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少年向來自負風流,不知天高地厚。
劉叔卑微一禮磕在了太後面前,話語中卻有強硬之意。
「老八,你是真當我這個太后不敢拿你怎麼樣嗎?」
太后見劉叔這般護犢子,臉色也不太好看了。
「草民確實有錯在先,但憑太後娘娘責罰。」
劉叔直起腰板,面無表情地說道。
「好。好,好!好個八王爺。」
太后氣得珠釵搖晃,就連手指都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來人,將此人杖責二十!」
在太后的命令下,很快便有人持杖板挾持住了劉叔。
「八王爺,請你最好遵守你的承諾。若是那丫頭再出什麼岔子,別怪哀家事先沒有告知你,到時候,我要處置的人,可就不是你八王爺了。」
太后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她的身後,劉叔高拜一聲——
「謝太后恩典!恭送太後娘娘!」
太后剛要上馬的動作頓了頓,她似乎想要轉身看劉叔一眼,卻還是一狠心上了馬,一聲「駕——」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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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再次回到傍晚時分,劉叔持花藤長鞭站在了秦蘇的面前。
秦蘇跪在他面前,低著頭,一句辯解都沒有。
「一」
劉叔一記長鞭用力揮下,落在了秦蘇的背上,很快便綻開了一道通紅的血印!
一旁的莫塵安面容之上亦皆是心疼之意,他下意識地想要上前一步護住秦蘇,但是卻還是沒有上前。
他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秦蘇咬著牙將這一切扛了下來。
「二」
劉叔的一記長鞭再次用力揮下,鞭打得秦蘇的後背之上很快多了又一道血印!
她的後背微微抽搐了一下,輕聲哼了一聲后,再次咬緊了牙關。
而劉叔手中的花藤之上已是血跡斑斑,他的眼中亦抹過了心疼之色。
然而,他卻亦咬了咬牙,再次將一記長鞭狠狠落下,打在了秦蘇的肩膀之上!
「三!」
秦蘇的肩膀猛地一沉,看得一旁的莫塵安一陣心驚之色。
他再也忍不住,在秦蘇的旁邊跪了下來,誠懇地哀求著劉叔說道:「劉叔,秦蘇她並沒有錯!錯的是那些用盡心機之人!她為百姓謀福祉,何罪之有?!」
「她私自出城,便是錯。莫公子請讓開,以免傷及無辜。」
劉叔不為所動,嚴厲地掃了秦蘇一眼,這般說道。
「莫塵安,你讓開吧。確實我不該私自出城。是我的錯。」
秦蘇朝著莫塵安搖了搖頭,示意他離開。
「我不。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明明是做的對的事情,還要挨罰。這實在是不公平!」
莫塵安堅決不起來,他替秦蘇據理力爭著。
劉叔閉了閉眼,一句話也沒有說。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手中的長鞭再次狠狠地落下!
「四!」
這一記,用足了力氣,也是劉叔有意要讓秦蘇記住今天的教訓。
秦蘇的身子因力道大的緣故微微顫了一下,她的眼前一暗,一抹鑽心的疼痛從後背處迅速傳來。
她痛苦地低哼一聲,身子開始傾斜,搖搖欲墜,似要朝著後面倒下去。
一旁的莫塵安剛想要探過手去接住秦蘇,卻聽得一聲慍怒的聲音極速傳來:「讓開!」
接著,莫塵安便被顧遮的一雙大手用力推開,而他則穩穩地接住了秦蘇快要倒下的身子。
顧遮的眼裡皆是滿滿的心疼和自責之色,他將她抱於懷中,毫不客氣地看向了劉叔,冷冷道了一句:「若是她在你這邊不能得到很好的保護。若是你能給她的只有責罰和限制,那麼,我便帶她走。「
說罷,顧遮抱起秦蘇便頭也不回地朝著與萬春閣相反的方向而去。
「站住。「
劉叔忍著心中的不滿,低喝道一句:「你覺得,以你現在的狀態,能保她萬全嗎?你又覺得,你能與太后抗衡嗎?「
「能與不能,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但是,你要我看著她在這裡受不該受的委屈,對不起,我顧遮做不到。「
顧遮頓住了腳步,連頭也沒有回一個,直接便指出了劉叔的不是。
「若是你沒有足夠的把握,便不要做無謂的事。若是你連讓她活著都不能保證,你又憑什麼帶她走?「
劉叔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他竭力地剋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道。
顧遮緊緊抱著秦蘇,只是淡淡笑了笑,然後轉過了身,看了劉叔一眼,深重而篤定地說道:「我是沒有足夠的把握。但是我知道,她屬於長空的雄鷹,且絕對不甘心做你萬春閣的金絲雀。「
「劉叔你總覺得你保護了她,實則,你卻不知道,她要的,並不是苟活。「
「她要的,絕對不是你萬春閣的一畝三分之地,也不是這長安這片城這片彈丸之地!「
「我能帶著她,一起尋找她想要的。而若是天公不作美,她有一天不測了,我顧遮斷然拚死相救,哪怕拼到最後一兵一卒,哪怕費盡所有的力氣,哪怕,要我的命。「
他的目光緩緩抬起,直視著劉叔,眼中皆是無盡的堅定。
劉叔隔著三丈的距離看著這樣的顧遮,他的眼前莫名開始又些恍惚,一抹亮色迅速地劃過了他本渾濁的瞳孔之間。
時間一點一點地走,他們便這般毫不相讓地對視著,周圍是一片寂靜之色。
良久,劉叔才點了點頭,似無奈一般地說道:「也許我老了,也許一直以來,我以為我給她的都是盡我所能的最好的。若你要執意帶她走,那便走吧……「
顧遮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詫。
他沒有想到劉叔竟答應得這般快,亦沒有想到劉叔的態度居然傾向了他。
他頓了頓,然後什麼也沒有說,抱著秦蘇對著劉叔深深鞠了一禮。
然後,轉身,沉甸甸的,他轉身大步走向了來時的路。
的每一步都似凝了霜雪生了光輝。
他抱著她,一步也不回頭,堅定的步伐像極了永不回頭的天際流星,不知疲倦,亦不問歸期。
月色恣意,灑在了劉叔如霜的兩鬢之上,將他滿是皺紋的眼角深藏的笑意一點一點暈開,最後,一直揚上了天際,飛揚。
他,一步一步地篤定地走著,不回頭。
他,一眼一眼地認真地看著,在回憶。
歲月在這不長不短的道路上不知不覺地淺吟低唱,緩緩流淌。
彷彿隔了兩個十八年,他是少年,他,亦曾是少年。。