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遁入黑暗的女人（下）

在雙方緩慢的拉鋸戰中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司馬懿正要下令全軍戒備準備明天繼續圍剿的時候，身後的城樓卻突然燃起熊熊烈火，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火光中飛出，守衛急忙上去圍剿，但那黑影一揮手便倒下一片，額頭和心口處插著塗黑的飛鏢，發黑的面色說明飛鏢上有毒。盾衛急忙列隊舉盾合圍，黑影只向地上砸了一個小球，頓時冒出一片黑煙將周圍籠罩。須臾間黑影再次從黑煙中飛出，被黑煙籠罩的盾衛卻一個都沒有出來，怕是凶多吉少。眼見黑影的目標是司馬懿，旁邊的徐晃冷笑一聲，「下三濫的暗器和偷襲對付雜兵還可以，暴露了行蹤還敢正面刺殺，小賊是活的不耐煩了。」揮起大斧迎面砍下，卻撲了個空，黑影左腳一頓地便輕鬆閃過了他的攻擊，還不忘向他丟出幾支飛鏢。徐晃一驚不敢大意，用斧柄磕飛了暗器再次輪斧橫掃對手，卻被對手雙腿夾住斧柄一劍刺向面門，大驚之下他連忙丟棄武器，就地一滾才狼狽地保住性命。自尊和性命受到威脅的大將幾近狂暴，一眼看到了身邊從燃燒城樓上落下的一根半截著火的房梁。他一把將帶火的房梁抱起，風車一樣輪起來，嚇得周圍的士兵慌不擇路地閃避，連滅火都忘了。這一招起了不小的作用，房梁巨大的體積和旋轉起來的超快速度讓黑影無從閃避，燃燒的烈焰又使黑影無法靠近，被逼得節節敗退，還在萬般無奈的招架中失去了唯一的武器。眼看將讓自己顏面盡失的刺客逼到了死角，徐晃大笑一聲：

「下三濫就是下三濫，根本不是在下堂堂正正武藝的對手，受死吧！」說罷輪圓房梁砸過去，對手卻再次拋出煙霧彈，眨眼間被黑煙籠罩。徐晃也不心急，繼續揮舞著房梁在一邊靜待煙霧散去，遠處的士兵也開始張弓搭箭，準備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刺客射成刺蝟。也許是明白拖得越久越不利，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從煙霧中向牆邊飛出，卻馬上被亂箭射中，然後被徐晃手中的房梁像一塊破布般砸中。不對，那就是塊破布，照樣子看來應該是刺客身上的外衣，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狹窄的城樓本來就容納不了太多士兵，剛才徐晃的霸王舉樹又嚇跑了一堆人，剩下的幾十個手中有弓箭的基本都已經射出，少數幾個例外被煙霧中飛出的飛鏢射死，此時飛出煙霧的刺客露出了真面目，一個身著暴露舞踏服，皮膚雪白，魔鬼身材的蒙面女子！徐晃沒想到自己的對手是個弱女子，揮舞的房梁不自覺地慢了幾分，那蒙面女子趁機一縱身躍上了房樑上被衣服覆蓋暫時只有很小火苗的地方，全然不顧自己名貴的鹿皮靴底被火苗燒糊。而唯一因為這雙靴子悲痛欲絕的卻是徐晃徐公明，特別是當那隻燒糊的鞋底踩在他頭頂的時候。哀嚎聲中徐公明完全顧不得周圍的一切和大將的尊嚴，一邊拍打著冒煙的腦袋一邊躍下城樓，然後把腦袋扎進了城外的泥水中。從此頭上鞋底形的斑禿成了他一生最大的恥辱，從此不管面見君主還是吃飯睡覺都要在頭上扎一塊白頭巾，這是后話。

再說城樓上，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曹軍弓箭手已經開始拉弦，見勢不妙的蒙面女子飛身向司馬懿躍去想挾持他脫身，卻驚奇地發現自己伸出的左手反被司馬懿制住，更糟糕的是司馬懿的另一隻手上還平舉著一把離自己脖子很近的短劍。

「想不到吧？」司馬懿得意地笑道，「我司馬仲達乃是文武雙全的奇才，深藏不露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為你的魯莽和愚蠢付出代價吧！哈哈哈……」笑到一半的司馬懿和佩服到一半正要擒拿刺客的曹兵忽然發現那柄短劍突然落在了地上，而蒙面女子也一縱身避開士兵們的刀槍落在了城樓下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解地司馬懿半晌才發現自己用來握住短劍和擒拿刺客的雙手十指盡斷，震驚和劇痛之中他慘叫一聲昏了過去。同樣震驚的士兵急忙把他送去醫治，卻沒有人明白那女子是怎樣赤手空拳逃脫還能重傷司馬先生的。

城外的夏侯淵一見北門的火光就暗道不好，馬超狗急跳牆要突圍。雖然放棄了馬匹的騎兵不堪一擊，但涼州兵素來彪悍，現在己方大批兵員還在城內，外圍包圍圈兵力不足，天色又完全暗了下來，亂軍之中難免會讓馬超帶領少數人逃走。但東門和南門都在馬超軍手中，加上受到襲擊情況不明的北門，究竟馬超想從哪裡突圍呢？正困擾間想起司馬懿臨走的時候還為自己出了條計謀，他覺得值得一試，於是叫過親夏侯恩吩咐幾聲，夏侯恩領命悄然離去，留下夏侯淵忙著布置加固包圍圈。

此時的馬超軍趁著北門起火司馬懿人事不省，城內指揮混亂的時候一舉突破了防備鬆懈的西門，與剛好趕到的鬼姬會和，步兵乘小舟，鬼姬和馬超並排領隊，由鬼姬領路，馬超負責突破，騎兵排成長長的縱隊開始了艱苦而漫長的大突圍。因為西面有潼關天險阻隔，關外又有眾多的異族，所以曹軍將領普遍認為馬超會選擇向中原腹地流竄，在這個方向上的包圍圈要薄弱的多。不到一刻的時間就被殺得落花流水，順利突圍的馬超軍脫離接觸后馬上掉轉方向向荊襄方向前進，意圖很明顯：就算不能擾亂曹軍後方，裡應外合打破戰線讓聯軍長驅直入，也可以利用南方發達的交通和複雜的形勢渾水摸魚脫離險境。涼州放牧是主業之一，這裡的男兒沒有不精通馬術的，動用軍隊的備用馬匹和徵集來的民用馬可以把剩下的四千多步兵全部騎兵化，加上基本沒有損失的四千多突騎兵，這九千高機動性的部隊就是現在所有的資本了。想著前途越來越不明朗的將來和生死不明的兄長，馬超不由地深深嘆了口氣。

狂奔了一夜，大隊人馬已經離開了西涼境內，但是也人困馬乏，鬼姬提出到前面不遠的秋蟬鎮補充給養。算算夏侯淵的信使此時恐怕也是剛到曹操那裡，老賊想摸清自己的位置都要花些時間，派兵圍剿還早的很，於是馬超下令全軍在秋蟬鎮外造飯休息，自己帶五百兵士隨同鬼姬進鎮採購糧草物資。布置下採購事宜，馬超帶著鬼姬和十幾個親兵來到鎮內唯一的酒樓用膳。酒館掌柜誠惶誠恐地迎接了他們，親自帶著夥計在一旁周到伺候著，奔波了一夜的馬超等人絲毫不知這掌柜的其實是夏侯恩喬裝改扮，許多夥計也是士兵假扮。昨夜他聽從夏侯淵吩咐，認為馬超若突圍成功必然向荊襄之地前進，而這秋蟬鎮雖然有兩千多人但是因為偏遠，是附近唯一沒有官軍駐守的鎮子，馬超軍狼狽突圍必然沒有帶多少糧草，必然進鎮補給，而且為了提防追兵所以進來的人必然不多，而且警惕性很低。正好趁其不備永除後患。他帶的一千精兵全部喬裝混入鎮內各處，只是怕士兵戾氣太重手腳又太粗被人警覺，還特意將原來所有的百姓和婦孺都留在原地做偽裝，減少暴露的可能。現在看來這一手還是很成功的，馬超軍的幾百人一個都沒有察覺不對。到時候只要自己一個暗號，酒樓內的眾人一起動手解決了馬超等人，剩下的雜兵深陷己方腹地無路可走必然投降，到時候自己便是首功一件。想到這裡夏侯恩心中暗爽，向手下使個眼色，會意的手下人都站在了自己目標的身邊，右手已經握住了藏在餐盤下得短刀，準備一擊致命。見手下都準備好，夏侯恩發出行動開始的暗號，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懷中的短刀向馬超的后心扎去，卻感覺自己的后心一陣劇痛，他回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身後冷笑的酒樓夥計，無力地倒在地上，臨死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自己的心腹手下都被身邊的酒樓夥計放倒，一個個死不瞑目。

此時馬超和親兵們才反應過來，伸手準備拔刀。鬼姬示意他們不要驚慌，伸手指向窗外，只見大街上到處都是將一具具壯漢屍體拖出家門，然後示意馬超軍士兵用兵刃亂砍一氣偽裝成搏鬥而死的百姓。等眾人回過神來鬼姬揮手對馬超的副將道：

「你先帶眾將士將糧草輜重運回去，我和孟起還有話說。」副將遲疑了一下，見馬超點頭示意便行個禮調頭離去。

見副將等人離去，鬼姬起身道：

「我帶你去見個人。」

滿腹狐疑地跟隨鬼姬來到酒樓的廚房，只見鬼姬親熱地抱住一個老廚娘的胳膊撒嬌「姐姐我回來了~」讓馬超有點不適應，那個表面冷酷成熟的鬼姬原來還有這麼一面。

拍拍鬼姬的臉蛋，那老廚娘竟伸手將自己的麵皮撕下，把馬超嚇了一跳，不過馬上他就被人皮面具下露出的絕美面容吸引了：如果說鬼姬華美的面容是完美五官的集合，讓人找不到一點缺憾的話，那這張面孔就是五官最完美的搭配，渾然天成讓人找不出一絲不真實的感覺。這樣的美人不可能籍籍無名啊！馬超突然一激靈，指著面前的美人道：

「難道你是……」

「沒錯，我就是貂蟬，愛已碎心已死的活死人。」看著一臉難以置信表情的馬超，鬼姬又恢復了以往冷靜的表情道：

「還是我來解釋這一切吧。」

原來當日下邳城破之日，貂蟬再次放棄了自尊，用身體和曹操做交易，換取了呂布軍婦孺家眷的性命。在得知了大家都安全離開的消息后投河自盡。後來被下游汲水做飯的婦人救起。恰好她們屬於那些婦孺中的一支。那些婦孺感念她的恩情，又害怕一群婦孺無法在亂世中生存，於是和散兵一起慢慢以她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團體。這個團體大部分時間靠打零工和小生意謀生，但是偶爾也做些刺探情報和暗殺的工作。因為成員大多是婦孺，所以幾乎沒有被人識破過。這個團體的本部正是這座秋蟬鎮，是心死的貂蟬依自己的心境取的鎮名。鎮里的居民全部都是團體的核心成員，都是情報和暗殺方面的好手。一心算計馬超的夏侯恩根本想不到己方的腹地居然有這樣一群狠角色，一行人死的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