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風,吹皺一萬里星辰。
月色葳蕤,風吹皺一萬里的星辰。
天色濃深,已是子時。
皇宮的宮燈通明,照得如同白晝。
其中,宮燈最為璀璨之處,便是公主殿。
從一處朱廊處有一名面容枯瘦的太監步履匆忙地穿過,徑直朝著公主殿正門踏了進去,似乎有些著急。
公主殿內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懸於粗壯的鍍金房梁之上,熠熠生光。珠光籠罩之下一張金制雙鳳戲珠座椅上鋪著一張虎皮做成的氈毯,紫色香爐在右緩緩生龍涎香。
鳳椅之上側著半躺著一名女子,以手半撐額的姿勢微微閉著雙眼,一身紅色蠶絲輕紗羅衫遮身,烏髮間金釵精緻生光,盡顯華貴與慵懶。
她面前的金絲楠木案桌之上疊著厚厚的一摞奏摺,其中有一本攤開在一旁隨風輕聲翻頁,一個醒目的硃紅色的叉寫在「吾皇」兩個字上,格外地鮮艷。
或許力道太深了的緣故,紅墨還未乾透,像血跡一般染過了紙張。
那名太監進了殿門見若平公主半睡著,眼中晃過了一絲猶豫,然後對左右的宮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退下。
待宮女退下之後,他才卑躬屈膝恭敬一禮,輕聲道了句:「公主殿下,小人有要事稟報,打擾公主,小人罪該萬死。」
聽得他的聲音,公主才緩緩睜開了雙眸,半帶著些許不悅地掃了他一眼,然後說道:「李安,說吧,人死了沒?」
李安一聽到若平公主這般問並沒有半點心慌之色,而是更為恭敬一禮,張弛有度地答了一句:「回公主的話,實屬小的那一幫手下無能,本來都快得手了,卻被一個半路殺出來的不明來路的小子壞了事情……」
「怎麼?叫你們這麼多高手區殺一個人都辦不好?還有臉來複命?」
若平公主聽罷明顯更不悅了,她玩弄著尖而細長的指甲冷冷地白了李安一眼。
這李安當卻亦穩當的很,只是陪著笑不著痕迹地說道:「不過,據小的手下回來的人稟報,那四王爺已經中箭。箭上塗得是百步丹紅……」
果然,若平公主聽罷之後似來了興趣,這才從座椅之上慵懶地坐了起來,以審視的目光看了李安一眼,然後微微挑了挑眉頭笑了笑說道:「哦?所以?」
「所以,如果那四王爺若是在三個時辰內解不了毒,便是可惜了那副傾國傾城的容貌……」
李安枯瘦的面容之上不著痕迹地掠過一絲狠辣,順著若平公主想聽到的話往下說著。
「那多可惜了……嘖嘖……」
若平公主露出了一副十分惋惜的表情,卻於茶盞半遮處嘴角得意地上揚。
茶煙裊裊盤旋向上,半透明霧狀地半遮掩著若平公主精緻的妝容,塗過她的眼角處時,她的目光微微犀利一抬,似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地問道——
「這幾日,怎麼聽不到雍極殿那邊的動靜了?」
「回公主的話,雍極殿的那位天天流連於後宮美色還來不及,哪裡還有什麼工夫掀起什麼風浪來……」
李安一見若平公主提及顧遮來,眼裡全是譏誚不屑之意。
「放肆。當今皇上也是你能妄議的?掌嘴。」
若平公主雖嘴上這般命令著,眼裡卻是如同李安方才如出一轍的譏笑。
「是——」
李安故意陰陽怪氣地拖長了聲音,拿捏好了若平公主的心思后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后又諂媚地問道:「公主,您看,夜這麼深了,那現在我們還要去雍極殿一趟嗎?」
「唉……本宮這皇弟啊,真是叫本宮操碎了心……這不,大臣們的摺子還等著本宮批閱呢……這夜寒露重的,本宮去他還得從龍榻之上爬起來,凍壞了身子可就是本宮這個做皇姐的錯了。罷了罷了,今兒就算了吧。」
若平公主輕嘆一口氣,朝著李安擺了擺手說道憂愁地說道。
「那小的就不耽擱公主殿下批閱奏摺了……」
李安自然懂得若平公主這番話裡面的驕傲之意,亦十分審時度勢地微微一笑低下了頭,恭敬躬身一禮倒退著出了殿門。
若平公主目送著李安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成了黑夜之中的一個黑點之後才微微鎖了鎖眉輕聲自言自語了一句:「本宮最近給這李安的權力會不會太大了些?」
「嘩——」
夜裡的寒風刮過那本奏摺,赫然幾個醒目的大字躍然於燈火之下。
上面寫著——
「宦官奸佞當道,乃國之大不幸也!」
燭光昏黃,照在紅紗簾之上,隨窗鳳微微一吹便漾起一片曖昧的春波。
帷帳內一男一女的身影交疊在一處,耳鬢廝磨不知在說著什麼令人心神蕩漾的情話,時不時引得女子一聲嬌笑。
風偶爾吹起簾幃一角,若隱若現女子如藕一般白嫩的手臂,撩人不已。
不遠隱蔽處的一個暗影對著守門的兩名宮女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后,兩名宮女心領神會點頭,很快便從雍極殿門口退了下去。
而剛在兩名宮女走後不久,殿內簾幃里的女子便索然無味地穿好外衣端坐了起來,輕挽髮髻后不滿地說道:「皇上,你總是這般撓臣妾的癢,小心下回臣妾不配合哦~」
「淑妃這是說的哪裡的話……朕這不是奔波了一晚上太累了嘛……更何況,隔牆有耳,總要讓人家聽得什麼喜歡聽到的回去吧?嗯?」
顧遮慵懶地半躺著,涼唇旁抹過了一絲不經意的邪邪笑意,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衣物。
很難想象,這個男人如何能把做戲做得如此逼真,又很難想象,這個眾人口中禍國殃民的皇帝心中又是有怎樣的宏才偉略。
若不是親身經歷,怕是連她這般聰慧的女子也會對其不屑一顧。
「那皇上倒是不妨和臣妾說說,今晚有什麼收穫嗎?」
淑妃微微一笑,按照平時的慣例不經意地問道。
與往常不同的是,這一次,顧遮卻將手中正在系扣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似唇旁抹過了一絲難得的笑意后又帶著三分擔憂和七分遮掩地說了一句——
「還和以前一樣,沒有找到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