帶出來的人,但是周圍亂象已顯,四面的擺設都不對了。
桌上的白玉擺設,被人拿去替了壽山石的。
杯子裡面的茶水,被換成了次等。
新來的大夫唯唯諾諾的進了門,對著何清珏行了一個禮。
何清珏頓時皺了眉,她兩輩子加起來還沒有這麼被怠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